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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归朝 ...

  •   官舍,苏言之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得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还以为是错觉,响了很久后她才反应外面有人,心里警铃大作,从枕头底下摸出沈韵的匕首下床走过去“谁?”
      门外人压低声音低咳几声,苏言之立马将匕首收到怀里,拉开门,不出判断,闵玄是那苍白却不失俊朗的脸快速映入眼帘。
      苏言之心下微疼,闵玄是侧身进了屋,门被关上屋里黑黑的,苏言之忙走到桌前刚刚摸到火折子,身后顿时一暖,她身子一僵。
      “玄是,这么了?”
      “没事,待会就走。”他的声音难得的如同苏言之一般暗哑。
      “你还病着,今日又商议大事到这个时辰,明日又要早朝,别太累着。”
      “苏言之,如若有一天我要杀了我三哥,你觉得是不是真的?”闵玄是良久未言只是静静抱着她,似乎很久以后才淡淡问了句。
      那一刻,苏言之忽然有了高处不胜寒的惶恐,他的心伤自己一时也懂了一二。
      “当初为什么留他?”
      “是他救得我,九岁那年,他为救我差点死了,言言,你懂么,他和玄色、母妃是我14年帝王家生活的唯一温情。”言语暗哑不成调,苏言之转身给了他最有力的拥抱,这个男人,也会彷徨,也会无措,也会脆弱。

      邺城的九月在夏季带来的余热中很快过去,闵玄是一直病了半月有余才转好。十月,几场雨下下去,气温便陡然开始下降.
      苏言之早上当值进了翰林院的屋子冷的直搓手,同院的见了她那样子到底有些同情心,主动让出个靠近暖炉的位子。苏言之冷的吸了吸鼻涕,感激的行了一礼。幽州的冬天,从没感觉这么冷过……
      刚刚在座位上坐了没一会,有小童从里间出来到她身旁,俯身说了句“高大人请苏大人进去一趟。”
      苏言之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可她也不明白自己尴尬什么,但有一句话她懂,叫‘积毁销骨’。
      苏言之刚刚进的里间,一张折子甩到她脚下,她迎面瞧上高和大怒的脸,一顿后俯身捡起折子,拿袖子擦了擦上头沾惹上的土,恭恭敬敬放到高和手旁。
      “大人。”
      “苏言之,你可知我翰林院是做学问的地方?!”高和虽说大怒,但此刻听来声音不过尔尔。
      “言之知道。”她低眉顺眼,低声回答了一句。
      反倒高和笑了出来“知道?你简直辱没我文人的一身风骨。”
      苏言之却是越听越迷糊“大人……”
      “南街前寺丞的府邸可是你收下的?”
      苏言之神色一敛,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高和冷笑一声。
      “这是谏史台承给陛下的折子,你倒是以为里面写的些什么?”
      “下官不知。”
      听得苏言之果断回复,高和一晃神下气的牙痒痒。“苏言之。”
      “大人,且不论这折子是如何到得您的手中,单说您所说的前寺丞的府邸,它就算到得言之手中,那也是言之为自己置办住所,于情于礼亦都无可厚非。谏史台要针对这件事对言之发难就让他过来,言之绝不毁坏翰林院清流风骨。”苏言之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说出这样的话,高和气的猛然一拍桌子“好好好。滚。”
      苏言之没料到高和会如此爆粗口,指甲一时掐进手心才皱眉走出去。等到出去,见众人看她脸色都有些鄙夷,苏言之猛然窝火,但也收了神色做好端端正正开始抄书,冷的连手指都发麻。谁料到刚刚抄了一页,舍人夹杂着一股冷风盛气凌人的走进来。
      “苏大人,传皇上口谕,召苏言之御书房觐见。”
      苏言之揉了揉发麻的手指站起,临出门看见高和从里间出来,一脸沉色。
      这事……难搞。
      谁将折子给高和的?这会闵玄是召见她又所为何事?想到这,苏言之回身对高和一礼“大人,适才多谢了。但言之可以说,有辱圣贤之事,言之万万不会做。”声音低哑暗沉,高和微一皱眉,但还是点了头。
      “折子并非我私扣下来的,想必六部及各个机构都已经看过了。你好自为之。”
      苏言之一惊,又搞这样的把戏,可是这一次发帖之人,不是李安,所以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次,闵玄是难做她也难脱,谏史台……这背后人是谁?是闵玄是倒也好过,可是,又不像。到得御书房,言午瑟瑟抖抖等在殿外,看见苏言之立马驱步上前,苏言之脚下停住,冷的吸了一口凉气。
      “苏大人,朝中几位重臣除了翰林院院正高大人未到都已经来了,陛下让小的告诉大人……”言午正说着却打住了话,身后,闵玄色一袭紫衣高贵,神色倨傲的看了言午一眼。
      苏言之见他不说话,眼帘一垂静静站着。
      “奴才见过长宁公主。”
      闵玄色未搭理言午,只是笑道“苏大人也是好魄力,刚刚上任未久就能盘下前寺丞的府邸,玄色好生佩服。”
      “公主言重了。”
      面对苏言之的顺从,闵玄色浅笑一声“未必,邓大人,您说了?”
