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天之行 归期如至》悦新不是月薪

6、第六章 新代弟子

　　欧阳涣突然想起尹斟之事还没有和顾枫提及，蹲下身子看着尹斟那懵懵懂懂的大眼睛，说道：“尹斟，向庄主介绍一下自己吧。”
　　“是，欧阳师叔。”尹斟向欧阳涣微微颔首，前迈了一步，恭恭敬敬的朝顾枫拱手作揖道：“弟子姓尹，单名一个斟字，家父尹玄机，母亲穆钺。望庄主可收在下为徒。”声音未落，尹斟已向顾枫叩拜。
　　“快起来吧，你一口一个弟子弟子的，我岂能不认你这个徒弟？”顾枫屈膝将尹斟扶起，轻轻掐了一个他嫩嫩的脸颊，微微扬了扬嘴角。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尹斟兴奋不已，这四个字不知在口中喃喃念叨了多少遍。
　　“你是我顾枫的首徒，日后更要承担起大师兄的责任，能明白么？”顾枫意味深长的说着，见尹斟连连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在榻上昏迷的潇绰，“我从山下带回来的这个孩子，以后会是你的师弟，你要像我们的大师兄，也就是你的父亲尹玄机一样，照顾众师弟，有担当，为人谦逊大度，不可骄矜自傲。”
　　“请师父放心，弟子尹斟定不会让师父失望！”尹斟稚嫩的小脸上神情严峻，高声保证道。
　　“想必大师兄这些年来将你教育的很好，可惜他却……”顾枫喃喃自语道，双眸中划过一丝黯然，转即又嘱托狄湘道：“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务必悉心照料。”
　　“是，庄主请放心。”狄湘颔首答道。
　　“尹斟先由堇年来教授，他极有习武天分，是可塑之才，若悉心栽培，定前途无量。”顾枫道。
　　欧阳涣微微颔首，将尹斟领到身侧。
　　“上官闻天，你可知错在哪里？”顾枫厉声问道。
　　“庄主，闻天知道，”上官翔垂眸低声答道，“不该将庄规置若罔闻，擅自为师父守灵。”
　　“好，罚你到剑阁面壁思过七日，可有怨言？”顾枫问道。
　　“闻天违犯庄规再先，甘愿领法，毫无怨言。”上官翔拱手作揖道。
　　顾枫无奈叹了息一声，点了点头。
　　“庄主，这孩子既然乃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那正是可服下独龙心的第一人选。”狄湘道，“若将这孩子的记忆抹去……”
　　顾枫打断了狄湘的话，眉头紧蹙，眼神中闪出三分深寒七分萧索，说道：“这样委实不妥，我们爻山剑客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怎可为一己私利而行此举！”
　　狄湘自知思虑不周，愧疚而自责的低下了头。
　　“庄内大小事宜都暂且交由堇年和溪苼两位师弟掌管，回来的路上，妖气很重而且极分散，相隔不过数里定会有被吸食了精血气魄的干尸残骸。妖狼族现不知又在何处为祸作乱，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顾枫言语不免有些伤感，“闻天七日面壁思过后速来寻我，下山后，我会沿途留下爻山剑庄的标识。”
　　“庄主，你伤势还未痊愈，此行更要多加小心，妖狼族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欧阳涣心有余悸，神情怅然道。
　　“无妨，我只要不与其正面交手即可，七日后，闻天会与我并肩作战。”顾枫轻松的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妖狼族至少在十五年内不会冒然侵袭我爻山剑庄。所以在这十五年内，我们不尽要带领众弟子勤加修炼剑术，更要寻觅一些对武学造诣天赋异禀的孩子。爻山剑庄千百年来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唯有新一代弟子成长起来，庄内的根基才会更加牢固，妖狼族才不敢有那些虚无缥缈的非分之想！有朝一日，我爻山剑庄定能将妖狼族一举歼灭！”
　　欧阳涣、上官翔，狄湘三人心照不宣纷纷拱手作揖，齐声道：“弟子定全力以赴协助庄主！”

　　万人敬仰推崇备至这高高在上的身份，世人皆可望而不可即。但当自己真正身处其位的时候，恐怕事与愿违大相径庭。
　　其他弟子还好，毕竟自顾枫及冠以来庄内弟子无不对他肃然起敬，可身边这三个从小一起读书习武的兄弟也对他这个新上任的庄主稽颡膜拜，未免让他深感恭而不亲，更有故意疏远之意。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看到尹玄机那羞愧、忧郁、踌躇、卑微的样子……

