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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第2章

      眼前的怪物看打扮像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市井小贩,究竟是谁给他下了这种毒?又是谁把他送进了黄金台?

      盛雪荻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得罪了。

      五毒术在当年,是药石无医的奇毒。中毒后从来都没有救回来这一说,眼前这个人或许无辜,可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倘若被这毒物咬一口,咬破了血肉,被咬之人便也会中毒,成为贪图杀戮的怪物。若是刚刚有刀剑划破了他的皮肉使得毒血溅出,那么毒血所到之处,必定寸草不生。就算是只溅到人身上一点点,也会使人浑身溃烂,不久便会发疯、最终毒发身亡。

      可是好在此时这中毒之人只是个市井小民,并未习武运气,中毒之后虽凶残,却反应迟缓,思维混乱。
      头顶上的红叶打着璇儿飘落而下,盛雪荻沉沉地侧举起那根枯木枝,目光一聚,便攻上前去。

      当年,在她随着父亲南征的时候,便恰好遇上了毒人行刺。
      盛雪荻亲眼看过手下军士被毒血喷溅到之后痛苦惨死的样子,由此,她便对这种恶术忌惮三分。眼下她打算在驱赶之时试探着能否封住那怪物的穴位,盛雪荻不敢轻敌,那飞霜折梅剑法招式过多,常常饱受她的父亲阴山候诟病。可是眼下近战毒人,这身子又不听话,她便顾不了那么多,只能选自己最熟悉的招式入手。

      那怪物神色一紧,血红的双目直直地盯住盛雪荻的右手。两道血泪渐渐从他眼眶中滚落,紧接着,一阵凄厉的长啸划破了秋日的长天!

      他发疯了!

      盛雪荻目光一愣,那怪物趁她不备便要伸手。她矮身一躲,手中的枯枝却被怪物死死咬到了口中!

      盛雪荻松开手指,退到了三步开外。

      “大人,火把已经备好了!”

      年轻的侍卫双眉紧蹙,“快,一起上,将他赶到祭天台!”

      “都别动!”盛雪荻回身一喝,“你们去祭天台,此处不要留人!”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那女人抬手从枝头撕下一片泛黄的柳叶,抬手之间竟然如飞镖一般略过那怪物的眼前。那毒人扔下枯枝,张牙舞爪地便要把盛雪荻撕成碎片。盛雪荻飞身向后,几乎是倒退着一步一躲,可手中的柳叶却不忘飞过怪物的面前。那毒人被她缠扰到几乎暴怒,越来越快地就要追上这个单薄的少女,从此处到祭天台最近的路也要过一段小石桥。盛雪荻不敢大意,但是她在黄金台淹留四年,对这里的一切一切早已烂熟于心,便还算有些底气。不多时,却有人大喊一声,“姑娘小心!”

      盛雪荻心中一惊,脚下却突然打滑---石桥尽头的柱子不止何时已经换成了白玉材质,那光滑平整的切面让她立足不稳,狠狠地摔到了一堆红叶里。

      毒人几乎是毫无迟疑地扑上前来。

      盛雪荻正要飞身去躲,却被不知何人一提衣领,愣是扔出三四米远。

      她好不容易扶住了一棵树才堪堪站稳,只见方才摔倒之处已经多出了一个身段翩翩的男子。那人青丝半披,一身素白色的利落短打,袖口处的银色护腕上还蜿蜒着青色鱼纹。相隔几米,盛雪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只觉得那人的线条是说不出的颀长而挺拔,不用看脸,也定是个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只见那人一抬手,展开一只天青色的折扇。

      这种时候了,拿扇子有什么用?

      盛雪荻从地上又捡起了一段枯枝,正要继续去缠扰那怪物。却不想那男人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抛下一句,“你留在原地。”

      那声线清冽却威严,盛雪荻印象里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话音刚落,只见怪物摧枯拉朽般扑了过来,男人侧身一躲,怪物便直直地向前栽去。秋风一起红叶翩然,盛雪荻险些看不清楚那人的动作有多快,只见他折扇一收,游龙一般在手里转了个弯,只一击,就精准地击中那毒人的后颈。

      怪物长长地呜咽了一声,倒地抽搐不止。

      这人居然…知道五毒怪物的破解之道?

