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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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外坊那边来了几名弟子，据说是从洛道回来，带来了些公孙老家的土特产。萧白胭亲自带人点货，发现领头的弟子正是荀鸢。荀鸢看见萧白胭，高兴的向她招手：“师叔……师叔……”
“遇着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萧白胭问。
“没有啊，好久没见着师叔了，人家想你嘛。”荀鸢撒娇道。
萧白胭装作顺口的问道：“你师父她的病怎么样了？”
“师父的病啊，好的差不多啦。师叔你找的那个大夫真厉害，师父已经可以到处乱跑了。”
萧白胭：“？？”
“就刚开始两天师父不吃不喝，也不见人的，后来不知怎么了，人也精神了，笑容也多了。说是心情好了病情自然就好的快了。嘿嘿，师叔你不要担心，师父好着呢，昨日还带着我去高师叔那听了半天的琴，今天又和北方来的客人聊了一上午，可能现在正带着他们去赏花呢。”荀鸢喋喋不休道，萧白胭努力的打断她：“你说什么？”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么？”
“她和北方的客人聊什么？”萧白胭一脸茫然，一时心中万千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随便打听一句无关紧要的。
“好像什么节度使……拥兵自重……打仗什么的。北方的战争，自然离我们尚远，师叔不必挂心。”
“你师父她不是正伤心着么？”
“为什么要伤心？”荀鸢好奇的问。
“？？”萧白胭更茫然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个女人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难道她另结新欢了？
“你师父最近和谁走的近？”
“当然是和我了。”荀鸢得意道。萧白胭一阵眩晕。
“她还特地嘱咐我向你问声好呢。对了对了……”荀鸢回到小舟上，低头找了片刻，抱出两个酒坛来，递到萧白胭面前：“这是今年的桃花酒，师父特地留给你的。”
萧白胭接过酒坛，不死心的问：“她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
“没有啊。哦，今天晚上师父召集门派里的姐妹们吃虾，还请到了西域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和天策府的将军，师叔您要来吗？”
“来个屁。”好啊那个女人，我在这边痛苦挣扎茶饭不思，她在那边胡吃海喝溜猫逗狗。萧白胭将酒坛交给身旁的弟子，道：“点完了吗，点完了就走。”
荀鸢挠挠脑袋委屈道：“我又说错话了吗，师父明明说师叔最爱吃虾啊。”抬头看见萧白胭正瞪着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手。”萧白胭道。
荀鸢坎坷的将手伸出来。
萧白胭放了些零钱在她手上，面无表情道：“给姐妹们拿去分。”
荀鸢立即眉开眼笑：“谢谢师叔，我回去一定在师父面前多说你的好话。”
“鬼灵精。”
萧白胭命人将那些箱子罐子抬到公孙盈处。公孙盈看了一眼，道：“分下去吧。”
“是。”
“过几天又要进京了，你好好准备一下。背的那两把破剑，没用了就不要了。回头到我兵器库里挑把顺手的用。”
萧白胭道：“赤练曾护过我性命，虽剑灵已失，却仍不失为一把好剑，徒儿不愿相弃。”
“知道了，下去吧。”
“徒儿告退。”
还有几天了啊。
几天过去，又是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这该如何忍受，这么久的日子见不到她？若是再不能看她一眼，怕是自己也要染上心魔了吧？
夜晚，萧白胭练完剑回房，正打算沐浴，窗外却闪进个人来，躲在了柜子后面。萧白胭不用看，凭感觉也知道来者是谁，头也不回，道：“躲什么躲，若来的是什么不长眼的小贼，还没进屋就被我把眼睛戳瞎了。”
“嘿嘿，师叔。”荀鸢从阴影里蹦出来，举着个食盒耍宝道：“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师父特地嘱咐的哦。”
萧白胭转过身，将剑挂在墙上，道：“几盘臭虾，当我没吃过么？”
“那我就提走了啊。”
“你……”荀鸢眼见着萧白胭要打人了，忙将盒子放桌子上，揭开盖子，“哇”了一声道：“还是热乎的，虾还没上桌呢，就被我捡出大个的来，特地给师叔留着，师叔我乖不乖？”
“乖。”萧白胭顺口夸道。
荀鸢将盒内的虾盘取出，又揭开一层，取出一碟蘸酱：“瞧，跨越了一个瘦西湖，一点没洒。”
“嗯，不愧我教出来的，轻功就是好。”萧白胭又问：“你吃了吗？”
“没吃呢，这就回去吃。”
“等一下。”萧白胭回身走到床头，从枕下取出一个新绣好的精致荷包来交给荀鸢：“这个给你拿去玩。”
荀鸢拿着荷包看了又看，夸到：“没想到师叔手这么巧，真好看。”
“那是自然，师叔我什么不会。当年你师父任忆盈楼主时穿的那身礼服还是我亲手给她绣的。”
“难怪师父常夸师叔是镇坊之宝，武艺高强又心灵手巧。就是这颜色……”
“颜色怎么了？”
“粉粉嫩嫩的，这不是师父喜欢的吗，送给她才合适吧？”
萧白胭不耐烦道：“那你就拿去交给她，换些赏钱。”
“哦。”荀鸢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正走到门口，忽而又转身问道：“师叔你其实就是想把荷包送给师父吧！”
