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返魂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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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结束，刷拉一声长剑还鞘，方剑离欠的了不得，回手就捏上了尤真的脸蛋。
尤真脸一扭冷漠道：“阴险的中原人啊不要靠近我。”
方剑离乐了，索性上前一步跟抱小孩似的把他抱了起来，托在胳膊上颠了颠，转头往台下走。
尤真环着方剑离的脖子棒读：“放开，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回老家寨子去，你是不能留住我的。”
一脸心如死灰。
“那三丁包能吗？”方剑离问。
尤真：“......”
“千层糕呢？”
“翡翠烧卖？”
“炝虎尾？”
尤真板着脸问：“炝虎尾是什么？”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唔......”
裴剑归跟在他俩身后，仍然警觉地按着剑柄。
没法子，旁边冬殊冬刭两个正死死盯着方剑离，手可一直没从笛子上拿开呢......
一边的观战席上，李名络还在教训着他的倒霉弟弟李名缘，给他讲解刚才台上的路数。原本在他身边坐着的人忽然一言不发就起身往外走。
“静知，干什么去？”李名络冲那人背影喊。
那人却没应声，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卢静知走到擂台出口，刚刚结束比试的一行人正从里面出来，薛冰萼与身边的裴剑归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片温柔笑意。
“冰萼。”卢静知喊了她一声。
薛冰萼循声望过来，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叫了一声：“师兄。”
卢静知心头骤然一痛，他自己就是大夫，但这一刻他却分辩不出让他痛的到底是胸口的伤，还是薛冰萼周到中透着疏离的态度。
曾几何时，他的冰萼也像那个七秀坊的小姑娘蒙九珠一样。
蒙九珠每次看见丁曳，眼睛里都闪闪发亮，蹦蹦跳跳地喊着丁曳哥哥。而过去的冰萼喊他师兄时，眸子里也是一样的光彩摄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
当面是客客气气的一声师兄，自己不在时，索性成了卢师兄。
卢师兄。卢静知心里苦笑一声，就和杨师兄差不多吧。
薛冰萼已经走到近前，看着他问道：“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卢静知勉强笑了笑：“无妨。”
其实并不真的无妨，别说他们这种以医术著称的万花弟子，便是寻常人也能看得出卢静知脚步虚浮，面容憔悴，唇上几乎没了血色。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薛冰萼关切道。
卢静知还是那个笑，悲悲戚戚；还是那俩字，隐忍坚强。
“无妨。”
“嗯......”
薛冰萼脸上的半永久温柔出现了一丝裂痕。
平时也就罢了，今天刚打完一场硬仗，她是真的有点累，就不太想......跟他对戏。
“既然无妨就不是来找薛姑娘问诊的吧？那告辞。”一直站在旁边的裴剑归突然出声，说完这么一句，绕开卢静知就走。
无量天尊，他直接麻了。
最怕这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欲语泪先流的做派了。
干什么啊，说话还是唱戏。
裴剑归心里的个小人边跺脚边抖鸡皮疙瘩，走出去几步后还转身看了看薛冰萼，眼神示意她快过来。
薛冰萼的目光在裴剑归和卢静知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几次，最后对卢静知略带歉意地说道：“师兄，那我先走了。”说完便追裴剑归去了，跑了两步又转头道：“师兄你要保重身体啊。”
卢静知凝眸看她，轻轻点了下头，望着那跑远的背影，他低低呢喃了一句：“冰萼，我一定能争到名剑擂前三的。”
“劳烦。”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卢静知一转头，看见个年轻的黑衣道士，正是方才与冰萼结伴论剑的另一人。
方剑离笑得十分和气，闲聊似地问道：“这位师兄，执着于前三是看中了擂台密室中的什么东西吗？”他说着摆出个虚心求教的样子，好奇道：“我只听说里面有许多宝贝，却不知究竟有些什么。”
卢静知随口答道：“有一味难得的秘药返魂草，至于其他的在下也不甚清楚。”
“原来如此。”方剑离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好像对草药什么的没有兴趣，朝卢静知拱了拱手道：“我要赶紧去追师兄了，告辞。”
方剑离心里琢磨着卢静知的话，还没走出多远，忽听身边的尤真小声说道：“原来擂台密室里还有返魂草。”