　　身为一个剑客，从他双手持剑的那一刻起，便已放下了爱恨情仇，心中只有正与邪。六年前，尹玄机偏偏以身试法，触犯了情爱二字。
　　古藤君下令处以尹玄机重罚，他的武功修为便是顾枫当着爻山剑庄众弟子的面在歼逆台上亲手废掉的。事后，顾枫一连数月萎靡不振魂不守舍，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爻山剑庄庄规森严，赏罚分明，受该受的罚，领应得的赏，事事均不可功过相抵，只有对错，没有网开一面的情分。纵使是尹玄机违犯庄规在先，罪不可恕，可毕竟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实施如此重刑怎会麻木不仁心无震荡？
　　显而易见，顾枫之所以会不加思索欣然接受尹斟这的徒弟，是因为至今心存对当年之事的愧疚。
　　顾枫多年来的自责古藤君怎会不知？所以自尹玄机事后，古藤君更是以炼制丹药“毒龙心”为首任。
　　所谓“毒龙心”，并非服下便可使人功力大增的灵丹妙药，也不是控制思想左右行为的鬼魅伎俩，而是不可心生爱恨情仇的警醒。
　　既然众弟子都不忍亲手惩戒触犯庄规大忌的逆徒，“毒龙心”自会代劳。轻者武功尽失剑断身残，重者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之人才有吞食的资本，可世间这等人却又少之又少罕见难得，爻山剑庄历代庄主皆是此等人。顾名思义--“毒龙心”便是为下人庄主及冠时所炼制的。

　　下山后，顾枫四处寻觅妖狼族的踪迹，可始终一无所获。眼下他正踌躇于要不要以身涉险潜入幽狼谷探寻究竟，忽闻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车轮辗与沙石的碾压声和阵阵马蹄声。
　　少顷，只见数十名手执长枪跨骑马匹的黄袍兵卒押着一辆囚车一路向北而行，走在最前面的头顶乌纱身着绯色朝服，一看便知是个当官的，而且职位不低。
　　囚车上监禁着一个身着铠甲披散着黑发的将军，虽身处死囚车上，但姿态凛然，甚是威风，定不是心怀叵测贪生怕死之辈。

　　爻山剑客千百年来从不干涉朝廷之事，更不会插手各国之间为领土所引起的纷争。

　　自宣照皇帝继位以来，爻国与各邻国一向敦睦邦交珠联璧合，沉烽静柝，百姓也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这一行人皆风尘仆仆，倦容满面，早已人困马乏，却不敢稍作修整放慢行程，可想而知囚车内的这位将军犯下的是何等重罪。
　　此处距边疆有千里之遥，可距京城却不足百里。倘若从京城赶往边疆骑上一匹快马，两日内方可到达；从边疆押送囚车至京城，也不过七八日。
　　顾枫默默算了下时间，倏然间有种不详的预感，心道：“今天是闻天面壁思过的最后一日，时隔潇氏镖局被灭门也十日有余，狼妖苏洛轻功了得，若从西南处的潇城施展轻功抵达京城只需一个时辰，难道宣照皇帝蒙受他妖术的蛊惑，才会派遣重臣将戎边大将军以囚车押送至京城？”
　　这一行人渐渐逼近，顾枫藏于一巨石后细细端详了那将军一番--此人身材魁梧，一道酷似蜈蚣一般的刀疤从右眼角横穿颧骨至达嘴角，定是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贞不渝之士，不禁让人畏从新生。
　　“此人气度不凡，怎会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事出反常必有蹊跷！”顾枫凝神心道，欲持剑闪身于绯色朝服官员马前询问究竟，可猛然间庄规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非妖邪作乱，爻山剑客不可干涉朝纲。无奈之下，他只好暗中尾随这一行人马抵达京城后再详其中端倪。

　　顾枫暗随囚车赶了整整一晚的夜路，直至次日申时才到达京城。
　　京城街头两旁跪满了黎民百姓，纷纷为囚车上的将军磕头伸冤求情，无数黄袍官兵为这一行押着囚车的人马横枪开路。
　　“人固有一死，但却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分！我楚云开驰骋疆场数十年，身负无数功勋，虽死于奸臣之手，但也毫无怨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苍天终会开眼的！”那位监禁在囚车上自称楚云开将军，早把生死看淡，不住安慰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百姓。
　　“将军您是功臣，是好人呐！不能死啊！”
　　“陛下定是听信了宦官之言，被其蒙蔽，才如此昏庸！”
　　“将军，宰相卓振飞卓大人一直在为您参奏进言，相信不日便可平冤昭雪，陛下定会将乱臣贼子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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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楚云开打抱不平的声音从众百姓口中此起彼伏源源不断的传来，早已淹没了官兵的斥责声和马蹄声。
　　顾枫此时也藏身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只见一名跨骑汗血宝马的御前侍卫从远处疾驰而来，口中高声呼喊着：“圣旨到！”
　　百姓眼中纷纷流露出喜色，可当那御前侍卫念完圣旨后，百姓无不头痛哭流涕。
　　原来宣照皇帝连楚云开的最后一面都不愿再见，囚车进京后，便下旨直接押往法场……

　　顾枫虽为此愤愤不平，但他始终无权干涉此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将军楚云开步步走上把法场。
　　他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明明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剑劈开监禁楚云开的囚车，可他却要严守庄规，不得轻举妄动。是英雄也好，大侠也罢，“无能为力”才会最可悲的……

