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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破局 ...

  •   第二日刚刚午休,沈韵便让人唤了苏言之出来。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样,闷热异常。苏言之看到沈韵粉黛未施、一身素裳就那样依墙站着时没由来心一慌,小跑到她身边。
      “阿韵,怎么了?”
      沈韵看到苏言之过来,勉强挤了个笑。
      “你还是别笑了,配上这个黑眼圈有点吓人。”
      “言之,你好像有大麻烦了。”沈韵欲哭无泪,瘪了瘪嘴说道。
      “……李俊涛和李义府的事?”
      “我也说不清楚,有人要见你,跟我走吧。”沈韵拉过苏言之胳膊,捏了捏就扯着她走。
      “阿……阿韵,谁要见我?不是你父亲吧。”苏言之被她扯得脚下一踉跄,又想起去年的某一段插曲来,结结巴巴问道。
      “不是,是陶元钤……”沈韵声音极低。恰时,一道惊雷响起,吓得两人一惊,苏言之也没听清楚沈韵说的谁,就跟着沈韵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一路上。苏言之看沈韵脸色十分之非常不好,就忍住没问其他的,风时不时鼓起帘子,吹着狭小空间里的闷意。沈韵偷瞄了一路的苏言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但是,涉及到苏言之兄长,她想苏言之总归是想知道的。一年多前,她在街上偶然见到苏言之手足无措的站着,像极了当时面对宋宁烨的自己,那时候她只在想,既然宋宁烨不喜欢她,反正都是嫁人,还不如嫁个好看的。凭着之前夜市的一面之缘上前拉了苏言之就跑,苏言之手太软了,根本不像男孩子的,也果然,自己放倒她摸了摸,居然是女孩子。随后在酒楼,苏言之给她说了一些她的事,没见过面的父亲,被杀的兄长和母亲,颠沛求生的那两年。有很多事情苏言之说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么,现在有机会知道,不管怎么样,知道了才能更好地走下一步,不是吗?
      “阿韵,车停了,是不是到了。你刚刚说谁要见我?”车停下有一会也不见沈韵动弹,苏言之只好拿手捣她一下,沈韵这才有点反应,撩帘看到‘聘萃’二字。
      “啊……对,到了。你知道陶元钤吗?他要见你。”
      惊雷而下,云层就像再兜不住那么多的水,霹雳哗啦豆大的雨点瞬时砸了下来。
      “他说他认识你哥哥。”
      苏言之脑袋轰的一声,南国、临沂、陶元钤,原来他的目的在这儿。想着,苏言之起身打算出去,沈韵却拉住她的手。
      “有人在监视他的行动,而且我想皇上也有派人保护你。言之,你整理一下自己,我跟你一起出去。”
      “恩,好。”苏言之想他找着沈韵搭这条线,防的就是闵玄是,或者说是昭和皇室,既然这么做,陶元钤便不是敌人。
      “雨好大。我们跑快一点。”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即便是两步路的距离,两人鞋袜还是湿了一些,苏言之跺了跺脚,沈韵放开她的手,两人走进去。

      二楼。陶元钤刚刚将煮好的茶倒进杯子里,门便开了。看到苏言之那张脸,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唇角一勾,笑了笑。
      沈韵想了想“那…你们聊,言之,我到外面等你。”说着打算开门出去。
      “沈小姐留步。”陶元钤却开口留住她。
      苏言之盯着陶元钤“阿韵,你留下,现在一楼恐怕有暗卫,你一出去,他就来了。”
      陶元钤回看苏言之,手中杯子转了转“坐?”温文尔雅,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
      沈韵看着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决定有些事情还是不听的好“那你们把我打晕吧。”
      “不会。”陶元钤一时有些失笑。
      “阿韵,那些腌臜事不算秘密,很多,你都知道。”说着挑眉对向陶元钤“你说是吧,陶元钤。”
      “腌臜?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陶元钤唇角笑意一收,定定看着苏言之“所以你现在只剩满脑子儿女情长的那些垃圾东西。”声音轻轻柔柔的“你顶着苏言之的名,不做该做的事,良心可安?”