      苏言之听得闵玄色说了声邓大人,心下微惊抬头看去,果见邓师渠站在闵玄色身后,平平静静倒没甚起伏。
      “此事皇上还未说什么,臣不好当众做以评论。”语气不卑不亢,倒像是在官场的老人,苏言之唇角一勾,低下头飞快的笑了。
      邓师渠心里也是笑笑,只为苏言之在的心安。
      “公主,邓大人,苏大人,请进,陛下已同诸位大人等着了。”
      闵玄色低头淡笑,一袭紫衣衬得整个人高贵异常,几个人进了大殿,苏言之飞快看了闵玄是一眼,心头突突一跳。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她想他了。自那夜后,他下令免了她的早朝,他的难处她都懂,只是这一月来的非议已经搞得自己有些挫败了,官场,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他一袭明黄,依旧俊美无双,只是清减了很多,对她眉眼之间疏离了很多。
      恭恭敬敬行了礼,闵玄是只是叫邓师渠起来,却任由她跪在地上,大殿上温暖馨香,连青玉地板隐隐有着热度,苏言之跪在殿上轻吸一口气,慢慢等着。
      “苏言之,看看吧。”她正想着,一封折子扔到她眼前,她一看,居然是言官联名上的折子,猛然抬头看闵玄是,“看看吧,然后告诉朕是不是真的。”
      苏言之猛的心惊,但又想到言午在外间没说完的话,忽而定了心。
      纤细手指微微泛着粉红,捡起地上折子她就看过去,眼里扫了几遍,她只是看出了弹劾她私盘府邸,质疑她钱的来路。脑子里思量一会,再怎么,也不会是谏史台联名上言。那么,就只是他的局了……
      唇角微微一勾,苏言之放下折子,抬头看他时掩了所有情绪。
      “臣……无话可说”不知道这府邸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无话可说。那么,他就会掌握所有主动权。
      苏言之这话一出,满堂俱惊。言午自此时也终于明白龙椅上那人为何要交代苏言之那样的话了。闵玄是眼角扫过言午,如玉脸庞上忽而多了一丝笑意,冷冷发寒。
      邓师渠看这苏言之,想要出口想帮但实在不知道自家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站着蹙眉。忽而,闵玄是冷冷发声“邓大人,那你给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朝中姓邓的有好几个官员,但此刻列殿的,在邓师渠不解环视下发现只有自己一个,顿时心惊,跪下。
      “皇上,臣不知何事如何能妄发议论言辞。”
      “你看。折子在地上自己看。”闵玄是的话语有了淡淡怒气,邓师渠眼角一掠苏言之,见苏言之坦荡并无不妥,于是轻吸一口气,拿起折子看过去。一看之下心惊不小,苏言之初涉官场,不管她是多么聪慧睿智之人,有些暗话她看不懂,这封折子不止弹劾她私盘府邸,质疑她钱财来路不明,更为重要的是……私结朋党,暗受贿赂!但以她的官职,谁稀罕贿赂她,这就只能说明,她有不正常的朋党关系!自古以来帝王最是忌讳这个,更何况这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年轻君王。
      “臣望陛下明鉴。”邓师渠伏下身子,颤抖着发出这不像自己的声音。
      苏言之还是不懂,只是凝眸看他,无惧无畏,只是因为她信他而已。
      闵玄是冷笑一声,手一扬桌上折子全数跌到地上,全殿寂静。没人知道这些折子都是弹劾苏言之的。闵玄色凤眸半眯,嘴角笑意淡淡。
      “谁还有要弹劾苏言之的折子,今日都给朕递上来。谁还对苏言之有何异词,今日殿中都给朕说出来。”闵玄是站起,浅浅环视四周,出声却威严有力,直至扎进在场每个人心中。
      殿中朝臣面面相觑,却没人拿得准他的看法。
      “地上这折子都是弹劾苏言之的,朕不妨告诉你们,这其中一半是朕指使人递上来的,另一半是你们自己递的,此间有何异词一并说了,朕好算账。王卿,你说呢?”
