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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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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辜负了本王的信任,本王也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我以死谢罪算了。
正想着怎么从宫里逃出去,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运着轻功到我的面前。
“逆徒已清,誉王殿下可以走了。”
哦。
看着冷冰冰的侍卫小哥,我心里真叫一个佩服,wuli陛下真乃神人也,连公公偷逃都算到了,还是说在陛下心里,我会放跑罪人。
不过事已至此,我失职的事儿算是撂定了。
“烦请回禀陛下,臣深感愧疚,自知辜负陛下信任,未达所托,臣无能。今回王府待罪,恭候圣旨,愿承担一切责罚。”
我双手奉上御剑,侍卫接过。
“卑职一定如实传达圣听。”
还没等我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小哥就不见了人影。
本王才不会行贿赂之事,只是,无人引路,今天还走得出去吗。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可算是走出了宫门。门口就一辆车轿,朴实无华,布帘子上绣着杏花和一个礼字,是本王的。
赶马的老戈看到我都快哭出来了,估计陛下留誉王在宫中一整天的新闻,京城已经传了个遍。
老戈似乎想慰问一下我,我摆摆手,我是真的累了,走累了。
坐在轿内的软垫上,四四方方的小空间,散发着好闻的熏香,暗格里还有一些点心,正好此时充饥。这都是小鱼弄的,他总是很细心。
我幽幽转醒的时候,天黑了个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轿门敞着,能看清是在王府,也能看清小鱼就在一旁候着,我身上的披风估计也是他给我盖的。
小鱼提着一盏灯,垂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发现我已经坐起身,正静静地看着他。
最终还是我看不下瘦弱的男孩在深秋的夜里杵着,他怎么穿的那么少。
我把披风搭在小鱼的肩上,轻轻的唤了他一声:“小鱼。”
手掌下的人身子一抖,抬起头来看我。
小鱼的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他们都在担心我。管家佳嬷嬷推拒了所有“上门拜访”的宾客;厨房合大娘把菜做了一遍又一遍;老戈一早就猜到我要睡着,回府就下了“禁言令”;还有小鱼,哭成了兔子眼。倒让本王回想起两年前,和西昊的闻大将军用铁棍子打了个头破血流,送回国时已经快挂了,那时候也是这个待遇。
在一众的簇拥下,本王开始享用晚膳,又或是宵夜。菜肴美味且丰盛,可本王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我还是奋力的往嘴里多塞点。
吃的有点撑,我搁下筷子,擦擦嘴,缓了一缓。
“陛下待本王十分好,不必替本王忧心。”
我知道他们眼神中的意思,是在想我是不是又傻了。
“把菜分一分吃了吧。”
我得去遛遛食,不然等食物变成脂肪,本王完美的s型身材就走样了。
王府的小花园算不上多气派,比起花草,树栽得更多些。像是梨树桃树,最多的还是杏树,春夏时节郁郁葱葱,花香果甜。秋冬就差点意思了,枯黄的叶子,光秃秃的枝干,特别是晚上,七扭八歪的树影,风声鹤唳皆以为是鬼哭狼嚎,还是挺恐怖的。
不知道小鱼怕不怕,我转过身,发现小鱼正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倒是有点怕了。
我在等小鱼说点什么,可是他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看着。在我等待的过程中,小鱼的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然后睫毛一眨,晶莹的泪水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我实在站不住了,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块帕子,尽量轻柔的擦拭那些泪水。小鱼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是暖的,纤弱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头发散发出淡淡的皂角香味。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抱住他,填补心里的缺口,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
我抽出手,把帕子放在那温暖的手心,转身走了,他没有跟过来。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偶尔踩到一两片落叶,枯叶破碎的声音十分清脆。今天是九月十五,圆月高悬,我抬头看着月亮,想起一句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千里之遥都可心意相通,为何我与陛下咫尺相视,却有云泥之距呢?
