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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古来得失谁由算 ...

  •   入夜,送喝的烂醉却好似一直清醒着的沈韵回沈府,看她跌跌撞撞推开管家的手自己走进去,苏言之轻吐口气辞了行,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身子往官舍走。但心里因为这一天的翘班说不出的舒坦。他本来就是没什么大志的人,以前有人宠着他可以肆意快活,现在就得自己给自己制造舒坦,最起码今日,他是舒坦的,管他明天会发生什么,自己的处境会变成什么。走着走着,肚子咕咕一响,苏言之无语拍拍额头,反了方向往夜市走去,虽然自己不认识路,但往人多声杂地去总是没错的。
      “老板,来一碗馄饨。”
      “哎,好嘞。客官稍等。”
      苏言之坐下,支着下巴看老板做馄饨,吃完后立马走,第一天,他不清楚官舍有没有门禁,如果第一天就得露宿街头,这可不好!苏言之是难得的自觉啊。不过幸好,官舍并不设立门禁。
      第二日,他照旧起得早,但一想没任职令他也没地方去又倒头睡了。这日子无风无浪的过了好几天,直到一份言官的折子把他从被子里骂出来。这折子是途安阳写的,周同给他说的时候神色好不精彩,没自觉折子里骂的人是他眼前的这人,只说文采那个好。
      “以榜眼之身,居官吏之舍,占编修一职,为非人之事。相鼠有皮,人而无仪。诚彼娘之非悦也!”苏言之品着这几句话,点了点头,“唔,果真骂的有水平。”
      周同呵呵笑着“我就说吧。”
      “但是兄弟,这途安阳骂的人是我。”苏言之看着周同幽幽说了句。
      周同猛然住口,拿手捂住嘴。其实他还想问,这几日官吏中盛传的几天前苏言之当街强吻沈韵是怎么回事?
      “算了,我进宫了,这下有得忙了。”苏言之扶额站起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
      周同也忙忙站起异常同情的看他“言之,一路当心。祝你好运”然后匆匆走出去。
      额————————————
      皇宫,御书房。
      “九弟,何事如此开怀?”一男子身穿藏青绣蟠龙长衫,腰间玉带戴金,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小麦色皮肤如蜜,这就是当今天子的三哥,西北潮州、柳州、安定郡藩王晋王闵君泽。
      闵玄是金绣龙纹玄袍加身收了笑,将折子递给李安“皇兄看看,这折子写的甚是有趣。”
      闵君泽忙忙起身摆正脸色“臣不敢,这是皇上国事,臣不便过目。”
      “皇兄看看,无妨,都是自家兄弟。”
      闵君泽恭敬接过折子,稍一犹豫便翻开看了几眼。
      “是弹劾这届榜眼的,这结尾诚彼娘之非悦也,是真心……有趣。”闵君泽将折子交给李安,也是笑了。
      路上,苏言之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我在安定亦是听闻这届榜眼苏言之是个惊艳才绝的人物,怎么这才上任几天就已经遭人弹劾?难道只是徒有才学而无人品?”闵君泽甚是讶异的问道。
      “呵呵,是个耍小聪明的小子。”闵玄是笑道,眼里诡异的有些宠溺。
      闵君泽心下冷笑,这小把戏他们从小玩到大,无非就是标明苏言之是他的宠臣,不过,他倒是想看看怎么个宠法。善良的人总是守不住自己想要的的东西,恰好,自己与他都并非善类,不过,貌似即便闵玄是不善,他也守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闵君泽明面做的很好,眼底毫无波澜,一切风平浪静。
      路上,苏言之又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此行不善,他定论。

      另一边御花园,沈韵与闵玄色喂着鱼。阳光打下来,水面波光粼粼。
      “那苏言之果真在街上强吻你了?”闵玄色一袭红衣照旧张扬,反倒是沈韵白衣翩翩显得越发寂静。
      “你为这事唤我进宫?”
      “你也知道苏言之当值第一天宁烨就跑去翰林院骂了他一场,阿韵,宁烨也不是那么对你无……”
      “他没有。”未待闵玄色说完,沈韵出口打断他。“玄色,酒有很多种,有的价高,有的价低,有的酿的时间长,有的酿的时间短,有的味醇,有的辛辣,但都是酒,我也不是非哪一种不可,只不过是有的喜爱,有的无感。但你想醉,哪一种都是可以的。”沈韵淡淡说完,扬手将剩余鱼食全部撒进去,看一团团锦鲤涌到一起,鲜艳似火。
      闵玄色怔住“阿韵,苏言之这次遭人弹劾,或许此后便无缘官场,你……怎么办?你若想帮他,我可以找皇兄……”
      “他会没事。即便有事,我也想为自己活得像自己努力一次。”沈韵笑道,风轻云淡。“玄色,人生中有些变数来的你无法预料,你能确定三年后你与我哥哥还是现在的模样?”
