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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魔女 ...

  •   再次醒来,储藏室的门关着,灯也没开。

      蛇习惯性卷起尾巴,一圈一圈好比白色的甜甜圈,堆了几乎三分之二墙的高度。
      余下半截身体靠墙侧躺着,后背弯曲,睫毛低伏,睡得无声无息。

      空气如水生植物般安静而无垠的漂浮着。

      姜青妤缓慢掀起眼皮,身下垫着光滑平坦的鳞片,额头抵蛇的锁骨上,再往上则盖着一层绒毯。大约也像婴儿似的蜷缩在这个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的地方睡了很久,以至于起身时,骨节都发出咔咔的声响。

      从蛇的身上爬下来,外面一派灰暗。

      天已经黑了,月亮晶莹又冷漠地高挂空中。

      洗碗池里,污浊的水面反射出颤动的蓝光。取出塞子,脏水便咕咚咕咚消失于下水口之中。

      身上一股蛇的臭味,黏腻的干涸液体,可是没有清洗的欲i望。

      大约耗费太多体力,肚子里的食物消化殆尽,空泛的胃袋开始不断抽搐。

      冰箱倒在一旁,储藏的东西不多,只剩半个卷心菜和一包临近保质期的年糕。于是姜青妤赤脚踩过地板,捡起烧水壶,插上电线。撕开包装袋,点燃煤气,就着寂静的深夜与月光,煮了一碗热年糕。

      把夜宵端到桌上,桌子对面的墙壁上竖着一面镜子。通常被姜青妤用来观察自己自然状态下的表情,此时却映出她红润的脸颊。

      一头柔顺的长发仿若吸饱墨水,黑得愈发浓郁,幽沉;皮肤白而无暇,在暗夜里发出珍珠般星星点点莹润的光。

      更关键的是,她的眼睛,覆盖上一层浅浅的膜。活像被蛇同化。

      说来可笑。她竟然跟一条蛇发生了关系。

      不论这件事发生的前提条件是什么,事情本身就充满荒诞感,不亚于与蜘蛛交i合。

      不过回想起那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光怪陆离的幻象,那种抽离现实、仿佛进入更高维宇宙中接受无限真理冲刷的震撼感,又更符合‘惊喜’的定义,堪称意外收获。

      生命,情感,命运,乃至世间万物运转最根本的逻辑与准则。

      那个瞬间,一切的一切都向她涌来,任她调动,为她所用。

      她成为神,短暂地无所不能。无论糟糕的记忆抑或亲人的抛弃皆于顷刻间化为虚有。

      假如能够真正掌控那股力量,即便只在必要的时刻拥有,姜青妤意识到,她的人生将完全逆转。

      所以,得再试一次。

      必须确定还有那种功效才行。

      打定主意,不紧不慢地吃完夜宵,把碗丢进洗碗池里。姜青妤回到储藏间,叫醒蛇。

      “再亲我一次。”

      她站在门边,近乎裸身,只肩上披一件米黄色的毯子,那么小又那么瘦,说话的口吻却理直气壮,像不容置喙的命令。

      神情也出奇的镇定,与蛇忘了从哪里读取的记忆中人类失身后的反应——脸红,哭泣,或沉默地拿刀砍人,蛇比较倾向后者——大相径庭。

      不由令蛇迟疑、戒备,也有点儿懵懂好奇地注视着她,不懂她打什么主意。

      “白痴。”没有耐心再做说明,姜青妤抬起胳膊,换了一道指令,“让我上去”。

      这一回没再犹豫,蛇直起上身,伸出双手握她的腰肢,另外四条手臂仍懒懒地垂挂体侧。很小心地避开门框和天花板,护着人类的头,把她放到自己身上,让她坐在尾巴上。

      姜青妤则一声不吭抓住蛇的头发,力道很大,拽得它顺从低下头来,再仰头亲上去。

      理香,樊雪,血,落败的洋房和火。

      桥渡街杀人事件。

      脑海中反复重复以上字眼,她紧紧咬住蛇的嘴唇,果然看到所有想看的画面。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这幢楼。

      “飞蛾!”

      “飞蛾!”

      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堂皇大叫着。

      原来是飞蛾啊。

      小小的、灰色的、成群结队的飞蛾,一只只扑腾翅膀,汇聚成惊人的体积。

      拼了命似的乱飞乱撞,不断用扁平的身躯挑战玻璃,或从门缝窗隙中闯入,围绕着灯盏、手机,所有能发光的东西疯狂打转,直至灯管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使整栋楼充满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好吵。好诡异。

      可是这又同姜青妤有什么关系呢?

