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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掉头 ...

  •   某个夜晚,她难得心血来潮去给在书房处理生意事宜的公婆送汤,自打张老太爷身体不如从前后,家里生意逐渐转移到了张烈夫妇手上,老太爷只负责颐享天年。

      张玉虽然与云绻陷入了冷战,作为公婆的张烈夫妻明面上还是对云绻极好的,彼时云绻尚不知晓一直是公婆怂恿着张玉不和离,对平日待自己如亲女的公婆格外信任与感激。甚至有一部分移情,把对过世父母的孺慕与思念寄托在张烈夫妇身上。

      然后她听到了一段让她世界坍塌的对话。

      书房里婆婆很焦急地问公公,当年暗中联系的犯事恶修最近已经落网了,马上就要被审讯,万一那群人把他们供出来了该怎么办,云绻又该如何处理。

      当作父母般信任的人,竟然是当年亲生父母出事的幕后黑手。云绻甚至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看似德高望重的张老太爷与无忧无虑心思纯净的张玉有没有参与。

      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小院,她心灰意懒,心若死灰。

      是她被保护得太好太天真,才让杀害父母的凶手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才认贼作父母,亲手送自己父母上了绝路。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和张玉和离,拿回自家的东西,然后收集证据,送那对恶鬼夫妻进修界凡人法庭。

      这时有人敲门,是张玉,他面色泛红,呵气微醺,看起来之前就已经喝醉了。

      无论看多少次这张脸,云绻都记得当初心动的感觉。只是,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再与他纠缠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向张玉坦白她必须和他和离时,张玉进了她的屋子,把两壶酒搁在小几上。

      “我是来找你说和离的事情的。”张玉略踉跄地扶着小几坐下。“来,你也坐。”

      云绻踌躇着坐下。

      “我想了很久,觉得不能听我爹娘的,拒绝和离套住你家的财产,也困住了你。”张玉打了个酒嗝,端起一壶酒吨吨吨灌下。云绻闻得出,是很烈的白酒。

      她一直以为是张玉想要扯住她互相折磨,压根没想到背后竟然是那对恶人从中作梗。她的目光干净且冷静,她在等张玉的下文。

      张玉许是有些醉意了,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吧。那壶是你喜欢的你老家的桂花酿,不醉人的。”

      云绻承认,她今晚确实特别想家,所以她端起酒壶,小口小口地啜饮。是熟悉的味道,有水雾在眼间弥漫。

      “和离书我已经写好签字,你签个字拿去公证处就能生效了。”张玉一边灌着酒,一边塞给她一张略有晕染却依旧清晰的写满小楷的纸。

      是一份和离书。

      “余与余妻绻三载结缘,夫妇相和;三年有怨,故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似虫鸟相憎,如蛇鹰一处。
      既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位,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返本道。
      愿娘子绻相离之后,重梳蝉鬓,淡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夫张玉于修历12021年十一月初五伏妖镇书。”

      好一个似虫鸟相憎,蛇鹰一处。云绻干脆利落地签好字,收拾好眼中多余情绪,以免泄露出来让对面的人看轻。

      “签好了,你可以走了。”云绻收好和离书,端起桌上的桂花酿酒壶,一饮而尽。甜稠的酒液和腮边滑落的咸涩液体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张玉醉醺醺地来,又跌跌撞撞地走了。

      云绻捂着剧痛的腹部,口吐黑血,满腔怨气冤屈无处发泄,死不瞑目。

      而此后,镇上就冒出了云绻不愿意和离,服毒自尽的消息。

      流言里,张家是从头到尾的受害者。她是个不顾大局的泼妇,为了赖上他们张家不择手段,为了护住自己的感情以死相逼。流言越传越烈,没有人在意真假,横竖只要够刺.激,够耸人听闻就够了。于镇上人而言,一条性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怀着怨气而死的云绻化作鬼物,被一直隐居在此的魃,虹挖了出来。

      “不是说魃一出世,必有大旱吗?”听讲认真的白毓合理提出质疑,他还记得谢雨安曾经说过的。

      “那都是乱传的,我要真有那么厉害,还会打不过你旁边那个?”虹翻了个白眼,随手摘下面具丢在地上。“不戴了不戴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也没必要戴了。”

      白毓一看,面容果然和她喜欢穿的红色一样,艳丽无双。而随之摘下面具的云绻,长相风格则与虹完全不同,是标准的淡颜那挂的,清淡有仙气。非要说相似之处,大概只有嘴唇和下巴,难怪云绻每次去张家,虹都要戴上面具给她打掩护。

      “张家人这样对你,你为何只给张玉种下虹的魃毒,不找张烈夫妇报复?”张玉送来的酒害了云绻性命,她要折磨张玉,白毓可以理解,可她为何不对谋财害命的张烈夫妇下手?

