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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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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师兄,这女子是何人?怎么会在爻山脚下?”任若恒不屑的看了眼紧靠着参天古木摇摇欲坠神情恍惚的任若初,朗声问道。
卓御书深知任若恒这个武痴的秉性,直接略过了他的言语,反问道:“任师弟下山所谓何事?”
任若恒微微颔首道:“师父和三位陵君与爻山众弟子有要事相商,特命我来寻你。”言罢,又撇了眼卓御书有意忽略的任若初,不依不饶的问道,“此人是谁?是否来者不善?”
“一个迷途路人,方才我已经想她指明了路径,她会自行离去。”卓御书掩饰道,他从未说过假话,声音生硬神情不自然也在所难免,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她,也许是因为他与楚天阔相交甚好罢,刚才她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不管腹中是不是楚天阔的骨肉,他都不忍让她再受任若恒一番羞辱。再说,他的自控力不知要比任若恒高出多少倍,还是差一点失手造成一尸两命的悲剧,如果他与任若恒如法炮制一遍,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哦?一个迷糊路人?虽然我见过的女子有限,但我不是傻子,她的气质、姿色、穿着皆不凡,即便不是官家之女,想必也会是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既是出身名门,就应该在府邸养尊处优,可为何会误打误撞来到爻山脚下?”任若恒狐疑的看着卓御书,肆无忌惮的质问道,“到底是卓师兄没有询问详细还是此女子诡计多端!”
“任师弟,你我出身同门,怎可胡乱猜忌!既然师父与三位陵君要你来寻我,你我应该快快上山才是,怎可让庄主等你我晚辈!”卓御书故意岔开了话题,抓着任若恒的胳膊转身欲向前面的通幽小径走去。
任若恒追本溯源的意思非常明显,卓御书接连轻描淡写避而不答,更是让他疑心重重,侧身挣开卓御书的手掌。二人相距不过一丈,任若恒手握剑鞘,将融为一体的日月横剑于胸前,冷笑一声,阴森森的问道:“卓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此女子来者不善!既然你询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倒是想试试会不会无功而返!”声落,只见他影影绰绰的身影不过眨眼的功夫便闪到了百步外的任若初身前,日月剑随着他的意念化成似匕首的利刃。任若恒冷笑一声,将日月剑指向任若初的眉心,厉声逼问道:“你是人是妖?擅闯爻山剑庄到底有何居心!”
卓御书紧随其后,在任若初开口回答前赶了过来,见日月剑与任若初的眉心只有一纸之隔,高声呵斥道:“任师弟,你冷静些,快把剑放下,师父赠予我们的佩剑是用来斩妖除魔的,而不是乱杀无辜的!再说这身怀六甲的弱女子身上没有丝毫的妖气,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任若初对卓御书的解围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心中不甚感激,对眉心前的利刃的惧怕更是烟消云散。忍不住将充满泪水的双眸脉脉地投向卓御书,轻声哽咽道:“多谢剑侠。”又用同样的神情、同样的音色抬眼看着任若恒说道:“剑侠,在下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平平无奇的女子,若剑侠怀疑我是妖邪,将我的命拿去便是,不管是在阴间还是人世,我都可以跟我腹中的孩子在一起。”
卓御书见任若恒上下打量了一番任若初后,顿时杀气腾腾,握着日月剑的手臂不住颤抖,犀利的目光却有些六神无主,喉结上下滑动着,欲言又止。卓御书索性抬手拦下任若恒的手臂,日月剑也随之化作袖剑钻进他的袖口。
本以为这一举动会激怒任若恒,卓御书早已做好拔剑自守的准备,谁知,任若恒竟随着他拦臂的力道向后退了若干步,颓然失色的看着任若初白皙的脖颈上的玉坠。
“任师弟,就此作罢到此为止可好?” 卓御书虽不知任若恒倏然间神色大变的原由,可面在此时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顺势再次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师父、师叔和众师弟还在等着你我,我们不可在此久留,在这说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行动不便,明天天亮也走不出前面的那片竹林,我等与师父与师叔商议后再返回追她也不迟啊!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任若恒好像将卓御书的话置若罔闻一样,仍然必做声色、神情木然的看着任若初脖颈间的岫玉,他身上的杀气早已消失殆尽。
卓御书并不知道任若恒在看什么,但对他这反常的举动还是非常诧异。卓御书在此二人中间朝任若初使着速速离开的颜色,任若初倒很是识趣,所有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都含在她微微福身中。看着任若初踉踉跄跄步履蹒跚的身影,任若恒终于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转头怔怔地看着卓御书,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低声问道:“卓师兄,你方才可看到这女子项间的那块岫玉了么?”
