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说他不知道》SANITY

1、开幕

　　“呜——”
　　尖锐的警报声穿透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震得人脑瓜子嗡嗡地响。
　　冰冷的电子音不断重复着那一句令人烦心的话：“系统运行错误，请重新登入。”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敲打着冰冷的键盘，耀眼的红光落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轻轻动了动唇，似是吐了句脏话出来。
　　“怎么样了？”一中年男子捂耳从混乱的人群中移动到他身边，低声问，“能搞定吧？”
　　“呵，”身前的年轻人弯了弯嘴角，并没有转头看他 ，显得不像平时一样温和，眼里也带着点凶狠，“肖老头，怎么，你这是觉得我不行？”
　　“哪能呢！你不行还有谁行！”那被称为“肖老头”中年男子说道。他原名肖正铭，是个纯人类，担任数据管控中心的分部副部长，在系统任职居多的BALANCE里，能坐上副部，已经很不容易了。
　　很多人会为了能够得到一份好工作或者不用接受繁琐而漫长的教育等等众多理由选择去做芯片植入然后接受知识灌输，但肖正铭却一直没有进行手术植入。部里也会有人悄悄议论甚至私底下跟他讲，毕竟肖副部小时候没条件就算了，现在了怎么还不去做啊。但是肖正铭一直不当回事，后来就渐渐没人说了，只有新入部的小新人还会偷偷打听这位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副部长。

　　今天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大概又是某个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黑客，感觉自己能力特别了不起，然后想挑战“天威”，于是星系技术分部就莫名遭遇了数据攻击。这样的事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前每次入袭数据都直接被隐镜像数据库困死了，结束得悄无声息，基本都没当一回事，秦笙就算看到了，也不好跨职权说人家，不过他每次都得安慰自己——我只是补救者，监督者不归我管我管不了……毕竟人精一样的肖副部也什么都没说呢。

　　但是这一次入侵……竟然让系统自锁了，看技术对方应该也只是个小骇客，怎么会……就算系统正在自检中也不该的呀……

　　“咔哒！”
　　随着这清脆一声的响起，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

　　闹人的警报声消失了，那鲜明的数字也停留在了00:01这一刻。

　　“呼，”秦笙长出来口气，心想：“还好系统没启动自毁程序，好久没这么惊险了。”
　　伴着他这一声，所有人也回过神来，然后心想：这就结束了？

　　不愧是大神！

　　肖正铭第一个反应过来，很是用力的拍了拍秦声的肩膀，大有股死而后生的感叹：“年轻人，真不错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啊，这个年代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秦笙表情十分嫌弃的将那手拈下来，粲然一笑，说：“我可不想当你那所谓后浪，毕竟后浪终究会变为前浪的。”

　　还未等肖正铭反应过来教育他，他便单手提着他那黑包潇洒往肩上一甩，大迈步走了。“回见！”

　　“嘿，这臭小子！”肖正铭气得跳脚，指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哼哼骂道。

　　从“BALANCE”出来，是一条小巷，说小巷，其实并不小，几乎能算是一条大马路了，但因为人们并不怎么想把禁区的范围显得太大，就把这条路叫平衡巷了，既省事，又有提醒作用。
　　街头巷尾人来人往，这是个非常古朴悠远的小镇，此时，秦笙吹着不着调的哨子，慵懒地靠着一根指示杆，看那姿态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诶？”突然注意到什么，他眼眸一沉，面上表情却没有变化。

　　视角处的一辆黑色汽车渐渐化为一个黑点直至彻底消失。

　　“干嘛在这站着等我？”熟悉的带点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贴近。

　　他抬头，眸里是浅浅笑意，那人在他头顶撑开把黑伞，两人的身影被笼罩在黑暗下。

　　沙沙～

　　雨在这时落下，不一会儿便出现大大小小的水坑。秦声偏偏头，看见一些还没出禁区的人从储物环里拿出了伞，那些离边界很近的就直接将公文包顶头上往外跑——禁区内不允许个体数据化。

　　也就是一转瞬，秦笙就回过头，对历弦今笑了，尾音上扬：“当然是想早点见到你啊。”

　　厉弦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不一会儿，他如往常般温和说：“下次我来早点。”

　　来早点他就可以见到他，不用他出来等他了么？

　　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他们相处有好多年了，他们的系统寿命也远比人类长，没谁觉得他们这些人会是系统的最终版，不过，谁知道呢。

　　随着时代不断更迭交替，他们渐渐拥有了人类的情感，从冰冷的计算者一步步变成拥有情绪和思考探究能力的“伪”人类。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开放自己的情感模块的，毕竟情感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判断，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和古世纪的智能AI有类似的地方，但其实又不止是这样，他们掌握着的那是股无可想象的力量，但这股力量一直被限制着，毕竟这世上最看重“平衡”，人类不会同意一些超出“平衡”的事物出现。

