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慈善舞会，名流当场，灯火长龙。
袁霏霏穿着火红的鱼尾裙，分叉的两曳如鱼鳞，泛着熠然的粼光，半裹着的两条玉白似莲藕的长腿，她对着玻璃窗，补口红，饱满的唇部散发出艳红的色泽，她才心满意足的抬头。
霎时她茫然了，差点风化在原地。
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的玻璃上折射出魏荀的脸，他很好奇的支肘看她，唇角隐隐地挂着浅淡的笑。
她们诡异对视，谁也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
魏荀身姿笔挺，气度不凡，率先打破寂静，走至拐角处，递给看门人邀请函，消失不见。正当她打算离开之际，有节奏的脚步叩击着地面，在无光无声的走廊里很突兀。
他坦然自若的停步，西装革履，手很优雅的搭在衣襟上道：“袁小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的缘分就应验了。”
“你确定没跟踪我吗？”
“没，只是背地里调查过了。”
他说的很认真，话也无懈可击，一时间让她哑口无言。
“为了治疗我？”
“算是吧，总的来说，你目前的情况，我不是很放心。”
“多谢你的好意。”
“倒是袁小姐，今晚很美，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幸运的人，能和你共舞一支。”
袁霏霏后退，婉拒道：“我不仅五音不全，更不会跳舞。”
“那正好，我也不会。”
“.....”
她们进入富丽堂皇的大厅，一群珠光宝气的艳装妇人走过，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顾谣眼尖，举杯走来，跟魏荀打完招呼后，对她说道：“等你很久了，酒店我没退，只不过之后不能再陪你了，家里发生了些特殊状况，我必须回家一趟。”
“好。”
顾谣很自来熟，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顾谣，她的闺蜜，顾氏集团老总的崽。”
魏荀没太多反应，只是礼貌回应道：“你好。”
“你想找她一起玩，有没有加微信啊？”
“没。”
顾谣很热情戳她的手，对他眨眼道：“那还干站着干嘛？加微信啊！”
“好。”
袁霏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很难反驳此等要求，拒绝了人家，会觉得她矫情，左思右想还是加了吧。
舞池中央无数对年轻男女，灯光蓦然变成淡黄的光束。
依照以前的惯例，因父亲商界地位，总会有人前来巴结她，敬她酒，跟她碰杯，可沦落至此，别人不甩她脸已是人间至幸，再说别人不来打搅她，也怪好的。
顾谣被帅小伙邀请，她来者不拒，几轮下来小脸微红，叫嚷着，“不要干站着，动起来！”
袁霏霏迟缓“恩”了声，脑子里全是天马行空的构图，大约五分钟左右，有外人来到她身边。
她很敏感，易生抵触，可这次不一样，这股气息没有烟味，类似干草淡淡的幽香。
她难掩惊讶，尾音轻颤，“是你？”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可想。”
她原以为他会识趣，知难而退，可他不同。
“据我了解，袁小姐早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该回国继承家业，可你一直没回来，直到公司宣告破产，才回来救场。为什么当初要离开呢？若是涉及到隐私，就当我没问过这个愚蠢的问题。”
“没想到知名的心理医生魏荀，还是个好奇宝宝。”
“我不关心这些问题，只关心袁小姐而已。”
“什么？”
“我想了解你。”
这句话很勾人，但她毫无情绪的扯起一边嘴角。
他算是老棍的接班人，袁霏霏没打算有所隐瞒，“我深知能力有限，无法担起家业的重任，那会正巧喜欢插画，就去国外进修，我一度认为自己可以，想着学有所成后就回国发展。”
魏荀敛目倾听，一言不发。
她旋转着打火机，点燃烟道，“我不认为你会对枯燥无味的励志人生感兴趣。”