“滚!”萧白胭骂道，荀鸢飞也似的溜走了。
萧白胭犹豫再三，终究是抵挡不住这噬心透骨的思念之情。第二日，趁公孙盈不注意，偷偷离开。
忆盈楼还是跟往常一样热闹，到处莺歌燕舞，谈笑风生。它没有变，她的心性却变了。变成了什么样，一时又说不上来。想到即将见面的场景，萧白胭既觉紧张不安，又感激动莫名。明明那张脸她早已蚀刻在心，这时却格外惹来一阵悸动。
萧白胭尽量挑着人少之处，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向着星月坊飞去。
也不知她还在不在此处。
原本自己应该分担管理七秀坊的事宜，却在关键时刻猝然溜走。想及此处，萧白胭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师叔……师叔……”
熟悉的呼唤声惊得萧白胭差点从树上栽下来。哪里来的小崽子眼睛这么尖？
“师叔大路不在这里。”
萧白胭循着声音来源的地方一看，好家伙那小崽子爬的比自己都高。
“小猴子这么能跳，你师父不打你吗？”
荀鸢笑道：“师父还经常让我摘桃给她吃呢。”
萧白胭从树荫中走出来，板着脸问道：“你师父呢？”
“她还在星月坊养着。”荀鸢说道：“师叔我最近吹笛子有进步诶，你要不要听。”
“你自己听吧，我去找你师父。”
萧白胭拍拍身上的灰尘：“这长期不下雨，你们也该给花花树树的浇下水，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大家没事也不会往树丛里钻啊。”
萧白胭气道：“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
荀鸢看着萧白胭远去的背影，莫名道：“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院子还是那片院子，人还是那个人。云竹等几个年轻的弟子在空地上练着剑，叶芷青正在一旁指导：“每个人的性格都会影响到他的武功招式，剑法套路；同样，一个人武学上的成就也能影响那人的性格眼界。你们的武学想要有所大成，首先要拓宽自己的格局，斤斤计较、贪图小利者，没一个人能成大器……”
眼见那花明柳暗处天光乍开，蝶衣鹤裳，如惊鸿破水而来。叶芷青的心跳骤停，天地万物蓦然消失，只剩那一抹蓝影，夺神摄魄。
蓝衣在路口处停下，肩头还残留着一片新落的花瓣。
叶芷青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千回百转的心绪却只化为一句简单亲切的问候：“你来了啊!”
你来了啊!多么熟悉的话语，那一瞬间，仿佛眼前的场景与梦中重叠，萧白胭心头一紧，深怕眼前的人一转身，便投入那炽烈的火炉。
“好久不见。”萧白胭轻轻答道。
“师叔好。”
“拜见师叔。”
几名小弟子的问候将这莫名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一些，萧白胭暗暗舒了口气。
“你们继续练，不要偷懒。”叶芷青对小弟子们道，转而看向萧白胭：“过来吧。”
叶芷青走到花园前的栏杆旁倚靠着，萧白胭走过去，跳上栏杆，坐了下去。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这段时间的挣扎与纠结，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听说你又要去京城了。”叶芷青聊起家常来。
“这回呆不了太久，中秋节前应该可以赶得回来。”
“不去外面的世界多看一看？”
“外面的世界哪有你好看。”
“呵呵呵呵……”叶芷青笑起来：“胭儿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刚回去的那天还因为能说会道被师父骂了。”
“她是怎么骂的？”
萧白胭将那日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叶芷青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不觉得我的应对很完美么？”
“完美完美，你能和师叔解开多年的心结，自是再好没有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能说会道了。”萧白胭眨眨眼问。
“也确实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都是你这老师教的好。”
“我没教过你这些，莫要诬赖赖我。”叶芷青忙撇开自己道。
“你叶大坊主口齿生香，八面玲珑。我在你身边这么久，再不学着点为人处事，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我从没说过你需要学会为人处世，你也不需要这些。八面玲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安守本心才是。师叔之所以不肯再教那人武功，就是因为那人本心已经坏了。别看师叔平时不拘小节，她什么都看得明白。”
“那她还那么对你。”
“她之所以对我有偏见，是因为我把她的宝贝徒弟拐跑了，她吃醋。”
“师父。”
叶芷青转头，见几个小朋友正望着她。
“我们要去吃午饭啦。”
“去吧，下午接着练，多巩固巩固基础。”
几个小孩向二人挥了挥手，互相簇拥着去了。
“我们进去吧，有些站累了。”
叶芷青道，起身准备离开。萧白胭从栏杆上下来，随着她向屋内走去。二人默契的牵着彼此的手，谁都不需要多余的示意。
叶芷青向门口的弟子道：“吩咐下厨房，准备两个人的午饭。昨日剩的虾别留着，煮给姑娘们吃了吧。”随后进屋走到窗前，将桌上的书收起，换了插花，悠闲的配起了香，煮起了茶。
