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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027章 ...

  •   莫寒云非正人君子,倒也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容颜接下那一纸休书后,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地,不似往日里那般娇滴滴地啜泣,而是捧着那张纸奔溃大哭。

      泪水模糊了视线,将纸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太子一向顾全大局,就算对她再不满,也会顾及她父亲的脸面。而且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即便做不到琴瑟和鸣,也还是有些亲情在的。

      她不愿相信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会如此绝情,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由不得她不相信。

      容颜悲愤交加下,将那休书撕得粉碎,屋内的摆件也不能幸免,通通砸得稀巴烂。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分明就是发了狂的弃妇,连陪嫁侍女都挨了她两巴掌。

      “司徒空,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她是定远侯的掌上明珠,深受太后宠爱,自幼便没受过任何委屈。太后还健在时,便总说她与凌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曾赠她一支珠钗,若是太子欺负她,便拿出那支珠钗来,凌霄忠孝,断然不敢造次。

      如今她老人家驾鹤西去,莫寒云却心性大变,竟娶了具白骨当太子妃。而那具白骨正是司徒空,当年莫寒云抱着他的尸首回来时,是容颜亲眼所见,她敢断定此刻东宫内的那人是妖孽无疑。

      “皇祖母,孙儿绝不能让那妖孽继续迷惑太子殿下,若您在天有灵,请帮帮孙儿吧。”

      容颜盯着手里的珠钗念叨了几句,便起身整理仪容,朝司徒空的寝宫方向走去。那里本是她的住所,为了迎接那妖孽回来,莫寒云将她赶到了偏殿去,还将那地方重新修葺了一番。

      心里的委屈多一分,恨意便深一分。

      司徒空猜到容颜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她会如此沉不住气,那封休书还未捂热,便杀气腾腾地来找他算账。

      “容侧妃,哦不,此刻应该唤你清宁郡主才是。”

      司徒空见她双目猩红,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想来是来者不善,这恰恰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但瞧她光瞪眼,迟迟没有动作,许是在犹豫,看来得再添一把火才成,将她的恨意彻底点燃。于是装出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故意撩了撩头发,露出颈侧的吻痕。

      那是莫时雨的杰作,当时司徒空还埋怨他,不该在那么明显的地方留下吻痕,颈侧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个几日抹不掉,平日里遮还来不及,当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郡主若是无话可说,便请回吧,昨夜与殿下秉烛夜谈,有些乏了。”

      “无耻之徒,休想迷惑殿下!”

      果不其然,容颜强忍的冷静,脆弱得跟张纸一样,一捅就破。此刻的她,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整个人完完全全被恨意支配着。她摸出了藏在衣袖里的珠钗,疯狂地扎进了司徒空的胸膛。

      果然是个不太聪明的女人,司徒空若是她,那珠钗刺的便不是对方的胸膛,而是喉咙,那样方能一招毙命。

      司徒空没有躲,因为他知道一个弱女子,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刺穿他的肋骨,顶多是受点伤罢了。他今日特地穿了件白衣,为的就是能让流淌出来的血液,看得更加明显。

      容颜杀红了眼,生怕司徒空死不掉,打算在他身上多捅几个窟窿,却听到婢女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来人啊,太子妃遇刺了!”

      侍卫听到动静后,迅速赶到,将容颜拿下。

      有人去通报了,消息很快传到了莫寒云的耳朵里,不稍片刻便出现在了寝宫内。他来时气喘吁吁的,估摸着是一路狂奔而来。

      “听雪,别睡,睁开眼睛看看我。”

      莫寒云来到榻边,司徒空白衣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三年前之事仍历历在目,那时司徒空也如此刻这般,浑身血淋淋的,任凭他如何呼唤,都不肯醒来。

      得而复失的感觉比失去更可怕。

      为了铲除异己,莫寒云这些年没少干杀人放火的事情,人命于他而言如同草芥。原以为司徒空也是可以随意割舍的棋子,可当他亲眼目睹他跳崖后,心也随他坠入深渊。

      匆匆赶到的文垣太医,见莫寒云阴沉着脸,吓得大气不敢出。颤巍巍地给司徒空诊治后,顿感大事不妙。方才为塌上之人施针后,银针迅速变为黑色,可见他中了毒,而且毒性霸道非常。

      给他服用了解毒丸后,毒性仍然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

      “如何了?”莫寒云问。

      “回殿下,司徒公子身上虽有两处利器伤,但并未伤到要害,只是……”

      莫寒云见他吞吞吐吐的,瞬间没了耐心,“只是什么?”