      她始终呆在自己家里,极其厌恶却又积极地投身于人蛇厮i混的成人游戏中。由始至终唯一产生的想法是,或许,她确实找到了一种新方式,能让她的演技迅速增进。

      从今往后,永远,都不会陷入瓶颈。

      ……

      两天后,姜青妤走进片场。

      片场中的忙碌人们闻声抬头,望见她,都不禁露出丢了魂似的表情,几乎忘记呼吸。

      “……您是,姜老师?”

      有人不大确定地问,旋即跌入她的眼睛。如同一只迷失的羊羔瞬间坠落深渊。

      一个人定住了,化作木偶。

      惊惧与难以言状的危机感统治着其余人,催促他们快快移开目光。
      可另一种更为扭曲致命的情感又像磁铁那样牢牢吸附着他们的神魂,令他们化为信徒,连一秒钟都难以将注意力撤离神明。

      毕竟,她那样美。

      纵使五官、眉眼没有任何变化,这一分这一秒却美得如此妖异彻骨,有如上帝完美的造物。

      身上每一处器官、每一寸肌肤都极尽精美,每一根线条都极尽灵巧,如同雪夜盛开的昙花。每一次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流出的媚气,纵只取它万分之一,也足以灼伤人的眼睛。

      “……姜老师。”
      “……姜青妤。”

      “青妤。”

      青妤,情欲。你看,她生来就带有罪孽。

      礼物与灾难,美丽及混沌,还看不明白吗?她即是潘多拉的魔盒化身。

      临她面前,唇舌失去意义,理智抛诸脑后。这个片刻,片场不再是片场,所有人亦不再是人。蜂巢,孔洞,数不清的蜜水涓涓流淌,还有细长的触角和复眼。

      再明显不过了,他们都是蜂后身旁谄媚的工蜂,沦做姜青妤的俘虏。甘愿为她浴血厮杀,也能俯首称臣。

      哪怕要他们立刻脱光衣服跪到她脚下。

      就算让他们去死,好像,也不难做到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如是想道。

      直到姜青妤径自走上楼梯,离开这个静止的空间。良久。除去一股难以形容的遗憾,被什么人夺走心爱宝物的那种怅然若失感,缠绕心尖久久难散以外。

      大家勉强找回些许神智,这才眨眨眼睛,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刚才那是姜……没错吧……?”

      “她去整容了吗?”

      发言人受到众人的视线围堵,干巴巴解释道:“我、我乱说的啊,只是觉得她好像哪里都没变,又感觉哪里都变了,跟两天前完全不一样……”

      的确完全、完全不一样。

      简直像魔女。

      周身缭绕朦胧的雾气,奇特的香气,似曼陀罗般吸引得所有人神思恍惚……

      所有人都认同这条结论。

      然而没有人说得出原理。

      整容的恢复周期不可能这么短。

      微调、医美也不太像。

      老实说,从一个娱乐圈相对常见的浓颜系大美女,到骨肉皮俱活色生香,浑身散发邪性魅力、蛊得人恨不得挖心掏肺哄她一笑的反常存在。这种级别的变化已远远超出现代科技能够达到的水准。

      所以,姜青妤到底做了什么?

      从今往后,将有无数人在无数不同情景下提出此类疑问,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

      那是人们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

      只能为她更添一份神秘的魅力。

      而此时此刻,更让工作人员们烦恼的是,由于她们的女主角忽然魅力大增,因而惹来的偷窥者们数量不在少数,有的堵门,有的翻墙,无论怎么阻拦都不听。

      “喂!别再爬了!再爬就当你们私闯民宅报警了啊!”

      大家一再警告,丝毫没有起效。

      如果只是孩子和好色的男人也就罢了,可洋房外面林林总总围了不少人,什么年纪什么性别都有。七嘴八舌地不断追问刚才进去的女人叫什么,他们在拍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再看到那个漂亮到不行的女人再出来。

      “连那些记者都‘变心’了,不问钟老师,改一个劲儿问我们姜老师的个人资料,有没有兴趣接受采访什么的。”

      场务小昭摇头叹气。

      真残酷啊。
      大家心想。

      不过回想起那张娇媚的面孔,别说旁人,即便是他们这批自诩正义的‘自己人’也忍不住找各种借口接近二楼,由衷地期望能再看对方一眼,再被对方多看一眼。

      哪怕一眼也好啊。

      像中毒一样。

      “——砰!”

      二楼,化妆室门狠狠甩上,成功阻隔掉一二三四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一群烦人的家伙!

