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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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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之后的三个星期,他每天会坐着班车从城市的这端一直行使到那端,毫无目的的游走与大街小巷子。整个城市如此之大,却到处没有她的身影。一丝一毫的的气息也没有。
公园的长椅,喷水池,琳琅满目的街道,散落的火柴……
他把头埋在臂腕里,安静的靠在墙边,惶恐着看着暗黑的房间。她消失了,又消失了,又消失了……已经开裂一次的心,被缝合了,又再次被毁灭的感觉,如电流般的酥麻且疼痛。
他开始一个人生活,茫然而浑浑噩噩。每天都会有行人看这个苍白消瘦的男孩子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发呆。他从不说话,只是温和的笑着,眼神却空洞而冷漠。
只是大家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房门外每天都有那么多破碎的牛奶瓶。想来,一个喜欢喝纯白牛奶的孩子,应该是细腻温柔的吧。他的衬衣袖口总是盖过纤细的手背,似乎掩藏着什么。
并且。没有人知道……
他的房间触目惊心。
到处都充斥着鲜红色浓烈色彩的喷漆,破碎的瓶子的碎片,杂乱的家具,没有丝毫灯光的房间,潮湿暗黑的望不见尽头。
那是一种妖魅到及至的气息。没错,那是整个昔里的气息,带着窒息的甜且撩人的粘稠,侵蚀至骨髓的那种毒药,妖异且醺醉。缠绕着皎洁月色的悲伤。那种黑灰色天空的阴雨绵绵,渗透着丝丝血色的腐化与糜烂。他的眼睛漆黑如星辰,散发着妖娆的气味,有着将人吞噬的魔力。
这个男孩子,他在崩溃的边缘,他的心是死的。
但是他看起来还是个如此纯白的孩子,蔓延着曼佗罗香气的,玻璃娃娃。
“我爱巧克力,我爱熊宝宝……”散乱的纸张上到处添满这句话。只是,它不从围巾口里说出来,它还是如此的毫无生气。
衬衣的袖口隐约可以看见些细小的伤口,那种暗红色的细微却犀利到极致的痕迹。
他们的最后一段对话,是围绕着昔里的。
他开始用笔在板上描写着什么了,围巾坐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知道,手套要表达的是一些会另他痛苦的深处的记忆。那些他埋葬在阴暗角落,不想涉及的思维领域。他想回避,现在却要暴光的经历。
6年前,他们都还是孩子,只是孩子。妈妈给予的熊宝宝,只有一个而已,而他们的思维程度,只到达占有,而不是舍让。
“于是,我从昔里抢了过来。“他在写这些语句的时候,是痛苦,是悲伤,还是恐惧,无法形容。“后来他别扭到了小溪边,我看着他失足被急流带入,坠入了深潭……”
围巾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她甚至有了阻止他说下去的冲动,她看着他如此疼痛的样子,觉得自己在犯罪。
他摇了摇头,写下几个字,“我要说”手套光洁的额头渗着丝丝潮湿,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心态,把自己的内心交给另一个人。“我当时想,如果没有弟弟,那个熊玩具就属于我一个人了……”
“你犹豫了?”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抱着手里的玩具,楞了好久”他还是笑了,一贯的微笑。“然后他就被冲走了,一切决定权在我,我知道,从那天起,我的弟弟已经被我杀死了。”
“他还活着”她有些固执的肯定。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鬼魅妖异……他的眼神很麻木……”
“晤——恩恩——”
“怎么?”他用笔板草草的写道。
“那只熊宝宝值多少钱,你弟弟值多少钱?”她的问题相当惊人,他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这样简单的问题。
“……”
“你更在意的是你弟弟吧?”
在他们两人之间,熊宝宝只有一个;而在这个世界上,弟弟却是唯一的一个。
手套淡淡笑着,眼神里却满是痛苦,他正在用自己培养的荆棘藤刺伤自己。
“这个时候,可以哭的。”围巾凑上来,开始扯他的嘴角,“虽然你笑起来很好看”她说到,“可是我宁愿你哭……”于是,她开始趴在他肩上抽泣。
是,她说的一点没错,轻而易举的就把问题说的如此透彻,深如骨髓的清晰。他平静的坐着,像一只被挑了壳的蜗牛,毫无防御能力的状态。
有种人,他或许不爱任何人,他淡漠冷洌到没有感触。亦或他是爱着所有人的;只是他这样的爱让他不习惯,也不自在。因为自己以外的人痛苦,势必会打乱自己的生存方式。他不爱,只是因为太纯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有种人,他似乎爱着所有人,他温柔体贴到级致,或许他谁也不爱。他只是一视同仁。也因为爱是他的弱点,就像奥丁神话中那位战士,背后那片树叶大小,未被浴血的空穴。那是心的位置。他不爱,只是因为太自我,不想让自己受伤。
如果这两种状态,是同一种人,他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那是一个及至境界的寂然,他的思想是一个异度空间,不知是否有人可以闯入。他拒绝别人的造访,却还是半虚掩着门的矛盾孩子。掩饰和渴求并存,博爱与无爱同生。围巾就自顾自的推门闯入,竟然成为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