      盛雪荻看在眼里,惊在心中。这人看着年轻得过分,却好像深谙毒人的破解之法---她当年就算和毒人真正地交过手,但却始终不知竟然还能如此干脆利落里点中他们的后颈死穴。那男人将扇子扔到一旁,转头向着皇家禁军道,“拿铁链绑住烧掉吧,注意不可放任他周身出现破损。”

      “就这么烧了?”为首的年轻侍卫狐疑地问道,“若是要审问,那找谁去?”

      “审问?”男人似乎冷笑了一下,“杨大人,审一个心智全无的毒人,能审出来什么?黄金台的护卫出现了纰漏,要审,也得从你们云衫卫开始审吧?”

      “你…”那侍卫显然不服气,“顾小侯爷,我们云衫卫究竟是如何得罪你了?你回回都这么冲,是单看我们不顺眼么?”

      男人的目光淡淡一划,“我看都不看你们,自然没什么顺眼不顺眼一说。”

      “你…”
      那侍卫年轻气盛,当下几乎要动怒。也就是有几个稳妥的手下提醒,他这才记起来自己要处理毒人的事情。盛雪荻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白衫男子的侧颜,手中的树枝都忘记了要扔下来。

      的确是个无双公子。

      那男子看着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浑然一股沉稳安然的气质。他长眉入鬓,英气霍然。但是那侧颜处鼻梁的轮廓、薄削的唇角,又给他平添了一副清冷孤高的气质来。他头顶上方处正是一团灿烂如火的落叶红枫,此情此景下,盛雪荻突然感觉自己长见识了。

      怎么上辈子没见过如此标志的人呢?

      “好啊!你个小贱人竟然在此处躲着!”

      盛雪荻一回神,发现那几个丫鬟竟然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个五大三粗的女孩边跑便旁若无人地骂道,“你今日真是越发有出息了!狠三狠四地狡辩不说,还害得我们一个个都被华姑打了板子!我…姐妹们!不能放过她!”

      那男子听到动静,缓缓回头望了一眼。

      盛雪荻白了她们一眼,卷起了袖子便迎了上去。还没等她走出去几步远,只听得一阵慵懒娇俏的女声,细细弱弱地开口道,“几日不见,这黄金台的奴才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了?”

      盛雪荻几乎是腿一颤,下意识转身,心血翻涌地立在了原地。
      不知不觉,她的手已经握紧成拳。

      话音刚落,红枫弥漫出,款款地走来一个云裳华服的美貌女子。那女子头上戴着杏花钗,额间画着鹅黄蕊,身段风流,风姿如梦。

      原本还嚣张无比的几个侍女见了,纷纷跪下行礼。那女人看都没看她们,便轻笑道,“呦,挺热闹啊。看来,这黄金台上又要有故事了。”

      “见过长嫂。”白衣男子颔首行礼,“方才听到动静才来此帮忙,眼下已并无异常。”

      “是么?”女子冷冷一笑,“那边的丫头,你见了我,怎不行礼?是心虚?还是怕我?”

      盛雪荻听到自己的心中那一声长叹。

      该来的,终还会来。
      眼前这个华服的美貌女人,是她盛雪荻的同胞亲妹妹,盛雪音。

      盛雪荻与盛雪音,只差了两岁,命运,却千差万别。

      当年,阴山候盛将军的原配萧夫人,在盛雪音出生之时因难产而去世。将军心中复杂,消沉了许多年,将盛雪音放在萧夫人的母家抚养长大,十几岁时才接回了将军府。
      盛雪荻年少懵懂,朦胧之间,自知有些事情上对这个妹妹有所亏欠。可是哪怕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有万般不好,盛雪音到最后,也不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情。

      若不是盛雪音从中作梗,她盛雪荻说不定可以顺利地保全唐星野的一世太平。如果不是这个妹妹,十三路禁军又怎么会赶得上偷袭羽衣阁?唐星野不会死、她盛雪荻也不会在万念俱灰之下怆然离世。若不是盛雪音,她明明可以过上很好的、她期望已久的一生啊。

      事到如今,她在念起唐星野的时候,心却还是会痛。
      哪怕是走了一趟奈何桥、八百里忘川之路也瞧了个遍,她还是忘不了那人楼台上自刎的场面。盛雪荻纵横一世,几乎是来也潇洒去也潇洒,却独独被那个双目失明的人牵绊了一世。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终究换来了一场空。

      她还是立在原地,并未回身,孤弱的身影有些萧然。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被握出了血迹。

      “刚刚那一招飞霜折梅剑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么?”盛雪音一步步走近,“怎么?还是想昭告天下,你是其实不是黄金台上的洒扫婢,而是当年霜妃娘娘的亲传弟子么?”

