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未雨生夕

9、追尾

　　听到这话少年当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麻烦您老看看表，我这出去有半个小时吗？”说着，便将手中的面碗放在床边木桌上，桌子上放着装有昨天喝剩下的茶叶水，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浸泡，颜色变得更加浓郁。

　　少年眼角微微抽动，指着茶杯对坐靠在床上的男人说：“我走之前就和你说了一声记得把它倒点吧？感情你这半个小时就没挪窝啊。”这老头的懒病该治治了。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讲手中的报纸合上，丢在一旁，把脚往拖鞋里一塞，趿拉着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伸手把自己心心念念的鳝鱼面拖到自己跟前，加起一块鲜嫩肥美的鳝鱼肉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还不忘为自己懒惰的行为争辩一二：“唉，年纪大了，有些事总是记不清，腿脚也不便利，年轻人要学会体谅，到你们老的时候也会变成这样的。”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行了，吃你的吧。”说完转身离开，在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微微侧首说道：“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打算这几天搬出去在外面住，就不回来住了，不过偶尔会过来看一眼。”

　　男人吃面的手一顿，沉默了半分钟，用着带有一丝惊讶的语气说道：“怎么突然要到外面去？住不习惯吗？还是要去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没等少年回应，男人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了，是交小女朋友了，不方便住在这里，想在外面过二人世界对不对？没事儿，这很正常，叔叔我也年轻过，明白这种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的小青年内心的汹涌澎湃。”

　　少年修长的手快把那历史悠久的门把手给拽下来了，忍无可忍地打断身后喋喋不休的男人口中的胡言乱语：“闭嘴吧，请停止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谢谢您了。”

　　说完之后气急败坏地走出了房间。

　　而身后刚刚还在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教导“他的男人在他走后收起了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浑浊的眼珠内浮现出一丝忧愁，在本就不明亮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薄雾。

　　剩下的面也不再吃了，手掌撑在桌面，站起身来，拿起那泡了一夜的茶水，走到窗台，慢慢地浇在已经奄奄一息的仙人球上面，将杯子随意放在旁边，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自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又跟着瞎操什么心呢？早就不是个小孩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长大了。

　　男人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可心中的忧虑还是消散不去，转身走出房门，手掌扶在栏杆上，慢慢走下了楼，望店内一看，没有发现少年的身影，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小吴，小霄呢，怎么不见人？”男人语气平常的向坐在收银台上的吴彬问道。

　　吴彬看到他下来了，笑着回答道：“霄哥啊，他说最近他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回来了，刚出门，说是找中介询问租房信息了，他应该和您说了吧？”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嗯……是说过，只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好了，没事了，你忙你的吧。”然后走向超市货架的背面，想要拿一瓶啤酒缓解一下心情。手指刚伸向瓶身，还没碰到它的皮，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哎哟，田叔，这可使不得，您做完手术没多久，虽然是个小手术，但刚才霄哥叮嘱过我，让我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您，禁烟禁酒禁茶叶，早睡早起多锻炼，这些东西都有数，少一件我的工资可就打了水漂了，来，您这边请。”吴彬将男人扶到收银台旁的椅子上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

　　男人一听顿时就要炸起来，奈何自己已经是个‘老人家’，比不上吴彬年轻力壮。

　　吴彬按着男人的肩膀：“您消消气儿，霄哥也是为了您身体好，这是对您的孝心。

　　本来还想骂人的男人一定到这里，心里的那口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不自然地问他：“那、那他还说什么了吗？”

　　吴彬看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确保他的口中不会吐露芬芳，把少年剩下的孝敬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还嘱咐了，说您现在不能吃辣，菠菜韭菜少吃，豆类食品也一样，还有……那个……让您多喝热水。”

　　男人：我……算了，这、这也算是关心我吧。

　　然后，将这口有些噎嗓子的’孝敬‘用力地咽了下去，郁闷地离开了。

　　D市城中心的交通在早晚高峰期的时候是能将人堵出心梗出来的，半个小时过去了说不定才过一个红绿灯，然后迎接下一个“半小时”，所以工作日的时候除了上班，非紧急情况都不会选择在这两个时间段出行。

　　秦潇冥深受感触，在早些时候他也经历过一段时间，那路堵得百转千回，后来觉得太花费时间了，都浪费在路上了，有时候遇到急事的时候堵在路上看着车子龟速蠕动的时候血压都被气高了。