“我大致明白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烟道：“恩，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才说完，旁边有人路过，飘来很刺鼻的臭烟味。
她厌恶的耷拉眼皮，剧烈咳起嗽来，手本能去找支撑物，有道冰凉碰到她的指头。
袁霏霏轻抬头，见高脚杯中倒映出她呛红的脸，明艳又贵气，她愣了会，又触及到他扶住她的手，力度不轻不重。
“你讨厌烟味，为什么还要抽烟呢？”
“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解释清楚的，全凭喜欢。”
“是这样啊。”
她扬了扬下巴，“还要抓多久？”
魏荀轻笑着松手，举了举酒杯，“我们去运动一会儿？”
她扔掉烟，跟他碰杯，抿了口酒水，眸光潋滟道：“早就说了，我真的不会，不会还要为难我吧？”
“没关系，我也不会，两个菜鸟跳不出什么花样来。”
魏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袁霏霏怔怔发神，拒绝的话语绕到唇角，燃成了灰烬。
她鬼使神差跟上他的步伐，旁边是陶醉于快乐的人，飞舞的斑斓裙裾，就像撑开的花伞，一开一合。
她们相携来到空地。
袁霏霏不自在绕过他细长的脖颈，似笑非笑道，“等等，别笑我。”
“不会，我也是新手上路。”
爵士乐轻缓而起，她只觉天旋地转，高挑的天顶上坠着的珠子簌簌有声，她跟他的视线不做痕迹交汇，又偏头移开。五指交合的粗粝触感，让她心猿意马，一个优美转身，她又盯上了那块性感领域。
“好看吗？”
她知道，他意有所指。
“喜欢看，就一直看着它。”
“可它不属于我，不是我身上的器官。”
“把我画下来，永久珍藏。”
袁霏霏惊奇他说这话都不害臊，一本正经的，太好相处了。
他动作流畅，西装上也没褶纹，她算是默许了，轻轻地挑飞他的酒红色领带，问道：“多久有空呢？”
“时间你来定，我悉听尊便。”
她的腰肢盈盈一握，细软的手不似明艳的外表，被他擒在掌间，节奏高扬时，她像纤细的丝带被甩了出去，脚底点地，又折回。他慢慢地垂头，鼻尖相距只有几厘米，骤停，手指有意无意划过她微鬈的发梢。
“恩，多谢。”
他很会跳，从头到尾她罕见没误伤到人。
“你骗我？明明舞技不差。”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会起到很微妙的作用。”
袁霏霏很清楚看见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
眼角上扬，面颊冷艳。
舞后，她很烦躁的喝了酒，也不知如何摸回了酒店门口，冷声都未能吹醒她，只是稍微让她哆嗦了下，随之而来门咔嚓一声，她一把推开，泛着恶心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
多日以来沉积的躁郁，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只在弹指挥间，许多毛巾被她发疯的掷在地上。她呼吸不畅，兴奋得像个在钢丝跳舞的人，恨不得拿头去撞击墙。
“他妈的，你争气点，袁霏霏。”
她卖命的咬唇，很委屈的哭，哭着哭着就累了，痛苦到极致就麻木了。
风掠来，门被踢开，有人进来了。
袁霏霏直勾勾的看过去，魏荀夺门而入时眸中掠过慌乱。
她哭笑不是，彩妆黏糊着花脸，睫毛膏晕染得她的眼勾很深，也衬得她的瞳孔有着一种破碎的脆弱感。
魏荀快步握住她痉挛的手，扶正她的脸道：“深呼吸，听我说袁霏霏，我在你身边，一直没有离开，只要你回头，你就能看见我。”
“不用你管。”
“我不会走，你就权当受骗，听我一句好吗？”
她看不见未来，那里一片渺茫，意识模糊不清时，狂躁的竭嘶底里让她成了跳梁小丑，最后只剩下荒芜和空白，他的声音从未停止过，可她听不清了。
痛苦快要将她淹没，她甩开他的手，一巴掌挥了过去，难以控制的哑声道，“滚，让我静静。”
她颤着音，无不脆弱的恳求道，“你出去吧。”
“你骂。”
“恩？”
“继续骂。”魏荀把毛巾捡起来，又踩在脚底，吐出世间最优美的脏话，“草他娘的，没有医保和寿险，天黑后不要见义勇为。”
“......”