      被点名的谏史台大夫一顿,随即出列掀袍跪下朗声道“皇上,臣有话说,自古有云,武官死于武,谏官死于言。臣不惧死,唯俱我皇被奸人蒙蔽圣眼。幽州苏言之虽为嘉安新科无主榜眼,学识高人一等,但是其心不臣,罔顾皇威,臣……”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盘子砸在地上,果瑶滚了一地,高处那人手还在半空扬着,闵玄是冷冷睥睨下去“罔顾皇威?王卿这是在说谁呢?恩?闵玄色,你给朕一块说说!”
      闵玄色神色一凝,瞥了苏言之一眼。冷冷看向闵玄是“皇兄这几个意思?”
      闵玄是咬牙一笑刚要发话,苏言之垂头低低说了一句“前寺丞府邸是臣盘下来的。”声音低哑,轻轻地就那样在空气中散开。见她承认,底下一片抽气声。那王大人恰时插嘴道:“苏言之一小小编修,如何能在上任之初盘下宅子?”
      苏言之冷笑一声“我救过沈韵的命,若言之没记错,沈韵……是言之未来媳妇。”
      “一派胡言,臣等私下调查此事,沈太傅根本未插手。”
      苏言之脑袋低垂,此刻却能清晰感到一人目光如箭射过来,她料想是宋宁烨,暗自骂了一声。
      “哦,你们居然都管起这事来了,暗自调查,好,很好,那觉得刑部与大理寺撤了可好?”闵玄是低笑一声,明显的袒护苏言之,可他又刚刚说过,弹劾苏言之的折子有一半是他暗自授命让人递的……
      王大人一时语塞,听他话语淡淡,但没来由心头一窒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闵玄色轻笑出声“皇兄,人是玄色查的,你若觉得玄色可当大任撤了大理寺与刑部也好,昭和女子多俊才,皇兄也觉得甚对吧?”
      闵玄是眸色顿沉,漆黑一片。忽而,他平静坐下,双手在案几上轻轻交握。唇廓一深朗声道:“来人,宣沈清远入宫觐见。”
      这样一番转折,殿上好多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言,闵玄色却极为敏锐,为防他们在路上串话,立马说“言公公,本宫让绿萝随公公一起去,顺便接了沈韵进宫相商要事。”
      言午看了眼闵玄是,见他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低头答了声‘是’,退出殿外,冷风骤然袭来便打了个寒噤。闵玄色走到侍女身边低头吩咐了几句话便又进去殿内,苏言之听得脚步声,头垂的越发低,脑子里却飞快的思量起来。
      天家情薄。
      其实她也在好奇,虽说昭和国力相对较好,可这后宫参政却也一直不被允许,但闵玄色在御书房当众参与政治案件却不见一人有何异议,这改天得问问闵玄是。
      殿上陷入古怪的沉寂之中。忽而一人浅不可闻的低叹一声,众人回神,只见苏言之已经挪行至折子散落的地方,一张一张将其捡起摞好,她的脸上有着淡淡柔光,眉间英气显露无疑,行为温雅谦和,当当正正是如玉公子,邓师渠伏着身子,在这一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泪已经砸在青玉地砖上,温温凉凉,他的一身傲骨……
      殿上好些人有些怔愣瞧着苏言之的动作,闵玄色也是猛然心里一颤,抬头看向闵玄是,只见他斜斜靠在龙椅上一派淡然,只是目光紧紧锁着苏言之,他不曾这么看过自己这个胞妹,也没这么看过林夕那个让他深入骨髓的女人……
      苏言之将折子捡好,共有四十五份,连同此刻在邓师渠脑袋旁的一份就是四十六份,有一半是他暗中授命让人递上来的,那么剩余二十多份至少二十个人,连同此次言官联名的弹劾,朝中要员至少有三分之一不完全在闵玄是掌控之内。