像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在两年前无法抑制的兴起,在无数日夜让我尝尽苦涩,在心里最容易被感知的地方,凿出了一个洞,放的全是敖贞淳。
在王府待罪的日子,说是煎熬都轻了。每日卯时起床,梳洗更衣,精神抖擞,提心吊胆,为了接旨时刻准备着。
一天天又一日日,就这样七日过去了。
陛下初握大权,公事繁忙,正是辛劳之际,身为臣子,理应鞠躬尽瘁,任君驰骋。臣敖今礼,日日自囚家中,无能为陛下分忧排难,空食朝廷俸禄。臣羞愧难当,心如火燎刀割。如今只望陛下保重圣体,臣余愿已足。
“行了。”
我将写好的请安折子交给孟静书,又把孟静书带来的慰问品推到她面前:
“劳请令尊孟丞相一并交给陛下。”
孟静书显然非常的不爽,一拍桌:
“喂,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找来的五百年灵芝,对治疗脑残很有好处的。”
我确实是脑子受过伤,甚至记忆有残缺,可脑残这个词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陛下日理万机,用的不也是脑子吗,依本王看,这给陛下补脑正合适。”
我学着宇文太傅的语气,拍拍静书的肩膀:“孟家静书,没有意见吧。”
孟静书显然非常的无语,仰头喝了一大杯本王的寒烟翠:“咱一起读书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这个没忘?”
“哦!”静书突然叫了一声,把本王的韵泠茶杯往空中一甩,然后娇羞的抚上我的手:“誉王殿下,该不会对小女有意思吧。”
我赶紧把这东西甩开,狠狠的把手背往衣服上蹭。
“小鱼,给孟小姐包点茶叶带上。”
送静书出了王府,本王心里其实是很不舍的。本王尚在待罪,静书是个傻不愣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回到正堂,坐在那把椅子上,视线涣散,又开始了漫无尽头的等待。
说起读书,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个上课背挺得笔直,下课书背的贼溜的,前太女。
我与先皇差了二十四岁,我出生的时候,皇姐已经如我现在一般大了。在后宫里,大着肚子的男人已是众矢之的,怀女子的概率约就十分之一,生个女儿,真是难上加难。
我有三个姐姐,各个金光闪闪,而我爹爹是个小知府的庶子。所以我的出身一般,外加不甚聪慧,就会点功夫架子,平时爱和小侍从小公公打闹,本来是可以免了宫里的你死我活。
奈何母皇老来得女,高兴得要死要活,无处安放的皇恩都分给了我,我爹,和我爹的母家。
于是先皇登基后,我爹就死了,母家全部发配,我被安置在宫中囚养。
我六岁时,就封了王。
同年,一对龙凤胎出生了,皇子一出生就殁了,追封元悼。不久后,皇后也去了,临死前还紧紧的抱着皇长女。皇长女,也就是前太女,wuli陛下,身体也一直不得劲。道士说是阴阳相克,要皇女远离男人。可宫里除了皇帝,全是男人,所以皇女一直养在宫外,由女人伺候。
那时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大臣的奏折上,煞星是出现最多的词,其次是铲除。
那时我身为国家唯一残存的王,和同岁的孟丞相次女孟静书,是最好的朋友。
我俩经常同吃同睡同玩,多亏了静书,回忆起童年才不会全是血色满天,胆战心惊。
十二岁,太学里来了一位真正的贵人。六岁的皇长女,身子杆挺得笔直,一只手臂端放在身前,沉着冷静的目光,永远不屑在谁的身上过多停留。跟宇文太傅旁边一站,跟亲姐俩一样,我可不敢说像亲母女。
总之,对于以我和静书为首的傻蛋们,皇长女就是个噩梦,她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我当然也尝试过接触皇长女,搞好关系,以保日后荣华富贵无忧无灾,奈何,她,陛下,唉,那脾气,愁死个人。
当我十八岁成年后,直接跟着贺兰将军上了沙场。当时想的是,就算真的战死了,能为了东昊的安稳,最后落个好名声,我也满足了。誉王殿下死了,所有人都会乐开花,特别是姓敖的。敖今礼挂了,只有孟静书会抹两滴眼泪。
不过当时有一个人,给了我很重要的东西,说了很重要的话。什么人,什么东西,什么话,我至今都回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