      太子盛气凌人,叫文垣捏了把冷汗。

      “只是那利器淬了毒,毒性非比寻常,饶是服用了解毒丸也无济于事。恕下官才疏学浅,一时半会儿,还配不出解毒良方来。”

      吃了解毒丸的司徒空,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嗓子一甜,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解毒丸并不能解除他体内的毒性,五脏六肺都在排斥它的药性,吐出来才稍稍感觉好受些。

      “我是不是快死了?”

      司徒空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容颜刺进他胸口里的珠钗,不过是件普通首饰。他体内的毒性,是小时候被父亲磨炼出来的。就算是神医在世,也解不了他的毒。

      莫寒云亲自替司徒空擦掉嘴角的血迹。

      “不会的,是这庸医危言耸听,你会没事的。”

      “文大人年纪轻轻便当了太医院院判,自然医术了得,连他都束手无策,那我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好在去太医院传太医的侍卫是自己人,能按照计划将文垣请了过来。若是来的是别的太医,司徒空的苦心就白费了。

      文垣是户部尚书绍进私生子,此事鲜有人知晓。司徒空之所以清楚,是因为文垣的母亲是巫族中人,名叫铃兰。

      巫族人擅长制药制毒,百余年前,巫族出了个叛徒,残害了数名族中同胞后,逃到了中原,利用巫族所学,到处招摇撞骗,还自称自己是巫族大祭师,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久而久之,巫族名声一落千丈,成了臭名昭著的妖族,是中原百姓敬而远之的邪教异族。

      嫁进绍家的铃兰,被发现是巫族女人后,被绍老爷子赶出了家门。那时铃兰已身怀六甲。而老爷子并不认可那是绍家血脉,铃兰生下文垣后,便郁郁而终。

      老爷子态度强硬得很,绝不让文垣进绍家大门。绍进无奈,只好偷偷将文垣接进京城来,交由文员外抚养。

      文垣一路仕途平坦,背后少不了绍进在给他铺路。听闻尚书大人喜爱铃兰花,整座后院都种满了铃兰。别人不懂其中含义,司徒空再清楚不过,绍进喜欢的不是花,而是花名,借花悼念亡妻。

      而文垣正是他与铃兰的儿子,若是在东宫有个好歹,就算不撕破脸皮,也能让他与太子心生嫌隙。

      “连个小伤都治不好,何以胜任太医院院判之职?”

      皇帝卧病在床多年,已将朝中要务全权交由太子打理。莫寒云收了大将军兵符,而那些曾经与他作对的老臣为了活命,纷纷告老还乡。如今朝中内外,他一手遮天,处置个小小院判自然不在话下。

      “来人,将这庸医拖下去,仗五十!”

      文垣怒斥莫寒云,“我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就算有过错,也该交由刑部审查定罪,殿下怎可动用私刑?”

      “扪心自问,你这太医院院判当得可还称职?光吃皇粮不办实事,与米虫有何区别?想必陛下也不愿看到朝廷冗官冗费的现象。”

      文垣不服他,莫寒云是知道的,背地里写了不少暗讽他的诗词,和新科状元郎一唱一和的,将他暴政的名头传到了大街小巷。眼下正好找个由头将人处置了,于是命人将文垣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那人是文官,身子骨自然比不得那些练家子,还未挨完板子,人早已人事不知。背后血迹斑斑的,定是伤了筋骨。再打下去,小命怕是得交代在东宫里。

      司徒空本意只是想让文垣吃点皮肉之苦,可仅仅挨了几下,命就没了半条。侍卫还当他死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侍卫来报,“殿下,文大人快不行了。”

      司徒空本想替文垣求情,可还未等他开口,莫寒云便先开了腔,“罢了,姑且饶他一命,将人送回太医院去。”

      说罢,还回头抚了抚司徒空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那双凌厉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思,叫司徒空登时汗毛直立。

      “听雪希望文垣死吗?”