      那晚,闵玄是抱着她只说了句“天家情薄,可是……我很累。”很快的,沈清远进了大殿,苏言之只觉得整个膝盖都在叫嚣着疼。
      沈清远朝苏言之等人看了看,很快行了礼,闵玄是温温和和,只是看这殿上光景,这个几乎是看着闵玄是长大的半百老人忽然有些凉意。
      “太傅历经三朝,当年皇祖父在位期间十六岁就取得殿试头筹,其夫人顾氏又为昭和大儒黄山隐士的女弟子,当年与沈太傅京中争比文韬武略文章才情斐然,想必朝中无人不知。朕闻太傅以前对先皇亦是说过:昭和女子中不乏才情卓越者。”众人不解,沈清远笑了笑,刚刚自豪的想开口说声“皇上过奖了。”不料闵玄是没给他说的机会,直接道:“长宁公主殿下今日也是说昭和女子多才俊,太傅,你以为昭和开女子科考可好?”
      苏言之猛的怔住,看向高坐上侃侃而谈的闵玄是。
      闵玄色立马将头掉向苏言之,身侧手扣的死紧。
      沈清远眉目一沉,恍若陷入沉思之中。
      殿上众人大惊,随即礼部尚书跪下,众人也都跪下。
      闵玄是淡笑,似是满意这样的反应,苏言之却不懂了。
      “哦,你们都不同意?”年轻的帝王调笑道,似乎只是自己刚刚说了个笑话。只是眼角扫到闵玄色,透着些冷冽。
      闵玄色惊觉,自己这个皇兄,震怒了。
      苏言之眼里杂进些连自己都不懂的情愫,女子干政,闵玄是怒了。
      殿上是一片寂静,沈清远都蹙着眉,未几跪下。
      闵玄是再不说什么,淡淡环着众人,似是很无奈的说“那就罢了,王大人,你和长宁公主既然已经对苏言之一事调查过了,那就去问问。”
      那王大人也算有一番骨气,当下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向沈清远问去“沈大人,你可曾有在京中盘下府邸?”
      沈清远淡笑“沈某不曾。”
      这下那王某人乐了,苏言之唇角一沉。
      “皇上,这足以证明……”
      “哦,那个,王大人,沈某掺句话,这女儿嫁出去她的房子还能算沈某的吗?若是可以,那对不起,沈某还真是盘了一处府邸,当嫁妆…呵呵,当嫁妆用。”
      殿上又是一片寂静…………
      “可是下官……”
      话未说完,闵玄色淡淡道“太傅,玄色私下亦有调查,苏言之此事,太傅并未插手。”
      “回公主殿下,此事是否沈某所为,老臣相信大理寺会给朝臣,皇上,公主一个合理答案,也会给臣这女婿合理答案。”
      “老师!”话语自此,闵玄色一股子怒气遏制不住,在话语间点点迸发出来。
      至此,闵玄是忽而推案而起“闵玄色,你胡闹自此而止。朕安排人参劾苏言之原意下发其至西北收拾烂摊子,你如此不想让她去,一心让其进狱留在帝都,好,那朕成全你。王大人,劳烦您代苏言之去潮州呆上几年。西北三郡若出了问题…你的头就提着吧,家眷就不必跟过去了,朕自会照顾好他们。”
      “皇兄!”
      “下去,长宁,父皇许你参政,是看你有巾帼大勇,而不是现在这般!”闵玄是长袍净爽,淡淡话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闵玄色忽而一笑,转身就走。
      门外,沈韵冷的瑟瑟发抖,画桥站在身旁给她揉着手,见得闵玄色出来,沈韵稍怔随即连同画桥一起行了礼,那是一股子疏离。
      宋宁烨站在不远处,眉间微笼。
      风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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