      闵玄色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沈韵忽而想起苏言之,苦笑一声。
      御书房门外,苏言之整整衣袍。小太监出来,一挥拂尘“苏大人,进吧,陛下等着呢。”
      苏言之呵呵干笑一身,他真应该在官舍等着宣令的公公,而不是这般在御书房门外碰个正着的。
      稳稳当当进了大殿,入目便是青玉石地板,文龙涂金大柱晃得眼疼,这御书房竟是比崇元殿都辉煌几分,闵玄是高坐其上,乍看温文尔雅,美如谪仙。苏言之心里暗骂一声吃人不吐骨头,便没骨头的跪了下去“臣苏言之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很光荣的,闵君泽成了空气。但闵君泽立马从他相貌带来的震惊中跑出来,听他声音暗哑不成调又见他从进门开始便没正眼看他,心里顿生无力。。
      “陛下既有事相商,臣先行告辞。午间母后在华清苑设了家宴,九弟到时过来。”
      “好,三哥慢走。”闵玄是声音儒雅好听,此时更是笑意沉沉,显然,苏言之又惹他高兴了。闵君泽还是不见苏言之抬头看他,扯了唇走了。
      “你跪着吧,等途安阳,翰林院院正高和,吏部尚书邓师渠来了再起来。”
      苏言之闻言差一点咬到舌头,就说该等宣令的。
      “有去太医院瞧过吗?”
      不答。
      “你是几日没收拾自己了?”
      不答。
      “任职令为何不找朕来签?”
      还是不答。
      “苏言之,说话!”闵玄是气的声音都颤了,一杯茶水就那样砸到苏言之正前方。
      苏言之抬头“陛下,臣嗓子疼,再说,不一会臣与各位大人辩论,陛下不都会知道,拔高声音说两遍,臣这嗓子就废了。”哎,喝酒后遗症啊。
      闵玄是闻言往后一靠。“算了,韵儿在宫内,找她过来给你瞧瞧,你也别去太医院了,防的被人说你与朕有不正当关系。”
      苏言之真是想一口茶水喷他脸上。
      于是,时间慢慢爬,很久之后,御书房站了很多人。有太监,沈绪,沈韵,闵玄色,途安阳,胡子白花花的高和,邓师渠,常域,坐着一个闵玄是,跪着一个苏言之。好壮观,但是说好的人到了就让自己起来呢?邓师渠看苏言之,心里那个老泪纵横啊,万万没想到自家公子能如此忍辱负重。
      “现在能说话了吗?”
      “回陛下,臣没去太医院陛下也不用担心被人误以为陛下与臣有不正当关系,臣昨日刚刚洗了澡收拾了自己,臣既几日前已御批为翰林院编修那职位不具列殿朝君资格自是没有陛下召见无法朝见天颜取得签发令,臣回答完毕。”
      殿内,冷风习习,苏言之说完立马缩了缩脖子,自己这是在在闹脾气?
      邓师渠心里顿时被水淹了,自家公子不傻啊怎么今日这么二?
      闵玄是一杯水再次砸在他前头。沈韵扶额。
      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宫里私下盛传陛下与苏言之有不正当关系,苏言之是个断袖百般向皇上示好,皇上最后被他烦的不成欲躲,岂料苏言之强吻了陛下。当然,这是后话。真假谁知道呢。
      “苏言之,你且说说这几日为何身居其职不谋其政,给不出满意答案朕废了你。”
      额,“吏部未给任职令,翰林院不能备案算俸银。”
      “陛下,翰林院就是以任职令到案开始任职算俸银的,臣可以作证。”高和捋了捋白胡子笑呵呵说道。将球踢给吏部。
      “陛下,苏言之当日确实有来吏部拿任职令,但……”邓师渠说着看了看沈绪“但沈大人说苏言之无陛下的签发令,吏部不便办理任职令,所以……”邓师渠又将球踢给沈绪。
      “陛下,这臣也可以作证。”常域见自己上司发了话亦是立马表明态度。
      沈绪看了看闵玄是:“臣当日确实有如此说过。”
      “但陛下在臣去吏部拿任职令前夜有口谕让臣任职翰林院编修一职。”苏言之适时插嘴。
      “但新官拿取任职令都必须得陛下向吏部签发。”沈绪说道。欲将球踢回苏言之。
      “恩,陛下未给吏部签发令,臣无法取得任职令便无法去翰林院报道任职,又因臣只是一小小编修没有资格在无诏见时面见天颜,所以……责不在臣。”苏言之说着,一仰头看沈绪,就在这等他呢。将球踢给闵玄是。但他也不敢过分“臣这几日一直等陛下办完要务召见臣给臣签发令,谁知,途大人不明其中缘由,一份折子递了上来。”
      途安阳本便有新官上任的几分热头,那日殿试闵玄是又说了那一番话,他是卯足了劲的想再表现表现,谁知原本就是苏言之错的事最后变成了他的不是,当下冷汗涔涔。
      “臣莽撞,陛下恕罪。”途安阳跪在苏言之旁边,颤颤说着,谁敢说当今天子的不是?!