      盛雪荻缓缓转过了身子,行将就木般地还她一礼,“奴才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懂?”盛雪音缓缓俯下身子,“还是你刚刚干脆被哪路魂灵上了身?”

      盛雪荻没说话,眼眸中尽是凛然。
      羽衣阁生死一别,她想不到自己再跟盛雪音见面已经算是来生。再见时那种深深的物是人非,那种无力感让她几乎招架不住,恨意是有,更多的确实心寒。

      她年少轻狂的岁月、她那个曾经天真无忧的妹妹,那个被她捧在心尖上的高阁公子…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回不来了。

      “夫人!夫人!您不知道,昭萦她平日里作风不检!”身后的丫鬟不知哪个大了胆子,颤颤巍巍地摸到盛雪音脚边,“昭萦她胆大包天!妄图勾引贵人!您看这里,这对荷包,就是物证!”

      盛雪音的眼神轻轻地扫过那丫鬟手中的一对荷包,她的目光中寒意一闪,嘴角冷冷一勾,“你这丫鬟,倒是生了一只快言快语的舌头。”

      “枫声?”她懒懒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男子。“这荷包上,倒还竟然带上了你的名字,看来这丫头,想法真是不少啊。”盛雪音一抬手,身后赶来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侍女,“夫人有何吩咐?”

      “去通禀一声黄金台楚大人处,赐这位昭萦姑娘一条白绫,成全了咱们顾小侯爷的清名吧。”

      盛雪荻猛然一抬头,不会的…盛雪音为何说出这种话?莫非她真的认出来自己了?

      “不必了。”一旁的顾枫声突然开口。“这荷包,是我嘱托昭萦姑娘绣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

      盛雪荻有些惊呆了,这…怎么回事?他是想…保全自己么?

      盛雪音却突然笑出了声。
      “好啊,枫声,你算是真的长大了。”盛雪音缓缓扫了他一眼,“还有别的么?”

      “自然有。”顾枫声冷冷抬眸,眉间似乎结着霜雪,却无波无澜,“我私下与昭萦姑娘交情不浅,她那招飞霜折梅剑法,也是出自我之手。”男人停了停,“长嫂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
      盛雪荻吓了一跳,飞霜折梅剑在她当年身死之后,早就应该失传了才是,这孩子竟然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话来…只是为了保全所谓的昭萦姑娘么?

      盛雪音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许久许久。

      “若是长嫂并无嘱托,枫声就先告辞了。”顾枫声周正一礼,随即回眸,“昭萦,你昨日还说愿意来我新府上伺候。怎么,今日见了面,却反悔了么?”

      盛雪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丫鬟,温声道,“多谢大人,昭萦这就跟上。”

      盛雪音的目光清冷地划过周遭这一切,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那些跪在地上的丫鬟惊呆了,最近的那位还不死心道,“夫人…昭萦她定是会妖术…”

      盛雪音低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秋姑。”

      “夫人。”

      “这些丫头虽然身在黄金台,却真是失了做奴才的本分了。”

      “的确如此。”

      “那就剃了她们的舌头吧。”

      “夫人慈悲,属下这就去办,保证剃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儿脏物。”

      盛雪音细眉一舒,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个丫鬟纷纷吓呆了,一个两个地赶紧磕头求饶。顾枫声没理这些闹剧,转身便稳稳离去。盛雪荻后知后觉地赶紧起身跟上,在经过盛雪音身旁时,她感到那人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终究还是血浓于水,又何必手足离心。

      盛雪荻心思复杂地匆匆跟上了顾枫声,那人的脚步并不快,仿佛是在刻意地等着谁跟上来。盛雪荻走了好久好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刚刚是以叔嫂相称么?

      眼前这个人,是安乡候的儿子,那看来,盛雪音是在她死后,嫁到了安乡候府吧。

      多年未见的亲妹妹,以及这个素未谋面,却出手相助的年轻人。一时间盛雪荻的心思更乱了,那么多陈年旧事,她竟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去梳理。二人还未走出去这黄金台,忽然间听得钟声一响,整个黄金台都开始喧嚣了起来。

      这又不在清晨,晨钟一响,必有变故。

      盛雪荻下意识一回头,却见一下人慌慌张张跑向一处,边跑边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黄金台上有刺客!竹喧先生他遇刺了!黄金台上有刺客啊!”

      盛雪荻心中一惊,刺客?竹喧先生他遇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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