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溪见》青灯twilight

21、担忧

　　屋子里有些暗，老式灯泡发着昏暗的黄光，让对方那张讨人厌的脸看起来不是那么清晰。

　　对方连忙道歉：“没有，没有，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我也只是关心你。”

　　江言寻嗤笑，无尽嘲讽。

　　米汤开了，程少希把鼎罐盖掀开，用铁勺搅拌那些沾锅的发米粒，他扯了扯江言寻的手腕，说：“可以闭米汤了，家里汤盆在哪里？”

　　江言寻听着他说的话，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打开碗柜，在最底下那层把汤盆拿了出来，准备把里面的米汤倒出来。

　　“我来吧，少爷业务还不太熟练，免得把你烫伤了，你就在后面再学习观摩一下。”

　　程少希把他手里的汤盆抢过来，小板凳搭上，提着鼎罐盖就开始闭米汤。

　　“怎么样，程哥这技术可以吧？”程少希冲他一笑。

　　江言寻没好气地说：“这是开水，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很好很好，还能怼他，没被气到没有反应。

　　程少希松了一口气，很听话点点头：“少爷教训的是，是我错了。”

　　两人像平时那样说着话，完全忽略这屋子里多出来的人，江言寻的小叔就那样沉默地坐在那里，面上渐渐浮上烦躁。

　　李奶奶背了一背篓南瓜回来，手上还带着一大把辣椒，她把背篓搁地上，拿过筛子把辣椒搁里面。

　　“把辣椒剪一剪，洗了丢盐水坛里。”她绕过江言寻的小叔直接对江言寻说。

　　江言寻接过筛子拉着小板凳去剪辣椒了。

　　程少希往灶膛里架了一小节干柴，叫了声李奶奶。

　　“还没回去呢？”李奶奶问。

　　程少希拉着小板凳帮着江言寻剪辣椒，回答：“一会儿就回去，我跟小言商量事情呢。”

　　江言寻剪辣椒的手一顿，瞥了程少希一眼，对方没觉得自己话有什么不对，低头剪辣椒剪得可认真了。

　　李奶奶拿扫把扫屋里的鸡屎，她提了提江言寻小叔坐的板凳，没好气地开口：“让开。”

　　对方脸色变了变，提着公文包起来，讪讪站在一旁。

　　李奶奶把鸡屎扫了，斜眼瞧着对方，“你还没谈完？”

　　她语气很冲，对方面色很不好。

　　“这里可没你的晚饭。”李奶奶把扫把一搁，“你可别赖这里，我这小门小户，可供不起你。”

　　昏光的灯光照在屋子里没什么光线，程少希把最后一颗辣椒扔进筛子里，抬头见那男人脸上，一片煞白，是真被这句话气着了。

　　江言寻起身把辣椒倒进盆里洗，始终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他移了移板凳，说：“还不走吗？等着江醒云来找你吗？”

　　程少希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江醒云是小少爷的他爸，他小时候经常听村里人提起，说李家丫头嫁了个好人家，说人家是老公多么多么厉害，就是除了结婚就没来过这里，村里人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也说人家城里人看不起他们这穷乡僻壤。

　　江言寻的小叔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良久之后开口：“那你好好休息，小叔明天再来看你。”

　　呸！

　　明天你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腿，都跟江家没什么关系了干嘛要来打扰人家的生活。

　　江言寻把洗好的辣椒放筛子里立水，他走到后门，把上面的门栓放下来关上，转身对程少希说：“你回去吧，我没煮你的晚饭。”

　　“……”程少希狠狠批评他，“你可真无情，我在这里帮你做饭，你却不给我一口饭吃。”

　　江言寻对他颇为无语，推着他往门口走，“回去吧，你奶奶在家等着你呢。”

　　“行行行，我走，你别推我。”程少希跨出门槛，而后抬手在小少爷脑袋上碰了碰。

　　很轻的安抚，江言寻愣住，回神时对方已经走到了公路上，月光打在他身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江言寻一瞬间怔愣，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叫住了对方。

　　程少希回头，眼里存着细碎的笑意。

　　“谢谢你。”

　　江言寻的声音很低，混杂在风声里，几乎没了声音，但程少希还是听见了。

　　他勾了勾唇，说：“不客气，哄少爷是应该的。”

　　***

　　程少希吃完饭在厨房收拾碗筷时听见李奶奶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他皱了皱眉，知道是李奶奶在骂江言寻。

　　李奶奶本就是个暴脾气，江言寻他爸妈离婚，她本就对江爸不满意，如今江家人竟然找这里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肯定很生气，在她眼中她一直便觉得江爸瞧不上他们这小门小户，如今来这么个小叔在这里阴阳怪气她心里更气了，这火不发泄是不成了。

　　她怨江言寻惹来这么多事，她怨两方对江言寻不管不问，直接把人丢给了她，闲言碎语一大堆直接找上了门来，江爸江骂都不在家，江言寻自然就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小少爷又要不开心了。

