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方陵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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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再战。”裴剑归沉声说。
薛冰萼正躬着身替他擦拭着脸上的伤口，原本闭目靠在椅子上的人突然睁开眼，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薛冰萼先被他吓了一跳，很快抬手按住了他的头，继续将侧脸那一痕血迹擦干净。
她也不劝什么先疗伤之类的话了，名剑擂只剩两天，而他们离踏进十三段，也只缺一胜。
这时候要拦着裴剑归，不啻于虎口夺食。
她忽然想起初见裴剑归那会儿，名剑擂公审方剑离，他路都还走不稳就要冲上台去跟周霜剖白、跟剑使拼命。
那时尤真叫她要么一针把他扎晕，要么就由着他去。
死鬼劝不住。
说得真是一针见血。
“明天去。”薛冰萼叹了口气道：“你今天早点睡，不要胡思乱想，不许练剑，学一学剑离......”话说一半，她的视线转到方剑离，才发现那人竟然已经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外袍鞋袜一样都没脱，大半张脸埋在还叠着的被子里。
显见是累极了。
薛冰萼失笑，也不是要这么早睡，饭还没吃呢。
裴剑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睡着了的方剑离。蓦得，想起今日擂台上他一再替自己接招的情形。
裴剑归心里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是他的弟弟，虽然十几年来只肯管他叫师兄。平日醒着时他脸上总也带着的一副明朗笑意，如今睡迷了，只留下倦容，倒显得稳重成熟了不少。
翻过年去，剑离就及冠了，已经是个男人了。裴剑归想，只是在自己的私心里总还当他是个孩子，觉得他应当乖乖听兄长的话，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受自己的庇护......想到这，他不自觉弯了一下嘴角，其实这个孩子早就已经开始反过来庇护自己了，替他挡了剑使，替他顶下盗剑的罪名，替他挨罚，名剑擂台上无数艰险都和他一同打了过来。
这回擂台打完，他也许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和剑离相处。
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相处。
裴剑归这么想着，起身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方剑离露在被子外面的小半张侧脸，注视了半晌，伸手过去碰在他脸上，拇指在他眉峰上轻轻抚了一下。
方剑离只是有点累，睡得并不沉，依稀之间感觉有只手抚在自己脸上，动作非常温柔。
他单眼睁开条缝，只知道跟前有个人，也分不出什么高矮胖瘦男女老幼，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冰萼？”
裴剑归手一顿，眼神顿时变了。
那一点稀薄的兄弟情迅速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酷。他当即收回了手，收到一半似乎还感觉不解气，又回去“砰”一声弹了一个暴栗在方剑离的脑门上。
“哎呀！”方剑离惨叫一声，噌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裴剑归冷着脸：“你叫我什么？”
方剑离捂着头，一脸懵懂，龇牙咧嘴道：“我叫你什么？”一副人起来了魂还没追上的样子。
裴剑归冷哼一声，背手走了。
方剑离心里有一万句不雅之词在左冲右突上下翻腾，捂着脑门从床上爬起来，追在裴剑归身后质问：“我叫你什么了你打这么大劲儿！阿爸吗？”
裴剑归回头，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弧形。
是弹暴栗的手势。
意思十分明显：还想挨打是不是？
方剑离老老实实在一边睡个觉，无端被打，只是想给自己讨个说法，却又遭到了这等威胁。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拔剑吧。”方剑离指着裴剑归说了一句，转头到处找自己的剑。
裴剑归轻哼一声，回身也去拿剑。
薛冰萼：“......”
你俩其实是亲兄弟吧！
猜对了他俩还真是。
薛冰萼忙撂下手里的东西，跑上前抢了裴剑归的剑，回身又挡着方剑离。
“不要闹，今天谁都不许动剑，现在出去等吃饭，吃完饭好好睡觉。”
身边有两个幼稚鬼有时候真的很难办。
有了薛冰萼艰难的调停，幼稚鬼兄弟到底没有打起来，这一夜还算平平静静，第二天还是那个擂台。
真的，就还是那个擂台。
“怎么又是他们？”三人一上台，顿时都是一愣。
只见擂台对面站着他们本场的对手，赫然又是昨天那两人。
粉衣双剑的冷漠少年，还有提着猩红链刃的蒙面人。
方剑离蹙眉：“不该又遇到他们啊......”
名剑大会的规矩是三天必须得打一场，可整个赛程也不过就剩下两天而已。他们昨天刚刚胜了一场，那么今天再来这一趟，必然是自己的意愿。
可是这一队人昨天应该已经踏进了十三段，按常理说今天不会再来了。
十三段里又不设什么高低排名，除非他们直接递战书去挑战头名，一举夺魁，否则在这仅剩的两天里，再上擂台根本没有意义。
薛冰萼勉强找出个原因：“也许是为了磨炼武功？”看那个蒙面人昨天和裴剑归血拼的样子，估计在武学上也有点什么特殊的偏执。
方剑离摇头，再一次语出惊人：“我倒觉得，人家可能只是看我们不顺眼。”
针对他们，然后专门等在十三段门前来拦人了。
裴剑归此时阴沉着一张脸，他听出方剑离的意思了。
看什么我们不顺眼，多半就是看他不顺眼。而且那个不顺眼的还未必是上一场和他打的最凶那个蒙面人。
薛冰萼闻言心里一动，也想起昨天那个言谈行动都有些奇怪的蓬莱神仙了。
她四外看看，问出了和昨天同样的话：“还有一个人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白影忽的一跃从台下冒出来，这一跃实在跃得有点高，没落在擂台上，直接飞上了半空。
众人仰头看去，还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八骨伞，仍是一身飘飘然白衣，撑伞的神仙却换了一个。
朱唇杏目粉黛峨眉，长发披散裙袂飞扬，发间零散点缀珠贝似的饰物，流转间映出点点柔和的光芒，白裙外一层极轻薄的罩衫，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在阳光映照下竟给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比昨天那个更像神仙降世了，还是个女神仙。
不对，这叫仙女。
薛冰萼彻底震惊了：“他们还能换人？”
可是换人也不能直接从十二段开始打吧？裴剑归和方剑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没换。”方剑离也是一脸震惊，但还稍微留有一丝理智，转头看了看台边悬挂着的比赛名牌。
对面的三个人：何天爻、迟逐、方陵游。
和昨天一模一样，一个都没变。
比试即将进入倒计时，对面的仙女落了地，如洛神之踏凌波，轻轻巧巧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注视着裴剑归。
“你还是不认识我吗？”他问。
外表虽然天衣无缝，声音倒能听出是个男声，不过音色清亮，也并不违和。
裴剑归蹙眉看了他片刻，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方陵游？”
那人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这一笑，真如云散天光见，明丽不可方物。他点了一下头，那个是字还没出口，就见裴剑归的眼神飞快瞟向台边挂着的名牌，口中仿佛自言自语。
“果然蓬莱岛的人应该是姓方。”
方陵游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他强压着不叫自己的表情变得扭曲，颤巍巍追问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今天这样子也不认得？”
裴剑归诚实道：“我认得啊，昨天不是跟你打过吗。”
方陵游：“......”
擂台上顿时又陷入一片死寂。
方剑离和薛冰萼对视一眼，煞气，熟悉的煞气。
鼓声一响，比试开始！
方陵游纵身上天，盯着下方咬牙切齿：“裴剑归，今天不打断你一条狗腿，我就不姓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方陵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