      邓师渠与沈韵内心叫好,高和亦是欣赏这个年轻人,沈绪咬咬牙,但也承认他很能胡扯,闵玄色没想到苏言之就这样将自己开脱的一干二净,心里也小小的雀跃了一把。
      高坐上,闵玄是咬牙笑,这到头来果真如自己猜想般他将球踢给自己,不过还好这人有自觉,又转了方向推给途安阳。
      “罢了,邓大人下去给我们的榜眼郎办了任职令去,途安阳也下去,你这督促百官的精神可嘉,朕不追究。去吧。”
      “是,谢陛下,臣等告退。”待得众人一走,沈绪咬牙道:“苏大人口才甚好,沈某佩服。”
      “沈大人承让了。”
      闵玄是又一个茶杯砸下来。“这球踢得你爽了?红口白牙胡说一番你也爽了?”
      三个杯子了啊。
      “陛下,臣说的句句在理。”
      “哦,那你解释解释什么不正当关系?”
      “臣非断袖,臣有心仪之人,这人就在殿上。日后传出去也不会有毁陛下清誉。”
      闵玄是噎的没话说了。沈绪幽幽盯着沈韵“韵儿,那便不是街上他强吻你,而是你俩发乎情了?”
      沈韵与苏言之都是愣住“我什么时候强吻的沈韵?!”“这是坊间传的,我们没有!”
      闵玄是笑。“起来吧,阿绪你先带玄色下去。韵儿,给他看看嗓子,太后在华清苑设了家宴,朕先过去。苏言之,完事了马上滚。”说着引领一群太监走了。
      闵玄是前脚刚走,后脚苏言之就坐在地上,他跪的膝盖疼啊。沈韵踱步过来,坐在苏言之身旁。“言之,你怎么知道必定有人会弹劾你?”
      苏言之揉着膝盖,过了好一会苦笑道“从殿试开始不喜我的人就多了,我考榜眼在有些人看来我攀附的是邓尚书与你爹,又拍皇上马屁得来的,那些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日你哥不让吏部给我办任职令,亦是知道我没法见皇上想为难我。沈韵,不是我知道有人会弹劾我,而是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我。”所以,多一个恩宠隆厚的宋宁烨,我应付不来。这句话,他没说也不能说。
      沈韵沉默片刻“陛下让你去太医院,你没去,如今又不避男女之嫌让我给你诊治,他不会是……”
      “应该没有”他有可能只是想逼逼宋宁烨。这句话,苏言之自然也没法说。
      起身又看了看这金碧辉煌的御书房,苏言之扯扯嘴角叹了口气。
      “怎么?现下感慨起来了”沈韵抬头看他挪揄道。
      “可怜那三只杯子了。”
      额,沈韵无语。
      “走吧,我请你去吃好东西。”
      中午,太阳大大的悬着。天气热的人也心生躁动。
      小摊旁,沈韵有些难看的盯着摊主孩子赶着苍蝇的那些包好的馄饨。
      “言之,我们走吧,我们去酒楼吃给你改善改善伙食,我请客。”
      苏言之看着沈韵,忽而低头失神一笑,“走吧,去酒楼,我请客。”
      沈韵甚是聪慧,自然捕捉到苏言之的一些失落,但这地方……从小家境优渥的她是真心接受不了。点了点头走开。
      二人走着,俊男美女的搭配惹来不少人注目。
      “言之”忽而,沈韵出手拉住他的长袖,抬眼看他“回去吃馄饨吧,我陪你。”
      苏言之身量比沈韵稍高,微微低头看她,见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噗的笑了,模样静好,刺得远处一人心脏顿疼。
      “不用了,等到冬天我再请你。”
      “你说的,人生不可意料之事时时有可能发生,冬天,就不用了,就现在吧。走吧。”沈韵自然拉住苏言之的手,笑着往原先地方跑去。
      宋宁烨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也可以笑的这么肆意,这么快活。自己在旁边看着,也会生出将她装进袖子里的嫉妒来。他以为,他不爱她。他以为,他对她只是从小长大的情义,只是希望她嫁得好的责任。所以他得知她对他有情,只是以为是早日那个小妹妹在闹。可是,这滋味,真心不好。天知道他在东洲听到京中传来苏言之强吻她时候有多想掐死苏言之,这几日又是怎样不眠不休往京中赶只是心疼她会伤心。
      “公子,要去跟沈小姐打声招呼吗?”侍童小四问道。
      “不用了。”宋宁烨盯着走远的人,说的无力。“先回府收拾一下,我待会要进宫。”
      小四看自家主子胡子拉碴,心里也一阵不好受。他是刚到帝都就赶去寻她,沈韵却不知。这几日,新科士子外任的相继离京,苏言之也在翰林院开始任职,不知怎么的那高老头对他挺不错,苏言之享受这难得的安好时光。沈韵不常进宫,但多时候他晚上回官舍都能见到她送过来的饭菜,二人之间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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