任若恒的这句话无论与他方才的举动还是他的为人都大相径庭,卓御书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二丈和尚,一脸茫然的看着任若恒,若不是他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这句不着边际不成体统的话是从任若恒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四下寻望寻找声源。他惊愕得哑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轻轻摇了摇头以作回应。
“卓师兄可记得我也有一块儿岫玉么?上面刻着若恒二字,及冠时师父还用这两个字给我表了字。”任若恒丝毫没有察觉到卓御书的诧异,自顾自的侃侃而谈道。
“这些事日后你再与我详谈可好?眼下恐怕不是说陈年旧事的时候,若再不回爻山,师父恐怕要大师兄来寻你我了!”卓御书有意说得字斟句酌。
任若恒强行从浮想联翩、思潮起伏中回过心神来,两手拳握的很紧,骨节错位咯咯作响的声音清晰的萦绕在他耳畔,咬紧牙关心下暗暗思忖道:“任昔,十几年来你一直宁愿做一个武痴都不愿回忆过去,为的不就是让师兄弟几人能看得起你么!你是跪上爻山拜师习剑的,跟任何人都无法相提并论!你永远低同门中的每一个人一等!若如果你在这一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和言行,那么你十几年的隐忍便都前功尽弃,一文不值了!大师兄尹君酌是师伯尹玄机的儿子,他生来就高高在上;潇师弟、楚师兄与卓师兄的记忆早已被师父封存了。我这些年来对幼年时仅有的记忆缄口不言也都是狄师叔的命令。我岂能一不计后果的去做那些不该说的事,说那些不该说的话,既然方才提及岫玉的事已经失言了,万不可再错下去!”他向常日里一样缓缓转过身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与方才相比简直派若两人,没有抑扬顿挫的说道:“卓师兄,请。”摆手示意。
卓御书微微颔首,朝通往爻山剑庄的那条通幽曲径走去,任若恒紧随其后。
见任若恒恢复了常态,卓御书悬着的心也算终于落地了,至少在师父与师叔们的面前不会因失礼而遭受盘问。至于任若恒方才反常的行为,他不想去询问也不像去深究。身为爻山剑庄顾庄主的入室弟子,他的职责是守护好琴忆亭这爻山剑庄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些事不关己的事情,他更不愿沾染分毫。
由于事出有因耽搁了一些时间,卓御书与任若恒即便一路施展轻功,但还是来迟了,赶到剑气堂时众人早已坐落有序。迈进玄关,二人齐身单膝跪地拱手作揖道:“弟子来迟,还请师父与师叔降罪!”
正前方太师椅处的顾枫微微点了下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说道:“御书、若恒,你二人起来吧。”已过不惑之年的顾枫脾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好了很多,若是换作在十年前,他定会勃然大怒连连拍案,就算有天大的要紧事也要先训斥二人一番。
有些受宠若惊的卓御书与任若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惊讶的看着顾庄主,为了避免尴尬,凌陵君狄湘边轻扇着这扇边笑着朗声重复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起身。”见这二人纹丝不定,深情木纳,补充道,“庄主有重要是事情要与在座的的庄内弟子商议,天色不早了,庄主并没有惩罚你们的意思,别跪着了,要是真心存愧疚,等议事后到剑祠自我惩戒也不迟!”
卓御书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在起身前他还不忘撇了眼仍沉浸在迷惘重的任若恒,他下意识的用手背拍了下身旁的人,任若恒游离的思绪总算是中断了,与卓御书对视一番微微勾勒下嘴角以表谢意。二人先后起身退到一旁,与众弟子一同倾听顾枫口中的要事。
顾枫与妖狼族周旋了几十年,对其动机早已了如指掌,他环视了一下剑气堂,目光又与坐在两侧交椅上的三位陵和负剑站在两侧的五个入室弟子相继四目对望后,终于放空于玄关外,凝重的深呼吸一口气,微微顿了顿,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道:“秋季将至,妖狼族定会大肆滥杀无辜百姓,我等身为爻山剑客,肩负的使命不言而喻,定要拼尽全力来阻止这场杀戮,不能让一城一地的生灵涂炭。”
身为庄主首徒的大师兄尹君酌立即走至顾枫的正前方单膝跪地拱手作揖,愤慨的高声道:“弟子愿前往,自师父将家父的佩剑冰魄转赐于弟子,它还未离开过剑鞘,弟子要拿狼妖的血来给冰魄剑开刃!”
“君酌,现在还不是你拔剑弩张的时候,庄内的很多大小事宜都需要你来打理。”尹君酌的毛遂自荐虽然没有得到顾枫的同意,但能够得到庄主的点头认可也是一件不易的事了。
尹君酌是欧阳涣一手带大的,毕竟是遭到了拒绝,他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畅快,狐疑的注视着顾枫,直言不讳道:“庄主师兄此言差矣。”
“哦?堇年何出此言?”顾枫诧然问道。
“君酌是大师兄尹玄机的后人,他自由天赋异禀是众所周知的,无论剑术还是修为都是众弟子中的佼佼者,为何庄主师兄不许尹君酌下山歼灭妖狼族?”欧阳涣振振有词问道,“或是庄主师兄心中早有人选,此次议事只是来听听我们的看法?”