他为她清理完秽物，又扶她上了床。等他离开后，她浑身汗津，左侧的镜面里，那是张青白可怖的脸，口红糊了唇，难以想象这是哪来的索命鬼，丑得不像话。她又犯病了呢,讨厌这样不堪一击的自己。
从家里出事，躁狂复发的频率越多，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避免的伤害，就像动脉中的血液贯穿全身，这是一种无法缓解的苦痛。这种状况整整持续了半年。
手机抖动，点开wx——
他发来’百花齐放’的表情包
袁霏霏：？
魏荀：还没睡？好点了吗？
袁霏霏：好多了，有事情吗？
魏荀：少熬夜，别做秃头宝贝。
袁霏霏：恕我直言，你很像我妈。
魏荀：微笑jdp，职业本能，仅此而已。
袁霏霏：你没有义务要对我好，离我远点，我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她敲完字，打算闷头就睡。
【让你看见狼狈的我，对不起。】
这次他回得很慢。
魏荀【请记住我的身份，也不要质疑我的能力，更不要忘记相信我。】
～
这天她退完房间，便接到了助理的电话，筹办展览会的事情刻不容缓。不出意外她的到来会惊起些水花。将来她在本市大展身手，光明前途，指日可待。
等她下车抵达现场，无数鲜亮的横幅上写满了污言秽语。
“袁世博性.奸无恶不作，其猥琐小女国外躲难。”
“丧尽天良的商家，哭爹抢妈的罪人。”
.....各式各样辱骂式的言论。
水花是激起了。
有人指她这个方向，神情狰狞大吼道：“她就是袁世博的女儿！”
袁霏霏匆匆一眼，成堆的人察觉动静，下一秒蜂拥而至。
很善意的话：“你爸欠的钱到底还给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那份工资呢...”
激奋的言辞：“ctm，袁世博真是样样污点占齐了，凭什么有心理疾病就能逃掉牢狱之灾？去他妈的怎么不关他一辈子？就该牢狱坐穿！”
助理小媛护好了她，谦卑低头道，“对不起，你们找错人了。”
袁霏霏一身淡雅素装，斜睥横幅。骂的没有水平，还不够狠。
幸灾乐祸的脸让人厌恶，继而她缓缓掀开眼道，“侮骂他人，败坏社会风气，没记错的话，是要被依法行政拘留的。”
小媛继续道：“轻则违反社会治安管理条例，重则涉嫌侮辱、诽谤罪。”
那人气得脖子涨红，大骂道：“欺负我们不是文化人？读那点屁书也没见你混得很好。”
袁霏霏盯着那张黝黑的脸半瞬，唇角一弯，淡定从容道：“我爸欠下的钱，以后我会一分不差还给大家，只希望大家戾气别太重，省得伤身。”
“瞧瞧这姑娘，天真得很呐！你当世界围着你转呢？我们不生活的吗？”
“你倒是现在就还啊，不会是手头紧，几分钱都拿不出来吧？”
又是一阵骚乱，粗言恶语，一连串传入耳里，她神色不变，手却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不知是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在躁动的人群里无比刺耳，她徒然慌了神，倏忽一把不起眼小刀从缝里刺来，前后只留给她一个眨眼的反应。
袁霏霏看见小媛惊慌失措的表情，一长腿就劈空而来，精准又快的踢掉那把匕首，偷袭者戴着黑色面罩，见不得逞，接连后退，顾不得痛，飞快跨上摩托车，逃逸而走。
不少人心悸不已，倒吸口气，连骂她的声音都不自觉变低，小心翼翼的嘟囔声里，甚至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袁霏霏探头没看清车牌号，就见他拨开人群走来。
魏荀右脸尚有淡红的指印，他没睡好，乌青的脸色，眼底还泛着血丝。
“魏荀？”
“是我，你还好吗？”
“没....”
“有没有受伤？”
“没。”
“这件事交给我。”
他像保镖，气场太强，一路跟她走到了会场，没人再敢上来没事找事。
展演场地到处乌七八糟，倒地的鲜花被踩得稀烂，墙上泼洒着红漆，那几个大字很醒目。
【死】
【给我去死】
有人胆战心惊的窜走，也有人嫌事不大，嚣张泼来污水，被她很灵活的躲掉。
那人见不得逞，甩掉铁盆就想跑。
魏荀拧起他的衣襟，直至脚底踩空，腾还在没头没脑的吼叫，“你爸多久死啊？死了我大贺三天三夜!”