还好，屋内并没有萧白胭想象中的火炉。如今再回想当初的那个梦，委实有些可笑。
萧白胭坐在她对面，眸光停在她的面上，眼里充满了疑惑。
“怎么了？”叶芷青问。
萧白胭装作若无其事的望着房梁：“你的病，怎么就好了？是不是我在这，耽误你疗伤了。”
叶芷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病好了难道你不开心么？”
“避重就轻。”
“呵呵呵呵……”叶芷青温柔细腻的目光落在萧白胭的脸上，发现师妹的脸庞比那日消瘦了两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问道：“想我了么？”
“臭女人。”萧白胭炸毛道。
叶芷青立马投降，认真了起来，道：“你我自幼相识相知，我最了解的是你，最不了解的也是你。”
“你就是想太多。”
“我如何能不想。若是用手段，我有一千种方法得到你，可是我同样知道，你最讨厌的也是心机手段，一如那天你误会我将你当做棋子时的反应，我承受不起，也不屑于这些虚假的套路。”
“我又何尝不是，最了解的人是你，最不了解的也是你。”萧白胭道。
“你怪我总是将事情藏在心里，怪我什么都不肯说，今日我就将心打开，剖给你看。”
“师姐……”萧白胭想到二人即将转变的关系，“师姐”这一称呼似乎有些生分了。但若换成其它，又觉不够滋味，反不如这个有种隐秘的、jin忌的you惑。
You惑……萧白胭思绪飘散起来，却看见叶芷青目光如炬，灼烧着烈日般的火焰，萧白胭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盛满浓烈情感的眼睛，那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比天上的万丈星光还要美丽。一想到这双眼睛是因为自己才如此闪耀，萧白胭的内心既是激动又是骄傲。待她想更加专注去品味那一番热烈时，她却又无情的转开了视线，低头煎水。
“那段时间，确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黑暗。终日把自己困在这小小的房间内，水米不进，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一般。”明明是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楚，说话人的语气却又如此平静，仿佛谈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什么毫不相干的人。
“直到那天，我咳了一晚上的血，肺在胸腔被震的颤动，口鼻间全是怄人的腥味与药味。我紧紧捂着被子，怕被人听见，怕被人问起。当我惊惶的反应过来时，床已被我染红一片……”
听到此处，萧白胭也暗暗握紧了拳头，悔恨当初任性的离她而去。
叶芷青将目光移向窗外，遥望辽远的天空：“那天晚上，我打开窗户，看见满天的繁星，它们从不会因为我等凡人的喜乐彻夜大盛，亦不会因毁誉而暗淡无光。它们孤高悠远，自古如此。终究是自己太过渺小，才会陷入这种自哀自怜的状态拔不出来。那时，我也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时间仿佛突然沉默，随着说话人的回忆倒流。萧白胭随着她的目光抬起头，仿佛真的看见那一晚，苍穹辽远，银汉倒垂。满天星光兀自高悬，悄然闪烁，无情的看着人间的一切，却不与任何人诉说。
“我的心意你已知晓，你接受与否已非我能左右。若是因此作践自己的身体，摆出一副感时伤月的姿态来惹你担心与怜惜，因为愧疚选则勉强自己，那也不过是在侮辱我而已。我叶芷青虽非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但从来守正养心，勤勉克己，傲骨自持。若因求而不得，就作卑微凄恻之态，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如何得她人之心？你若爱我，当爱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若非如此，你的爱于我又有何意义？”
萧白胭静静的听着身边人吐露心声，一时竟忘了应该如何接话。火炉上的沸水将二人惊醒，她忙回过神来，将茶末倒进去。外面脚步声想起，萧白胭像是做贼一般，手腕哆嗦，茶末撒了一地。
“是舒儿自厨房处回来了，她不会进来的，放心吧。”
萧白胭出了小丑，面上发窘：“水煮老了，不妨将就喝。”为了掩饰尴尬，又岔开话题问：“这么多年，你不怕我跟人跑了么？”
“你若能找到一位男子，两情相悦，厮守终身，那也是最好的结局。”
“你这个臭女人，什么时候才肯为自己多考虑一分。”
萧白胭紧紧盯着师姐搅动茶汤的手，二人都沉默着。沉默着，有足够的时间来品味这一时刻。萧白胭脑海中思绪翻涌，惊涛骇浪，一层一层，退去她所有的犹疑与不安。此时此刻，她相信并刻坚定了一件事：她爱这个女人，很早以前，便情根深种，无暇顾它。然木讷如她，却始终看不透自己心中所想。师伯所言不错，自己果真是个傻帽。
茶水再次沸了，叶芷青伸手去拿茶杯，正要抬起，那边却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按住。长年用剑之人，手心上生满了老茧，坚硬硌手，然在叶芷青看来，比之丝绸帛纱，这只粗糙却温柔的手更让她痴迷留恋，依依不舍。
萧白胭站起身，移到叶芷青的面前，任沸水滋滋，扑湿桌面，茶沫溅起，燎烫自己的肌肤。她低下头，迎着面前人儿身上散发出的清新药香，心念一动，吻了下去。
世界上再美的风景，也不及你一刻动情。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