      “你到底是谁?”
      “真像,我还一直以为邙山死的是你,没想到东临沂竟是自己赴死。”
      苏言之闻言,觉得呼吸起来都困难。当年,蒙面人将自己砍了一刀,第二刀下来时却被人拦了,东临沂匆匆抱起她到密室,那半身的血味冲的自己呼吸都困难。“言言乖,忍着些。”轻如蝉翼的吻略过额头。“哥哥……我去。”“言言,没有意义,他们要的是男孩子,哥哥不能让你受辱,这次逃不过去。”东临沂说着手下不停,给她简单包扎了伤口,从怀里取出被血浸了半角的信扔到地下,又取出一串糖葫芦放到她手里“言言,再不要做任何事,只要活下去,知道吗?”说完,匆匆脱下白袍换了衣服奔了出去,密室门轰然闭紧。当年的事在记忆里一点一点压过来,沈韵见苏言之不对劲立马扶她坐下。
      东临沂确实没说错,再后来当她爬到外面时远远看到的就是火光映射下裸露的洪身是伤的两个人,以及一刀一刀被削出的白骨。
      “我没忘……”屋外雷声一串串轰下来,屋内苏言之双手捂脸,满掌泪水。
      陶元钤看着苏言之崩溃的样子,周身更是冷了几分。他喝着茶,等苏言之情绪平复下来。
      “言之……你知道你兄长为什么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吗?”
      “言之……苏言之……”沈韵喃喃念了一声,苏言之后背触了电似的一抖。对于这些,她一直没有多想过,一直没有。
      “不止你所知道的你们受的迫害,不被承认的身份,现在还应该加上邙山一百七十多人的白骨至今无人收整,里面有你母亲和兄长的。临沂三百余无辜冤魂至今哀嚎,里面有你祖父祖母舅舅表亲和年仅一岁的外甥,你还心安理得,不紧不慢的在昭和呆的下去吗?还……”陶元钤并没再说下去,爱情,那不是她应该去触碰的。“愚蠢至极。”
      苏言之没有哭出声,沈韵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温温热热的,这是只有活人才能感觉到的温度。半晌,苏言之直起身子。
      “你说我外祖家怎么了?”
      陶元钤抬眼看她,手低转了转茶杯“你居然不知道?柳家在邙山一事之后满门被杀,老残妇幼无一幸免。”
      沈韵大惊,苏言之外租是临沂柳家,那么……她的身份……
      喉间一股甜腥涌上来,苏言之艰难做了几下吞咽。陶元钤看着她衣领高掩的脖子,叹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你和兄长到底什么关系?”话音一出,屋内两人脸上都有点变色。沈韵赶忙取过茶杯送到她唇前,苏言之挡了过去,拿手揩掉唇角的血沫“阿韵,我没事。”
      陶元钤听她话语嘶哑不堪,又见血渍,心下便也明白她受过伤,也就再没激她。同时也明白,眼下这人知道的事情,确实是很少,不禁想起东临沂偶然间一次提起他妹妹时宠溺柔和的神情,心下戚戚然。“陶元钤,受过你祖父赏识之恩,受过你兄长三跪之请。”
      苏言之长出一口气,兄长当年筹谋的事情她知之甚少,人也就知道那么不多的几个,也没听兄长提起过当时名声大盛的陶元钤,可今日看来,陶元钤确实和兄长的联系很紧密。所以,会在幽州偶遇陶元钤,邓师渠也会专门提及陶元钤来京等等……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那件事我一直没忘。原本就借这次李俊涛一案打算辞官回去的,咳咳,我……”
      “李俊涛一口咬死那日见到的人是你苏言之,若你是女子的身份披露出来,女子科考,这是砍头的欺君大罪,你以为闵玄是能保得了你?再者,老师会怎么想这次的事,若是传到太傅耳朵里,你觉得你还回得去?”陶元钤的声音一直没多大起伏,柔和的吐露着一句句诛心之言。
      沈韵听着有片刻呆愣,临沂柳氏、灭门、邙山屠村、太傅这一串信息综合在一起,那就是……南国国姓苏,但苏这个姓在几国中都算常见她一直没想过苏言之的身份竟是……南国皇族!