　　因此过了半个月，在差点错过合作人约定的时间后，他果断地从家里搬了出来，直接住在办公室里了，还不用早起，多好。

　　而这个时候，正值中午，交通比平时通畅不少，秦潇冥驾驶着线条流畅低调平凡的暗黑色轿车行驶在公路上。

　　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恰好是红灯，秦潇冥停下车辆，眼睛无神地盯着红绿灯秒数的跳动，而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居然摆放着一只娇小可爱的猫咪摆件，约莫五公分大小，安安静静地躺在座位上。

　　红绿灯还有几秒结束，秦潇冥准备起步出发，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轰鸣声，下一刻，他的车尾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扑去，这纵然他平常遇事从容不迫临危不惧，但还是被这一下给撞懵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将车头摆正踩下刹车。

　　可不知后车什么情况，感觉后车在加速，自己的车辆微微颤动，在即将被推动的时候，他将手刹拉死，迅速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冲了出去。而在起身的一瞬间自己的大腿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顺手一捞塞到口袋里，往身后一看，发现后车是一辆银灰色面包车。

　　驾驶员不知道什么情况，身体倒在方向盘上，在失去意识前将右脚踩在油门上不过可能踩得不重，否则他刚刚恐怕要一飞冲天了。

　　幸好面包车没锁，秦潇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打开驾驶位车门，将驾驶员踩在油门上的腿移开，长臂一伸拉死手刹，车辆陡然停止。他微微松了口气，开始查看驾驶员的情况：面无血色，嘴唇惨白，眼下有青影，身体在发冷汗，应该是头一天熬夜，早上没吃早饭就出门工作了，忙碌了一上午，这时忽然挺不住了，犯了低血糖吧。

　　秦潇冥转回车内拿起手机并且翻出一瓶饮料，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后，拧开瓶盖给他喂了一些。做完这些工作后秦潇冥站在原地等人过来处理，像是在沉思，为什么在这种交通稀疏的时间段也能出事，难道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等待的过程中周围聚集了一二十人围观，也不知是人的好奇心太重还是中午吃多了出来消化，一边看一边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哎哟，你看那个车标，是那辆车吧？能换市中心好几套房子的那种。”

　　“哎？好像是啊，这下惨了，那小伙子把自己拆了卖了都赔不起一个车灯，你看车屁股都撞出坑来了，维修费得多少钱啊。”

　　“人没事吧？怎么倒下了？是不是吓晕过去了？”

　　“肯定的啊，看那车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么宝贝那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

　　秦潇冥听着人群中的嘈杂声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依然归然不动的观察着眼前的人，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人的工作牌，看到名字的时候视线顿了一下，随机移开。

　　将手插进裤子口袋，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愣了一下，然后记起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把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啊，是那只猫咪摆件，应该是车辆发生撞击的时候掉落在他身上的。

　　指尖摩挲了一下，又放回了口袋，再次将视线转向那个人，这次多了一些探究意味——非常普通的样貌，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开着类似拉货的面包车，应该是送货员或者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

　　看来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千千万万的打工人之一，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总觉得今天这起事故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反正不是他倒霉就对了。

　　警察和医院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听到他们拉着警报驶来。

　　因为事故之一的主人公失去了意识，救护车急忙将病人拉上车，呼啸着驶向医院。

　　警方在听过秦潇冥向他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观察现场，同时也周围群众询问情况后，判定这次事故是后车全责，没他什么事儿，而且他再事故发生后的沉着冷静减少了后续事故的发生，并且还询问他是否需要向后车驾驶员索取维修费用。

　　秦潇冥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问题，没有人员伤亡是最好的结果，车辆损伤不要紧，不过他看后车驾驶员的情况不太好，心里有些担心，询问警方是否有什么大问题。

　　警察向在医院里同事询问情况后表示没太大问题，失眠加低血糖，秦潇冥可以离开了。

　　听完后他点了点头，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了一样，笑着向警方道谢后，走向马路边的花坛旁，打电话叫人把自己的车拖走，挂掉之后将手机捏在手上，犹豫了一会儿，打开通讯录，点击了一个号码后，在拨通的一瞬间说道：

　　“忙吗？忙也没事，帮我查一个人……累也要去，报酬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