　　法场上早已人头满地，血流成河，台下的哭声更是凄惨。满脸横肉的刽子手将九环刀扛在肩上，刀刃上的鲜血顺着剑尖滴滴流下，寒风吹过，刀背上的钢环发出“当啷当啷”瘆人的声响。
　　囚车上的楚云开见此，神情萧索悲痛欲绝，高声长叹道：“卓大人！振飞兄！是小弟害得你家破人亡啊！今日你我黄泉之下路再相聚，十八年后，仍是条响当当的好汉！”
　　两名官兵打开囚车，摘下楚云开项上的枷锁，将他押上法场。即使跪于断头台前，但他仍从容不迫面不改色，着实另顾枫钦佩不已。
　　刽子手高举九环刀，挥之而下，楚云开的头颅与身体已然分家，一股热血喷射而出。
　　顾枫目睹了全过程，满心怅然，脑海中尽是楚云开人头落地的画面，不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喊声。他走到那两个孩子身边，问道：“刚才被正法的是你们什么人？”
　　“是我爹和我全家。”一个孩子答道。
　　“还有我爹和我全家。”另一个孩子答道。
　　“真不知道当今的宣照皇帝是怎么了，卓大人和楚将军的全家都被斩首了，却偏偏要留下这两个孩子。”身边的一个百姓不只是喃喃自语还是在想引起顾枫的注意，“哎，罪臣之子谁敢收留领养啊，最终还是要饿死街头的！”
　　顾枫冷哼一声，看了眼说话的百姓，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离人群而去。

　　倏然间，一股浓重的妖气朝顾枫迎面扑来，他正欲前去探寻究竟，可又不知应将这两个孩子如何安放，着实让他为难。
　　“庄主！”上官翔施展轻功落纵身跃于他身前，拱手作揖道。
　　“闻天，你可是跟随妖气来到此处？”顾枫见到上官翔，心情不禁轻松了许多。
　　“正是。”上官翔答道。
　　“宰相卓振飞和将军楚云开满门抄斩的事情你可有所耳闻？”顾枫低头看了眼这两个孩子，说道，“这两个孩子便是卓振飞和楚云开的后人。”
　　“我也是刚从法场那边过来，此事过于蹊跷，定时妖狼族从中作梗！”上官翔眼中充满了怒火。
　　“闻天，你有没有感觉到妖气越来越重了，而且就在你我附近。”顾枫神情凝重，语气坚定。
　　上官翔点了点头，不再作声，与顾枫并肩而站。
　　前方路口拐过来了一位头上顶着两只三角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物件。
　　顾枫和上官翔同时将佩剑拔出，指向少年郎。
　　少年郎听见拔剑声，顿时惊慌失措，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与顾枫对视着，一时间他连逃跑都忘记了。
　　“大胆狼妖！你为何要伤及无辜？”上官翔怒喝道。
　　少年郎连连摇头，惊吓过度，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枫见此，将佩剑收回剑鞘，大步走到少年郎身边，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先别害怕，告诉我你哥哥苏洛呢？”
　　少年郎仍连连摇头，瑟瑟发抖。
　　“闻天，你先讲这两个孩子带回爻山剑庄，我随后便回去。”顾枫转身同上官翔说道：“我要是没猜错，这少年是苏洛的弟弟苏皓，现在苏皓在我手里，苏洛定不敢轻举妄动！”
　　“闻天遵命。”言罢，上官翔便带着两个孩子施展轻功一跃而起，朝爻山剑庄的方向飞去了。

　　正如顾枫所言，那少年郎正是苏洛的弟弟苏皓。
　　苏皓被他挟持，苏洛无奈之下只好现身与其交手。
　　一面要对付顾枫，一面又要保护苏皓，终于败下阵来，带着苏皓逃回了幽狼谷。
　　并非顾枫不想斩草除根，苏洛虽受了伤，但轻功还是一流的，顾枫根本追不上。

　　回到爻山剑庄，顾枫只见尹斟和那两个孩子在欧阳涣的指导下刻苦练基本功，却不见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堇年，那个孩子还在昏迷么？怎么不见他人呢？”顾枫不解的问道。
　　“回庄主，潇绰已经醒很多天了，但倔强得很，怎么劝都不肯习武，估计现下正和溪苼读书呢。”欧阳涣无奈的摇了摇头，令尹斟将那两个孩子带到顾枫身前，说道，“庄主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姓名呢？”
　　顾枫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浮现出少许的尴尬。
　　“弟子楚辞。”楚辞道。
　　“弟子卓溢。”卓溢道。
　　“见过庄主！谢庄主救命之恩。”楚辞卓溢双膝跪地叩首齐声道。
　　顾枫点了点头，很是欣慰，道：“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庄主，拜师大典什么时候举行？”欧阳涣问道。
　　“我先去看看潇绰。”顾枫眉头微蹙，眼眸中划过一丝忧虑。
　　“我与庄主同去。”欧阳涣道。
　　“也好。”顾枫轻轻点头。
　　欧阳涣交代尹斟继续带着楚辞和卓溢练基本功，便随顾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