      苏言之低了头轻咬下唇“陶元钤,你既然来了,不是说明你有办法吗?你不可能刚刚想到我不是他,你这一次只是在验证我不是他。”他们之间有太多值得推敲的时候“在幽州,在邙山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不是吗?还有去年十月,你到邺城,不也是为了‘看’我吗?只是我那时候,确实不知道你罢了。”
      陶元钤转茶杯的手停了下来,盯着苏言之的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笑意“不算太笨,像他的妹妹。这次事完之后,跟我回去。你有自己该走的路。”
      “好。”
      陶元钤得到回答,又看了她一会“沈小姐,饭也该到吃完的时候了,烦请你送她回去。”
      沈韵一时半刻没缓过劲,机械的点了点头。
      苏言之心里只在想智计近妖,陶元钤果然不枉担虚名。确认了他想知道的事情,确实沈韵是最适合的人,沈韵现在知道的,本来就是她多一个心眼自己想想就能想到的。
      乌云低垂,暴雨未歇。
      回去的路上,苏言之头靠在马车墙板长一直没说话,怏怏的,沈韵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慢慢将她攥紧的手扳开,每个手心四个指甲印都已出血。
      “阿韵,送我回官舍吧。”
      “恩。”
      “去年长宁公主和你哥哥的事情的时候,我有去过你们府上。我也是有兄长的人,所以我明白你哥哥对你有多重要,可是我太相信其他力量能护他周全了,以致到后来……你都没见他一面,对不起。”苏言之第一次主动给沈韵说这些话,心脏就像被紧紧捏着。
      “我知道,我后来也就不怪你。”沈韵给她包手的动作一停“言之,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能左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在昭和你过得生活没有错,你拥有的友情和爱情也都没有错。这几年你所走的路,经历过的一切都没错。言之,不是你的身份决定你必须去做什么,是你自己决定你要的是什么,要去做什么。”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到邙山吗?安安稳稳生活了十七年,一夕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他快死了,却写了一封信给哥哥,胡皇后的嫡子当时体弱多病,那女人就以为他要招哥哥回去认祖归宗,继位大统。可他发出的信里却是言明哥哥和母亲至死不能返回南国,如果实在遭到迫害到无法活下去的地步,拿信让柳家去找皇陵守军,只保他们的命,不能夺权。随信还有一块玉玦。好笑吗?就因为这样一封信,跟我们沾边的人没一个活下去的。”
      苏言之双手掩脸,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必须去做这件事,我没办法看着胡氏逍遥自在还活在这世上。可是,我确实一日日沉溺在昭和。我以我不知道哥哥在谋划什么,不知道怎么回到南国为借□□在有朋友、有爱人的美梦里,太自私了。”
      沈韵低头吸了吸鼻子,没有一个人可以跟现在苏言之的感受相同,她背负太多,承受太多。
      记忆排山倒海般一波一波压进苏言之脑子里,好好活着、活下去,可是如果只是活下去,她怎么可能好好活着。重伤不死从阎王手里爬了出来,她身后便站着五百多亡灵,站着哥哥的旧部,不管那些人为了兴国、还是为了私怨。
      落在马车顶的霹雳哗啦声小了很多,夏日的暴雨往往来得快去的也快。
      苏言之哭了许久,沈韵也静默了许久。在这个夏日午后的暴雨里,苏言之感觉人生最后的一点欢愉被陶元钤抽的一干二净。旅人入漠,河鱼晒日。

      注:
      玉玦:古代礼器,有自绝于边境不得回朝之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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