　　秦笙突然觉得莫名难受和无奈，他很想直接开口问他有没有开放情感模块，可是他不敢，他怕他误会，怕所有的一切都是泡沫。

　　他忽然牵起身侧人的手，那只手是冰冰凉凉的，在遇上他炙热的温度时轻微颤了颤，厉弦今垂眸看他，低声说：“我手很冷。”

　　我手很冷，别牵它了。

　　“我知道啊。”秦笙丝毫不在意，拉着他不正经地向前走，“所以我才要捂热它啊，你不觉得冷，可它或许会觉得冷的啊，对不对？”

　　“……”厉弦今垂眸着，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嗯。”

　　两人踩着水声朝不远处拐弯处走去，然后那两道在雨中朦胧的身影消失在右道小巷里。

　　出了禁区雨就停了，外边是一片晴朗。“主系统怎么样了？”厉弦今收起伞，问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传到了家门口。

　　“没什么大事，就个毛头孩子不小心激发了自爆模式，不过……”秦声掏出钥匙开门。

　　咔擦一声响后，他接着说：“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密码破解后主机有一部分竟然突然自己报废了，按理来说不可能的啊……”

　　厉弦今看着他眉头微蹙，忍不住伸手将他眉心揉开。

　　“你……”秦笙忽然放空了思绪，他一时间茫然无解。

　　“嗯？”厉弦今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怎么，是我多想了。”秦笙哭笑不得扯着嘴皮笑了笑，希望是我想多了。

　　他将思绪转回来，然后终于明白到刚刚自己感受到的奇怪是因为什么了。

　　“怎么了吗？”历弦今继续问。

　　秦笙顿时一阵莫名火起。这家伙，竟然好意思问怎么了！他没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很暧昧的吗？

　　哦……或许还真没有意识到，个傻缺。

　　“突然报废……虽然也有可能是电荷负载量承受不住，但我觉得有人故意的可能性更大。”厉弦今说。

　　“嗯，我也倾向于后者，前者基本不可能，当时我心算了下，那时候全部加起来的负载量都远不及主机承载量的十分之一。”秦笙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费尽心思弄坏主机呢？”
　　厉弦今思索着，说，“主机里存的大部分是一个基地里的各种研究数据，还有其他一些文档，调研报告什么的，这些就算分部主机破坏了，但去中心系统查看也查的到啊，废了主机又有什么用呢。”
　　“我也想不通这一点。”秦笙打量着厉弦今，眼光却时不时就扫过人的嘴唇和露出的精致锁骨。

　　或许是他眼光太实质了，厉弦今看了过来，疑惑问：“怎么了？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秦笙突然靠近他，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大约一个拇指头长。

　　两人的呼吸几乎缠绵在了一起，很久没人说话。

　　“今晚你打算睡哪啊？”秦笙忽然出声道。

　　“睡沙……”

　　“沙发睡不了了，我刚不小心把咖啡倒在了那上面。”

　　还未完的话被秦笙迅速打断了，厉弦今只得干巴巴问他：“那我睡哪？”

　　“嗯……”秦笙退了回去，摸了会光滑有些尖锐的下巴，过会儿，朝厉弦今无辜眨了眨眼，“看来你只能跟我睡一张床了。”

　　听起来似乎十分没办法无奈的语气，厉弦今一听整个人僵了僵，认命般说:“好吧。”

　　夜晚入睡的时候，厉弦今就觉得自己今晚有些不好过了，他被迫穿了身卡通奶牛睡衣，他是长相偏萌系的，棕色的浅发，眼睛也很大，瞳色也比较浅，此时更像是个乖宝宝模样。
　　然后躺床上灯一灭，一只手就把他揽进了温热的怀里，便紧紧抱着他。

　　“你说，人类的暗恋是个怎么回事呢？”黑暗中，秦笙突然出声道。

　　“或许是一种心理上的不敢求的渴望吧。”厉弦今轻声说。

　　“是么，那我一点也不喜欢当暗恋者……怪可怜。”秦笙撇了撇嘴低声说，似乎语气带有点抱怨。

　　“暗恋其实也是种很美好的情感，对人类来说，暗恋属于爱情的一部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是最珍贵的财富。”厉弦今伸手拍了拍揽着他的那只手。
　　“哦，”秦笙似乎被他这一小动作取悦到，语气不那么蔫了，“但我还是并不愿意去体会暗恋这东西。”
　　虽然这事没人说得准，但对于秦笙来说，或许已经在体会那种煎熬了，或许还在路上。

　　“为什么？”

　　“没为什么，”秦笙低头埋在他肩膀处，过一会儿，才哑声道，“也许是因为我是个失败的暗恋者吧？”

　　“……”厉弦今揉了揉他那柔顺的黑发，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秦笙的声音。

　　“晚安，小今宝宝。”

　　“……”厉弦今狠狠捏了捏揽着他的那只手，低声闷道，“晚安，幼稚鬼大人。”语气中带有了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假装睡了的人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又将人抱得紧紧的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