魏荀嫌脏，把人摔在地，笑容很陌生，说道，“他不会有事，倒是孤立无援的你，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兴风作浪，警方就快到了，等着在局子里解释清楚吧。”
维持秩序的工人陆续赶来，将他五花大捆甩给了警方，事后个个诚惶诚恐，被她当场炒鱿鱼。
小媛满眼自责，“是我的问题，办事不利，才会留给他们胡作非为的余地。”
袁霏霏眸光不变，不动声色看那几个红字，低声道：“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是，这几个月还好，上半年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当地新闻...自从袁总有变故后，曾经很要好的商贾伙伴避之不及，生怕再跟我们扯上半毛钱关系。”
她自嘲道：“也对，曾驰骋商界又如何？墙倒众人推，现在跌至低谷，自当是粉身碎骨。”
小媛三番五次看她，她眼神冷冽，不易让人靠近，还是忍不住道：“袁小姐....袁总其实很想陪小姐....当初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念叨你。”
“他说了什么吗？”
小媛摸头望天，学得有模有样道，“我家闺女多久留长发呢？想看看女儿长头发的样子。”她会心一笑，又道，“袁总肯定不知道，袁小姐现在长发披肩，太漂亮啦。”
她眼角发涩，始终说不出话。
小媛：“哎我真是的，净说些废话。谢谢袁小姐出资为我父亲治病，一直以来对我家的照顾。”
小媛身为她爸的助理，当初他出事，还是她第一时间报备。她才能及时赶回，处理繁杂的后事。
而小媛的父亲不幸患上尿毒症，这对贫寒的家境无疑是雪上添霜，她看不过去，就汇了款。
“叫我小袁吧。”
“对哦，不能太见外。”
“叔叔病情有好转吗？”
“好多啦，我爸总跟我唠叨，你真是大好人，若是手术成功，他老人家想见见你，我当场就打消了他的念头，你天天忙得晕头转向，哪有时间管闲事？”
“下次我会去的。”
“真的吗？”
“恩，你也不用再跟我了，没必要为自己找麻烦。”
“不不不，跟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即使你不乐意，那我来努力就行啦~总得放个人在身边，闯事业才放心嘛！”
“谢谢。”
小媛将门钥匙给她，“不用不用，我提前安排好了住处，可能比以前住房的面积小好几倍，不止......”
“辛苦了。”
她约她俩吃饭，小媛报了个住址，受宠若惊婉拒后，就飞上了的士。到头来就剩她和他坐在旋转小火锅旁，干瞪眼。
看他脸上鲜明的指印，那是她的杰作，就像完美的雕塑品被人敲碎了脑壳，她不由自主道：“对不起，昨晚我不是故意的，忘记吃药了...”
“放心，还没毁容。只是你几天都没按时吃药，在医院说的话，看来光是想骗老棍开心。”
袁霏霏无声抗议，不小心狡辩了下，“还是吃了几粒的。”
不论是她的医生还是临床研究专家，都曾告诉过她，药物是能够有效控制她的疾病的唯一方法，但她经常会忘记吃药。
“以后我每天都会提醒你，务必不要拉黑我。”
她难得想笑，垂眸看那层火红油水漾开，漫不经心道：“你每次都能找到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身上，安置了定位器呢。”
魏荀低垂着眼，藏不住的笑如浅淡的水泊，轻飘飘的说，“没有哦，前几天顾小姐曾说过，我都记下来了，这次运气好，但我不能保证次次都在你身边。”
她不想再重复同样的话，为了感谢他，特意给他夹菜，可做不擅长的事，注定要被油溅。
“袁小姐，之后有何打算呢？”
她很心烦的皱眉，“叫我全名吧，找工作，你呢？”
店内生意兴隆，热闹非凡。她厌倦的擦拭油印，余光里他慢条斯理的吃，很斯文，袖子竟没沾有油渍。
“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不用担心。”
“借你吉言。对了，偷袭我的人，你不用插手，这是我的事情。”
“嗯？”
“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能夺走，其他人不行。”
他调侃道：“有我在，恐怕难度不小。”
“你不忙吗？
“忙，天天陪跑，还要时刻提防你有没有做傻事。”
“我的意思，你可能误会了。”
“你说。”
“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我的职责所在。”他从口袋里扯出条丝带，打了个结，替她遮住了油印，笑道：“这事我说了算，不用多虑，我不会对你做出格的事，更不会伤害你。”
“你是病人的福音。”
“说错了，不是病人，是我。”
他收回了手，她默默看了一眼蹩脚的蝴蝶结，视线上移，从他的喉结游离到那双蕴着温柔的眼，本能道：“有谁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魏荀愣了愣，很不好意思的别头，再回头时耳根微红，嘴角上扬起开心的弧度，说道：“现在有人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