方剑离没料到尤真这里会有线索，忙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尤真点点头，眼神忽然往旁边的冬殊冬刭二人身上飘了一下，小声说：“是解毒的药引子。”
方剑离心中一动：“解什么毒？”
尤真这回沉默了片刻才抿抿嘴唇，涩声说道：“天一尸毒。”
天一尸毒！为祸南疆多年的天一教，炼制尸人而成的剧毒！
“这毒不是说无解？”方剑离惊讶。
“大多数中毒的确实无解。”尤真蹙着眉，说的有些含糊：“只有很少一部分特殊的......人，有办法救。”
特殊的人啊......方剑离垂下了那双总盈着淡淡笑意的眼，浓密的睫羽覆住所有不为外人道的思量。
一行六人吃了三丁包、千层糕、翡翠烧麦、炝虎尾......所谓虎尾原来是鳝鱼，心满意足的尤真终于放弃了就此回老家寨子里了此残生的想法。
其实冬殊和冬刭两人倒是都觉得这想法不坏。
两厢告别之后，裴剑归三人慢慢朝小院走，已是掌灯时分。
薛冰萼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终于到了十段，不过这一回论剑也快结束了。”
裴剑归闻言心中一紧，确实，离名剑大会结束只剩半个来月，想要打上十三段，时间上已经相当紧张了。
却听薛冰萼接着说：“看来打进前三真的很难了。”
此言一出，裴剑归直接惊了。
没料到薛姑娘不声不响，目光却如此远大，有剑指塑像之意。
“方才擂台外面那位师兄好像也在念叨着誓夺前三呢，万花谷真是朝气蓬勃。”方剑离忽然玩笑道。
薛冰萼听了这话却摇摇头：“不是的，卢师兄是想帮我拿返魂草。”
方剑离明显一怔。
“返魂草是什么？”裴剑归问道，他从没听过这种东西。
却见薛冰萼再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下裴剑归也愣了。
不知道的东西......要来干嘛？听着比他想要周流剑还奇怪。
面对两人的不解，薛冰萼沉默良久，垂着头又走了几步。
“我一年多前去过一趟南疆。”薛冰萼娓娓道：“在五毒潭里不知遇到了什么，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裴剑归心里一紧，转头看向她。
“后来倒是慢慢想起来了，真的很慢，而且是靠外力催发的那种想起。”薛冰萼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形容：“就是......我遇到了前来寻我的师兄，才想起他是师兄。我们一路从南疆往回走，途中见到山川风貌、大城小镇，我才渐渐回想起去时的情形。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
裴剑归面沉如水，方剑离迟疑地点了下头。
薛冰萼接着说：“我跟着师兄回到万花谷，想起了自己从幼时入门学艺后的种种，还有，自己在扬州有个家。”她说到此处，声音里突然露出一丝哽咽，强行压抑了一下才继续：“我寻回家，结果这里没有人，我这才想起父母原来早就不在了。”
裴剑归一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就像梦里六七岁的自己摔倒在远去的父母身后时那种感觉。
“然后我就住下了。”薛冰萼很快又扬起了头，吐出口气，恢复了先前轻松些的模样：“看看医书，练练武功，四处转一转，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指引我，慢慢把之前的自己找回来。”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埋头走了半晌，直到方剑离问出了其中关窍。
“那你现在......找到哪一步了？”
薛冰萼停步，正好站在自己那座小院的门口，她从袖中抽出个火折子，走到台阶上踮脚把大门前悬着的灯笼点上了。火光猝然一亮，很快被罩进了一层油纸里，变得摇曳昏黄。
薛冰萼转过脸，烛光点在她那一双杏眼上，眸子比之往日显得极深极亮，给她整个人都换了个样子。
褪去了那层柔弱温婉，露出一种近乎炽烈的坚定。
“我现在想要返魂草，虽不知是为什么，但一定要。”
裴剑归望着她，恍然间觉得那所谓的返魂草后面，也许还藏着另一个的薛冰萼，与眼前灯下的这个相似，而与早先他已认识了个把月的那个姑娘，会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一定能拿到，这回论剑不行就去别处找，别处也找不到，三年后再来。”裴剑归认真地说。
薛冰萼站在台阶上，微微低下头向着他笑了笑，一抬眼，目光对上稍远几步的方剑离。
方剑离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你如今功夫又好，医术也好，原来还不是全部吗？”方剑离忽然展颜一笑：“等把整个自己找回来，会不会直接冠绝江湖？或者成了天下第一神医？”
薛冰萼噗嗤一笑，转身推开院门往里走，回眸道：“反正不会变得比你嘴甜。”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返魂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