　　程少希把洗碗巾搭在架子上，把后门门栓放下关好。

　　他回到房间习题册没刷多少便翻出了手机，他在各大app上均留下足迹，最后又切回去微信了，看着微信置顶的那个黑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来聊天框。

　　程少：今天我不用练英语字了吧？

　　他把手机设置成永不熄屏，等了半个多小时微信上除了那些没用的消息外没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才刚过二十二点，对方不能在睡觉。

　　也许是在做作业没看到消息，他给自己找了个一点都不切合实际的借口。

　　程少希将近十二点时做完了他所带回来的所有试卷，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一看小少爷还是没回任何消息。

　　他点进聊天框，往里面打字。

　　程少：你卷子做完了吗？

　　有点傻，以小少爷现有的知识程度怎么可能把所有卷子都做完呢？他把聊天框里的内容删掉，重新打字。

　　程少：酸奶怎么样了？今天回来都没看见它。

　　好傻，像在没话找话，程少希瘪瘪嘴，还是发了出去。

　　十二点半时程少希练了六页英语字，他搁下去，动着已经麻木了的手，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听话。

　　他润了润嘴，拿起手机看，微信上没有任何小红点。

　　小少爷不开心，不理人了。

　　他把自己写好的英语字拍好照片发了过去，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程少：看程哥今天多么自觉，没有少爷的监督还完成了超量的作业。

　　然后甩了十个表情包过去。

　　他关了灯躺在床上心不在焉打了一把游戏后切出游戏界面，好家伙，微信界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程少希翻了个身，起来上了个厕所，动静有些大，把正在睡梦中的奶奶吵醒了。

　　对方嘀咕了几句后倒头又睡了。

　　程少希踩死了屋里的一只蟑螂，嫌弃极了，又去洗了脚，最后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房间。

　　手机屏幕一直就没熄过，他拿起一看，除了推送消息再也没别的了。

　　也许小少爷早就睡了，心情不好，早睡也是很有道理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最后困意来了是在撑不住了迷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生物钟响了，六点便起来了，他打开手机一看，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正常正常，小少爷爱睡觉，这会儿肯定没醒。

　　结果他去厨房做早饭时从窗户里见江言寻正坐在屋檐下逗他的狗，对方手里拿根草，在酸奶鼻尖转着，惹得对方直往他身上扑。

　　程少希揉了揉右脸，突然觉得疼得很。

　　他打开手机点进微信界面，进去聊天框发了一个问号。

　　过了没两分钟手机终于响了，他扔下菜刀拿起一看。

　　那个黑色头像终于有动静了。

　　玖号路：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关机了，没收到消息。

　　玖号路：试卷没做完，程哥太高看我了。

　　玖号路：英语字练得不错，祝老师看了会很开心的。

　　附带一个棒棒的表情包。

　　程少希颇有些无语，手机忘记充电了，这是什么劣质的借口，你还不如说你昨晚直接睡了，没看见消息。

　　程少希打开键盘，回复道：得到少爷夸奖真不容易。

　　然后甩了几个开心的表情包。

　　对方没再回他了。程少希在窗户边偷偷喵着江言寻，见他伸手在裤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在屏幕上点了点，他决对看见了那条消息，可就是不回。

　　程少希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万幸江言寻那个小叔今天没有过来，程少希生怕对方来搅他们的好心情，刚过两点他就和奶奶道了别拉着江言寻去学校了。

　　最近开始降温了，他们已经把短袖校服脱下换上长袖校服了。

　　两人带了些厚衣服把书包塞得有些鼓，远远看去两人都像是去外地打工的一样，托着个大包。

　　他们在村口等了没几分钟班车便过来了，程少希招了招手，推着江言寻上了车，班车始发点是任市，离他们这里不远，所以班车上的空位置还是挺多的。

　　两人坐在第三排，江言寻照旧坐在里面靠窗户的位置，上了车放下书包就开始低头玩手机，他把耳机线插上，随便放了首歌听着。

　　程少希坐在位置上一点都不老实，左动一下，右动一下，手臂时不时擦过江言寻的手，有一次差点把对方的手机给怼在地上。

　　小少爷瞥了他好几次，程少希都当做没看见。

　　车子开了小半路程，两人不约而同开始头晕，江言寻从书包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着。

　　他嘴刚触碰到瓶口手就被人怼了一下，瓶口滑落，水倒了一滩在他校服外套上，他把瓶盖盖好，皱着眉没好气地说：“你是有多动症吗？”

　　程少希捏了捏耳垂，心说我当然没有了，我这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嘛，一路上你不吭不响的，吓得我以为你又变回小时候那个闷闷的男孩了。

　　幸好你还是正常的，还知道怼我。

　　程少希头一回觉得被人怼原来这么快乐，他越想脸上的笑容就越明显，旁边江言寻捏着瓶子颇为无语，觉得学校不过放了个小假对方就把脑子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