      这话是何意?司徒空不由感到一阵心虚,但眼神不敢有所躲闪,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病。那句话明显是在挖坑给他跳,回答是与不是,都会落进莫寒云的圈套里,唯有置身事外,方能明哲保身。

      “是非对错,殿下自有定夺,听雪不敢置喙。”

      “你看,只要大权在握,本宫想让谁三更死,就算长生殿里的那位,也休想活过五更。”

      莫寒云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东陵的活阎王,所有人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但司徒空听不得这些,赌气一般转过身背对着他。任凭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司徒空始终一言不发。

      这举动惹怒了莫寒云,他忽然发了疯,一把将司徒空从塌上拽起来,还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你不乐意听,可本宫偏要说,莫时雨就是个低贱的娼妓之子,就算冠以永乐王头衔,还是个无能的废物!”

      莫寒云力气不小,可让司徒空感到意外的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太子,手掌心居然有层厚厚的茧,摩挲得他皮肤生疼。

      司徒空一向能屈能伸,为了顾全大局,能做到唾面自干,但独独听到这番侮辱莫时雨的字眼,无法泰然处之。

      他一口咬在了莫寒云的虎口处,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莫寒云一声痛呼,将司徒空推了出去,不慎碰到他胸口创伤处,顿时伤上加伤,洁白的衣袍瞬间染上了一抹红。

      而司徒空只是淡然地吐出口中鲜血,仍是一声不吭。

      “你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后悔?许是快了,就在这两三个月。”

      莫寒云叹了口气,而后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俨然没了方才的张狂,一时间判若两人,司徒空看不懂他了。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我赌莫时雨定会对你拔剑相向,说不定还会要你的命。倘若我赢了,你就得乖乖履行太子妃之责,若是输了,这天下,我便让给莫时雨来坐,如何?”

      是试探吗?家国大事岂是几句戏言能决断的?司徒空不置可否,莫寒云所设想的未来,虚无缥缈,多说无益。

      莫时雨为他豁出性命,吃尽苦头,就连做孤魂野鬼的那几年,仍是不能安生。如今还魂而归,身体始终无法恢复如初。这般痴情郎,司徒空焉能因莫寒云三言两语,便怀疑他的真心?

      “我不谈来日,只看今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殿下再如何诋毁永乐王也是枉然,不必再多费唇舌。”

      莫寒云嗤笑道:“好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当年莫时雨想要拉拢你时,你也说了同样的话,还记得吗?”

      “撞了南墙,死过一次,往日的情意早就随风而逝了。殿下是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何必执着于一人?”

      “往日的情意?”莫寒云沉默良久后,才品出这句话的味儿来,“原来你也曾对我动过心。”

      他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司徒空抬眸瞥见他眼眶里汹涌的泪花,随后他用手掌捂住眼睛,但泪水还是淌了下来,顺着喉结滑落。

      “是我错了,高处不胜寒,如今想回头,已无退路可走。”

      当年莫寒云坑害朝廷肱股之臣众多,他们的妻儿老小跪地求饶时,他笑得猖狂。就连自己的孪生妹妹自刎于他眼前时,也只是喟然而叹。

      莫寒云冷血无情的形象在司徒空的心中根深蒂固,不是几滴眼泪便能抹灭的。正如他在云汐别院的那一箭,是冲着要司徒空性命去的,可见他禀性难移。

      “你我之间的仇怨,至死方休。但你欠永乐王的,非掘墓鞭尸不能偿还,他的恩师挚友将士,皆惨死于你手。我与王爷同舟共济,自然是要同仇敌忾的。”

      “呵呵,既已无回头之路,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莫寒云伸手攥紧司徒空衣襟时,眼神阴翳如鹰隼,看着叫人胆寒。

      “待我登基那日,便是莫时雨真面目显露之时,届时你便会明白,你我才是同路人。你不愿入局,殊不知早已身在局中。我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来日你定能感同身受。”

      痛苦是莫寒云施加给别人的,他有何痛苦可言?司徒空听不懂莫寒云此话何意,却莫名感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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