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花生炖的猫

2、第 2 章

　　厨房的自动储水箱响起了水声，家中楼层太高，总是停水，只有在午后和夜里才能来水。

　　素云与Coin一同下线之后，她关了机。

　　去洗一个澡吧，她对自己说，也许真的需要清醒清醒了。

　　浴室的一面墙就是一面大镜子，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未曾生育过的身材仍旧年轻，只有脸上的红晕和眼中的神采是属于成熟女人的。

　　为什么这双眼睛这样的清亮？为什么清亮的神采中隐藏着忧伤？既然已经爱了，那么就要学会遗忘，忘掉过去，忘掉忧伤，忘掉曾有过的伤痛过往。

　　每一次的面对伤痛，她的治疗方法就是旅行。五年前，丈夫被一场车祸夺走，素云不会哭也不会笑，整个人就像呆掉了一样。父亲领着她去了一趟欧洲。一个多月的旅行使她渐渐苏醒。异国的山水治疗着她，异域的风情感动着她，她的日记里写满了长长短短的心情文字，一首歌，一个故事，或是一个有趣的人……每一分收获里都有着成长，和一个小女人的独特眼光。

　　三年前，又一场不幸突然地降临。那天早上，她仍旧像往常一样先吻别母亲后吻别父亲。可是正要吻父亲的时候，父亲说：“快点去上班吧，要迟到了。”就这样，她没有吻父亲，笑着出门了。然而，事情就是这样的巧，下午在班上，她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父亲在俯身拾笔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就这样毫无痛苦的离开了人世。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她哭得歇斯底里。她一直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每天早上都吻的，偏偏那天早上没有吻父亲？！

　　是母亲让素云最终平静了下来。这个刚强的女人，一直挺着纤弱的脊梁，没有多流一滴眼泪。直到丧礼结束，人们都走了，母亲的肩才垮下来，与女儿抱头痛哭，因为在今后的日子里，只剩她们两个了……他们家的祖籍是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在父亲去逝之后，母女俩去了一趟江南。江南的柔山秀水治愈了她们的悲伤，在素云的日记里，又多了很多篇柔美的散文。

　　这一身的雪肤也许就是来自于江南吧，还有这眼中如水的深情。可是，这脸上的红晕呢？这红晕来自于哪里？素云捧住脸，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这时，一个名字悄悄地浮现在心底，那么的清晰，不容逃避。 “Coin，Coin，Coin……”一声声的呼唤，一声比一清晰。她这才发现，原来这呼唤真的发自她的嘴里，声音中的深情是不容忽视的，就像那镜子中浮凸出来的满胀一样，赤裸而真实。

　　她怯怯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胸前的这份饱满，稍稍地用一点点力，再用一点点力，直到指甲完全地嵌进了肉里。那尖锐的痛感和如狂的渴念在心中纠缠着、盘旋着，终于凝成了一个大大的泪块，痛痛地哽在喉咙里。

　　一滴、两滴……更多的泪滑落，一声压抑的哭泣迸出了她的喉咙，素云慌忙打开了淋浴，让大大的水声盖过了她的哭声。她不停不停地用水柱冲刷着自己，热气盖住了镜面，就像泪水蒙住了双眼。

　　素云冲了很久才猛然惊觉，她一直在用水柱模拟着那双手的抚触。记忆中，那是一双温暖的、干燥的、有一点粗糙的手，她至今仍能回忆起它们在脊背上的轨迹。

　　她将龙头转向镜面，淋漓的水滴落下后，镜子中浮现出了一双晶亮的眼眸，那眼中的两个字被泪水冲刷得更加清晰：欲望，欲望，觉醒的欲望。

　　原本以为这欲望已经死了，已经在五年前，随着车轮下的那个人一同辗碎了，然而没有，它并没有死，它只是沉睡了，而梦中的那个人让它再一次的苏醒。

　　“这一切都是梦啊！都只是虚幻的梦！”素云一遍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她将水温调凉，直到浑身颤抖，然而冰冷的水柱并不能使她清醒，反而使她有一点点头痛。

　　渐渐地，身体适应了水温，被冻得通红的皮肤开始有了一点温热的感觉，她对自己说：“瞧，还是会适应的，只要一点一点地降温就行。”

　　像是在反驳她的思想，突如其来地，她打了一个喷嚏。难道是感冒了？素云自嘲地笑了，看来刻意的降温也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他们都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是没有资格让感情升温的。Coin是有家室的人，据说他的妻子很爱他。而她呢？那个网上的她也是有丈夫的呀，虽然这已是过去的她了，但是这也是他印象中的她呀，她不能背叛她的家庭，虽然这家庭只是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三声连续的喷嚏打断了她的思绪，看来是真的感冒了。其实感冒倒是不怕的，只要不发烧就好，她一直心心念念地记得，今晚与Coin是要在ICQ上见面的。

　　当素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又一次的开机上站，用躲躲的名字发了一首诗，名字叫做《爱在午夜两点》，这是她的宣言：

　　看过了所有找得到的过往
　　重温了所有想得起的誓言
　　看着你悄悄地走出我的视线
　　一粒种子
　　被你
　　遗落在心田

　　曾有的回忆是它的土壤
　　心中的思念是它的阳光
　　它就这样
　　痛而放肆地长了出来
　　蓬蓬勃勃地招展在
　　午夜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