      “弄死那对恶人?太便宜他们了。到时候所有人都只会感慨张家慈悲可怜,我心狠手辣,还给他们留下个好的身后名。”云绻笑意清浅,白毓却莫名从那张仙气飘飘的脸上品出了森森鬼气的味道。

      “我要他们看着他家独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却无力回天,我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要他们夜夜担惊受怕睡不安宁,我要他们死之前,亲眼看到自己身败名裂。”云绻语气和缓温柔。

      果然最毒妇人心,杀人诛心呀!白毓感叹道。看着是朵仙气飘飘小白花,实际上是朵食人花,再切开了了看,嚯,黑心的。当然,这些都是褒奖。换位思考,白毓觉得自己遭遇了这些,一定无法像云绻这般坚强。

      光是老婆给自己戴绿帽,还“大郎该喝药了”,就够他喝一壶了。

      “虹帮我收集了那对恶人当年花钱雇那些恶修的证据,已经提交了修界凡人法庭。明天他们应该就会收到传唤。所以今晚我本来是打算去取张玉性命的……”说到这里,云绻抬眸看了看谢雨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正是这位坏了她的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雨安终于发话了:“动手后,你就没有重新转世的资格了。很有可能只能一直做鬼物,游离人世,还要被剿杀。”

      鬼物杀人什么的,可不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我有冤就能解决的。修真界虽然目前人妖魔和平共处,但没包括浑身怨气手上有人命,随时有可能伤人的鬼物。毕竟人死了就该去地府,怨气过重直接化成鬼物留在人世本就有违常理。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魃,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为什么还要帮她走这条路。”谢雨安目光犀利,直指目光闪躲的虹。

      虹没有说话。她游离世间,孤独了太久。好不容易从地里刨出来一个顺眼的同类。

      她憎恶男人,心疼云绻,她想帮助云绻,她更想的是云绻能一直在她身边。若云绻去投胎,一人一魃,再无因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份心思被谢雨安直白地戳破,虹甚至不敢去看云绻,怕从她那双清泉般的眸子里看到失望与不信任。

      “虹也只是想帮我而已。她本就不像你们这些可以投胎转世的,把转世看得这么重。”云绻转身正视虹,“没关系的,认识你很开心。”

      这是唯一一个相信她的故事,认真倾听,真情实感地骂张家人,还风里来雨里去帮她收集证据的人。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在对方眼里或许不值得说的小事,就心怀芥蒂呢?

      虹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白毓敢打包票,这厮要是有尾巴,现在一定摇得跟螺旋桨一样,直接化身竹蜻蜓带她上天。好好一个御姐长相的大美人,内在像条哈士奇。

      “别人判死刑之前多少也是神智清醒的,死得明明白白不说,还得感受一下濒死的痛苦。你说你让他带着魃毒在睡梦中死去,无知无觉没有痛苦的,是不是还余情未了?”

      白毓听得懂之前谢雨安提醒转世之事的言下之意,大猫也对这个可怜女人动了恻隐之心,不希望她为了一家人渣搭上自己转世的机会。

      于是想用激将法,先激她带着虹去给张玉解毒,然后但凡张玉求生欲旺盛点,说点软话,都不至于丢了性命,断个手脚啊落个终身残疾啥的也比死了要强吧?

      当然,这个“强”是针对云绻而言的,于张玉而言可能生不如死。于云绻而言,没杀过人,多少有回旋的余地。

      女人啊,都是嘴硬心软的生物。母胎solo却自认为恋爱专家的白毓如是说。白毓已经准备好听到云绻看似坚定实则心虚的“不是”了。

      “啊,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和虹去把他身上的毒解了,然后用指甲把他肉一片片刮下来,让他死得明白又痛苦。”云绻看了白毓一眼,有些好笑,又感谢他饱含关心的小心机,一本正经地作弄道。

      云绻语气阴森又真实,白毓压根不怀疑她不会这样做,内心给张玉烧了柱高香:这姐们不按套路来,哥们你多保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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