面对欧阳涣这些无理而又不堪入耳的言辞,顾枫云淡风轻般的浅浅一笑而过,并没有在意,更不会往心里去。不过想来端庄持重的狄湘倒是有几分不悦,放在手中的折扇反驳道:“欧阳师兄,庄主师兄所言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先把话听完可以么?若是有疑问,我们事后再聊也未尝不可。”
欧阳涣怎会不知狄湘的此言的重要作用,既挽回了顾枫的颜面,又没有让他喧宾夺主,如果他再失言,这四十几年可真就白活了,连忙欠身赔罪道:“庄主师兄,方才是堇年唐突,还请庄主师兄恕罪。”
“欧阳师弟言重了,不必往心里去。”顾枫微微颔首,便继续说道,“其实这次我依然打算让烟凡于天阔下山。”
狄湘闻言心中蓦然一颤,楚天阔一连两个月萎靡不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心猿意马,少言寡语不说还时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直到最近这半月才逐渐恢复正常。潇烟凡更甚,知道真相后对小白狼苏皓因怜爱生恨,受到了体内独龙心的反噬,武功被独龙心封印,他自然也如同废人一般卧床不起几十天,身体近日才调养好,武功也刚刚恢复不久。若让这两个“大病初愈”的少年接此大任,不仅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万一中间发生些状况,恐怕二人的性命都难保。狄湘不本想向顾枫提意另选他人,可想起方才劝告欧阳涣的那一席话,他只能缄口不言,忧心忡忡的看了烟站在身旁的楚天阔与潇烟凡。
上官翔见狄湘眼角眉梢划过一丝焦虑,至于他为何忌惮,上官翔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向顾枫主动提议道:“庄主师兄,若让任若恒与其二人随行可好?此次下山非同小可,一来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二来若恒也到了该下山历练的时候了。”
“这样也好。”顾枫将目光投向任若恒道,“若恒,此次同师兄弟下山,你一定要掌控好自己的脾气与秉性。”
“弟子谨记!”任若恒向前迈了一步,颔首作揖道。
顾枫又叮嘱了几句,便要潇烟凡、楚天阔、任若恒简单打点些行囊下山去了。
原来在任若初从潇城赶往爻山的这十几天里苏洛也没闲着,这次离开幽狼谷时,苏皓死缠烂打硬是要跟着他一同前往潇城。想到每次把苏皓带在身边,都会在无形中给自己造成很多棘手的情况,与绊脚石、累赘无异,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真无邪的小白狼打破了周密的计划。苏洛起初对苏皓苦口婆心、淳淳相劝,连哄带骗的讲了一大堆道理,可苏皓偏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使着小性子哭闹不止,只要苏洛离开幽狼谷,他不然要走一步跟一步。脾气再好的人忍耐力也是有限的,无奈之下,苏洛给苏皓输送了些修为后便点了他的穴道,才得以撇下他独行。
诱导任若初爻山寻夫后,苏洛本想大开杀戒血洗潇城,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弟弟苏皓,拂袖离去时,苏皓的哭骂声总是在他耳边回荡着,便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暗骂道:“全当我苏洛善心大发,让你们这些人再蝇营狗苟的多活几天!”他计算了一番任若初往返于爻山与潇城外树林木屋的时间,便动身回了幽狼谷。
一切都还好,母亲苏绦和父亲苏骞虽是狼妖,但也不是不明事理,深知苏洛在谷口点了苏皓的穴道独自离去也是情非得已的无奈之举。介于每次苏皓随行都会造成意外,狼妖夫妇早就心有余悸,但又心疼苏皓,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他哭闹不止,况且之前每次苏洛都会妥协,便没有加以劝阻。这次苏洛终于狠下心来,狼妖夫妇倒是安心了不少。身旁没有了牵绊,以他的修为和道行对付几个剑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让苏皓能够获得一些心里平衡,身为幽狼谷谷主的苏骞还是谴责训斥了苏洛几句,苏绦不忍看着自己的那永远都不能修成人形、不懂半点武功的小儿子苏皓每天郁郁寡欢,便要求苏洛此次出谷带上他同行。苏绦这话一出口,苏皓便可怜巴巴依偎在哥哥的怀里,懵懵懂懂的看着他。苏洛已经习惯了苏皓的死缠烂打、哭喊作闹,也不知道苏皓是什么时候学聪明了,硬的行不通就来软的,毕竟母亲苏绦也帮他说话了,就算他心里再反对,也得妥协,毕竟母命难违啊!
临走时,狼妖夫妇再三叮嘱两个儿子要小心行事,那些肉体凡胎的精血气魄固然重要,但还是要尽量毫发无损的回来。
可能是因为眼看着夏季就要过去了,对苏绦这个寒毒侵体狼妖而言,没有什么比足够的精血气魄更重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