      化妆师玲玲忍无可忍,站在门边叉腰大喊:“看什么看?!有时间偷看最好先干完你们自己手头的活儿,不然被陈狗逮住了,谁都别想好过!”

      她走到姜青妤身旁,面对满桌子瓶瓶罐罐化妆刷,一边老练地替后者保养、遮暇、上粉底,一边嘟嘴抱怨:“好神经啊这群人,早就说你盛世美颜,又不是没见过,至于一幅到现在才发现的样子吗?”

      “还有外面那些,青妤姐,你可一定要记住钟老师的教训!男人最不可靠了!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天赋,必须要专注在演戏上,很快就能变成顶流女演员!”

      “再说了,他们算什么啊?总有一天,全世界的观众都会为你倾倒的。”

      “我知道,绝对会有那么一天的……”

      忽略掉意味深长的停顿,玲玲性格活泼,一向话多。姜青妤闭目养神,随便她说。

      她说:“化好了,青妤姐,你快看看今天的妆效怎么样?”

      镜子里便映出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春日午后橙黄色的阳光自窗台透进来,几近为她镀上一层金粉。

      尖翘的内眼角显出几分锐利的攻击性,眼尾反是自然偏往下收的,呈现一股似垂似挑的奇特魅感,巧妙地冲淡了戾气。两颗眼瞳漫不经心地抬着,悬着,嘴唇微微张着,涂着娇艳闪烁的唇釉……

      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好比圣经禁果。

      姜青妤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但如果顶着这张脸能收获更多制作方青睐,竞争到更好的角色,就不失为好用的武器之一。

      “妆容差不多了,接下来梳头发吧。”

      玲玲说。

      姜青妤配合着抬头,任凭对方绕到身侧,将十根手指温柔地插进她的发间。

      “青妤姐的发质真好啊。”

      后者这样说道,并非假话。

      因为角色需要,拍戏期间,姜青妤修剪、打薄过好几次,也染过一次头发。

      干瘪发黄的发一度看得人惋惜,谁料只隔一周,它变回黑色,顿时如饮足了水的海草。团团簇簇、蓬松顺直地披在身后,每当随主人的动作而上下、左右悠悠地摇摆时,分明是一团浓的,活的,古怪物种。

      丝丝缕缕犹如肢节,触腕,缠绕的水母长须,泛有过分鲜活的生机……

      摸起来也是那样平滑。

      “樊雪也要卷发,做双丸子头造型对吧?”

      把卷发棒调到适宜的温度,玲玲一手搭在姜青妤肩上。仅仅是惯性询问,出于惯性瞧了瞧镜子,下一秒便重蹈羊羔的覆辙,被卷入漩涡。

      那是一双能叫人感到刺痛的眼睛。

      双眼荧荧发亮,瞳孔却是幽深的。单单撇上一眼,一股奇异的战栗便冲刷上脊背。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青妤姐今天……特别香呢。是喷了香水吗?”

      “这里……这里……这里。啊。原来连脖子和头发上也有……从刚才开始就好想说了,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香水,实在觉得好喜欢,好幸福。所以,我可以再凑近一点闻吗?青妤姐……拜托,就坐在这里不要动,让我,再仔细地闻一下,好吗?”

      纤长的手指随言语一一划过眼皮、鼻梁与唇角,连点成线,描出一条暧昧的曲线。

      她的尾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软,倾身伏到姜青妤颈间。

      另一只手还握着东西,加热到一定程度的卷发棒无意间触及皮肤,发出滋滋、滋滋,令人牙酸的烧灼声。

      年轻的女孩仿佛浑然不觉,只顾用双手死死按压着姜青妤的身体,不住靠近,靠近,再靠近。入迷般的嗅闻,嗅闻,再嗅闻。

      鼻翼不住扇合。

      瞳孔张得很大,没有聚焦。

      远远望去,就像酒场里的酒鬼,赌桌上的赌徒。一条黑巷深处因饥肠辘辘而丑态毕露的低级吸血鬼,满脸洋溢诡异的欣喜,被欲望彻底把控。

      真没劲。

      眼中掠过一抹轻微的不悦,姜青妤偏头,正要制止时。门外乍然响起一声呵斥:

      “温玲玲,你在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苏,苏到尬,你们忍忍。
    没想到吧,和蛇doi还有这效果。
     
    蛇的心理路程:
     
    睡了,我要死了,准备好了。
    Emmmmm老婆怪怪的……
    老婆亲我!好像不打算杀了,好耶,我活了!
    感谢在2023-05-25 19:30:42~2023-05-26 18: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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