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出租服务》yuanan

3、第 3 章

　　水池里的水哗哗地流进下水道里。
　　他感觉有些冷。
　　并非自然的寒冷，而是从骨髓中渗出的寒意。
　　镜子里映出他湿漉漉的脸，身后是两侧紧闭的隔间，以及空荡荡的走道。
　　只有他一人，却感到被另一道视线注视。
　　压力泵将空气压到水管，在龙头处发出噗噗的声响，像是有人捂住嘴巴在细语。
　　他匆匆擦干脸，脖子不知为何仍有些潮湿。
　　我没有洗脖子，他想，是头发上的水？
　　不对，头发是干的。
　　房顶上的水管漏水了吗？
　　水滴滴到后颈，滑过背部，将衬衫黏结。
　　冷意越发鲜明。

　　“醒醒，醒醒。”
　　洛梵睁开眼睛，女孩的脸映入视线。
　　精致立体的五官，修剪整齐的长发在阳光下呈现榛色。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和长裤，男性宽大的衣物使得女孩在俯下身时露出光洁的肩膀和大半前胸。
　　理想的早晨，如果不是他快要被压断气了的话。
　　真nm重啊。
　　“你……”洛梵几乎喘不过气,“下来。”
　　“醒啦，干嘛一脸要死要活的表情？早上叫你起床不是你自己安排的么？”
　　“我也没让你直接把我压死啊，你在这是谋杀亲夫。”
　　“少废话，赶快起来。”
　　“哇，真是一点不温柔。”洛梵一面假装抱怨一面爬起来，“明明看上去一点也不重。”
　　“人偶的重量问题一直是技术难关。人偶是魂魄的容器，全身必须具备和常人一样的器官和生理系统，再根据种类不同强化部分。当然，真正的器官会随时间出现腐坏，因此采用的是凝胶作为原料，而人的身体构造过于精细，只能在原基础上添加辅助器。凝胶的重量原本就不轻，外加辅助器，导致人偶的质量至少是同等形体人类的一倍。”
　　温乙女的衣物大多是偏女孩爱好的繁华样式，在公共场合相当引人注目，如此张扬地进到学校会很快被老师发现不是校内学生，可穿着过于宽大的衣物只会吸人眼球，洛梵只得翻箱倒柜找出一套高中时候的衣服，对他来说已经小了，但对温乙女来说倒是勉强合身。
　　学校食堂人来人往，很快就有不少人注意到温乙女显眼的外貌，视线纷纷往两人周围集中。
　　“你不吃饭？”洛梵暗自地得意。
　　“不需要，当然也可以装装正常人类。”
　　“来，啊~”洛梵兴致勃勃地举起勺子。
　　温乙女面无表情地张嘴，彷佛是个莫得感情的吃饭机器。
　　“哟，洛哥你女朋友啊，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
　　说话的是个瘦高个子男生，手里端着餐盘，站在桌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温乙女。
　　“早就找了，”洛梵面不红心不跳，“你有事？”
　　男生嘟嚷了一句没见过啊，随后说：“我还以为你要追素染呢。”说完他眼睛偷偷瞥向温乙女。
　　让他略感失望的是女孩不为所动。
　　“我只和她见过两面，你可别瞎说。”
　　“也是，素染的脾气可怪了，哪能比得上嫂子的温文尔雅呢。她今天一早就不见人影，发消息都不回。”
　　听到“嫂子”二字，温乙女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露出一个不知是鄙夷还是反感的表情。
　　倒是洛梵顺其自然地接受了称呼：“那是，你说素染不见了？现在早饭时间，应该就在食堂吧？”
　　男生皱了皱眉毛：“我找过了，她不在食堂。昨晚说好今天早上交材料的，印刷部的人还在等着呢。不过我听别人说她好像去了机械实验楼。”
　　“我们专业的实验楼？”
　　“正好早上有实验课，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谢谢洛哥！这次要是多卖几份报纸就请洛哥吃饭！”他冲温乙女点点头，“就当给新嫂子接风。”

　　“……他是谁。”温乙女显然憋了许久，男生刚一走远她就忍不住开口。
　　“杜聪，校报社社长。”洛梵收起脸上的笑意，“马屁精。”
　　“他提到的女生——你和她很熟？”
　　“之前举办活动的时候学生会想搞点噱头，就和校报社合作，要求写篇宣传文章。当时负责写文章的就是素染，我在学生会宣传部，她写好后我负责审核。”
　　洛梵停顿了一下：“她的文笔非常好，一年级时除去校内校外奖项，还在杂志上刊登文章。只不过二年级就不写了，校报主笔则换成了杜聪，但是——”
　　他压低声音：“两人的文风如出一辙，有人怀疑杜聪用她做代笔，不仅独吞奖项，还设法削弱她的存在感，同时又用她的作品赚取利益。杜聪当上社长也是有内幕，只不过谁也没在明面上说。”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林素染性格原本就孤僻，没几个认识的人，更别提愿意帮她说话的了；杜聪虽然爱耍小聪明，可人缘也是相当好，就算大家心里看不起他，但或多或少都受过恩惠，当然都愿做睁眼瞎。”
　　他端着盘子起身，面对温乙女困惑的表情也懒得再做解释，要是人偶能理解人际关系那就不叫人偶了。

　　非本校人员自然是不能带进教室的，早饭过后洛梵便打发温乙女回出租屋，自己则到实验楼，从一楼开始一个个教室找过去，一路爬到五楼后隐约感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
　　现在是七点五十，八点整上课，按理来说应当有同学陆陆续续地聚在实验室门口等着老师开门。然而此刻却静得连其他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难道今天是理论课？他记错了？不对，手机的公告明确无误地指出集合上课的时间，没有改时间的信息。
　　怎么回事？洛梵心里暗自纳闷，他随手给死党发了条消息，跑进厕所打算解决下生理问题。这不进不要紧，一进门他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里面。

　　女生，镇定自若地举着手机对着隔间拍照。

　　女流氓……洛梵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发现对方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大概率是自己动手导致的参差不齐的头发，校服的裙子换成男生的裤子，左边裤脚卷起，右边则松散地堆在球鞋面上；领带打得歪七斜八，眼睛下方浮着一层青色的眼圈。
　　大概是听见了洛梵的脚步声，女孩转过身来，面无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愿意接近你啊。洛梵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洛梵，之前拜托你写过文章。杜聪叫我来找你。”
　　“哦。”她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印象，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对方如此镇定反倒让洛梵不自在，明明是女生闯进男厕，他却感觉自己才是走错厕所的那个人，要不是周围的布置是确实是男厕的样式，他就真要怀疑人生了。
　　“咳咳，”洛梵正想着如何委婉地提醒对方时，女孩抢先一步发话了。

　　“有人死了。”她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