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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2019年9月16日。不过是严礼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然而却是在那样普通的一天,她选择了自杀。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熬过去,等到高中毕业,她就能摆脱让她讨厌的一切,去很远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天,被李紫藤一行人在女厕一番折磨和羞辱之后,严礼逃了晚自习,带着一身粉笔灰来到了天台。
      那是她的秘密基地,没人的时候,她愿意爬上来,看着天边,发很久的呆。

      她那自私无能的父亲。懦弱的母亲。不幸的童年。痛苦的高中生活。精致漂亮的女同伴。恶心的施暴者。孤单的回家路。夜晚的噩梦。床下的恶鬼和枕边的怪物。一切都让她不堪重负。她想了又想,想不通,就变成了阴郁内向的同学眼中的怪人、神经病。

      她爬到栏杆上坐着,生锈的铁丝划破了她的胳膊和脚踝,风鼓起她的校服裙摆,像极了一只随时准备起飞和降落的残破风筝。

      彼时乌云已经压得很低,雨点很快就砸了下来,她仰起头,闭上眼睛,眼泪和粉笔灰混着雨水流下来,这让她有种莫名的快感。如果大雨能够洗净她人生的痛苦和污秽就好了。

      手机铃响,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妈妈打过来的。

      “喂!严礼你快跟班主任请个假!你爸又被拘留了!赶紧请假回来照顾奶奶!家里没人不行!”没等严礼回应,严母就匆匆挂断电话。

      又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人生就像一场被迫开启的游戏,烂透了,不想继续玩了,可这个游戏ID一天不注销她就一天无法解脱。

      “妈。好累啊。”严礼闭着眼睛自说自话。

      活着这件事对她来说,好像越来越难了。孤独是常态。她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看,她在那儿!”这时,李紫藤一行人撑着伞出现在天台楼梯口,“她脑子是不是坏了,跑这儿淋雨,也不怕摔下去。这个神经病不会真想寻死吧?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又一哄而起。严礼的神经几乎要裂开。她受够了这些笑声。受够了这些嘴脸。受够了这烂透的人生。

      李紫藤撑着伞走近她,仰头:“喂,今天的事情你敢跟班主任说一个字的话,你的助学金就别想要一分钱,还有你的那些私密照片,我保证它们会出现在学校公告栏上。”

      李紫藤所说的私密照片,是那天放学后被按在后山上偷拍的内衣照片。羞人的内衣。蜜糖般的胸.乳。少女的禁忌。

      以她的本事,这些事情她真的做得出来。

      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响雷炸开,吓得李紫藤打了个哆嗦。

      “我不要了。奖学金。那些照片。我都不要了。”严礼在雨中笑着看着李紫藤,“包括我的命。”

      他妈的。结束吧。

      霎时间严礼往后一仰,轻轻地,飘飘然地,掉落下去。像一只风筝。

      “啊——”在场所有女生吓得脸色惨白,李紫藤直接腿软瘫坐在天台上。

      苦难于我,早已是常态。你以为我会一直害怕和妥协吗。不会了。结束了。
      -

      “骆蘩。骆蘩。醒醒。”

      在漫长的黑暗中飘荡之后,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严礼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她从课桌抬起头,缓缓睁眼,看着眼前几个陌生的女生正围着自己。不是李紫藤。不是谢戚。不是孟雨薇。谢天谢地。这几个阴魂不散的恶鬼终于能有一次不在她面前晃悠了。

      “还好吗?这几天看你经常趴桌子上睡觉,精神还是不太好。是不是摔伤还没有恢复好啊?”围在一旁的女孩们关切地问道,她们的声音软软的,像绵羊一样软糯。

      严礼环顾四周,教室的一切也变得陌生。课桌椅变成了木质的,班里的学生都穿着藏青色的校服。

      严礼低头看了看自己,格子短裙下的双腿白皙修长,脚上一双漆皮马丁靴干净得发亮。

      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砸得窗户啪啪作响。她最后的记忆,也停在一个大雨的黄昏。

      李紫藤。女厕。粉笔灰。天台。奖学金。她的记忆在脑中一点一点苏醒和重塑。

      她记得她那时明明往天台下掉了,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

      “哎,自从那次摔伤之后,你就不太对劲,经常魂不守舍,行为也挺反常。”夏何叹了口气,她有一头漂亮的黑发,扎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

      “摔伤?我什么时候摔的?在哪儿摔的?”严礼瞬间警觉起来。

      “你忘了?9月16号那天啊,你一个人去了楠竹山画画,后来就听你爸妈说你从山上掉下去了,真的担心死我了!还好摔得不重,我就说我那天应该跟你一起去的,你非说什么,艺术家需要独处找灵感。以后啊,你走哪儿我都必须陪着你!说什么都不好使!”夏何嘟着嘴有些生气,右手拿着笔不停地戳着课桌。

      9月16日,正是她从天台上掉下来那天。

      “骆蘩,你以后别再干这种让人担心的事了!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在医院哭了多久!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叫骆蘩?”严礼皱眉,头一偏,轻微的痛感袭来,她用右手一碰额头,发现自己头上还缠着纱布。

      “是啊。”女孩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依我看,还是让骆蘩妈妈带她去镇北神庙里的巫女婆婆那儿看看吧,我觉得这症状可不轻!”司念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叹气走开了。

      “对,早点去看看吧,我还是比较习惯以前的骆蘩,凶的要命。”单尘一边说一边吸着奶茶里的珍珠,“现在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还经常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喂,你们觉不觉得镇上最近真的有点不太平,先是骆蘩从山崖上摔下来,又是张灵恩失踪,庙里的大佛也被偷了,这些日子还天天下暴雨!”陈柯扶了扶眼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别说了!怪瘆人的!”单尘吓得珍珠噎住喉咙。

      “喂,陈柯,你少吓唬人!骆蘩摔下来只是意外罢了,才没有你说的那样巧合,你这是阴谋论!”夏何给了陈柯一个白眼,安慰严礼,“别听他瞎说。”

      “得得得,我瞎说,行了吧。”陈柯觉得没趣儿,转身走开了。

      “现在是几几年?”严礼又问。

      “2020年啊。”夏何皱着眉看着严礼,一脸担忧,“看来是创伤后遗症没跑了,说不定还有间歇性失忆症。”

      已经过了一年了?

      严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的,没事的,一定能搞清楚的,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意外?

      “叮——”上课铃响,学生们纷纷坐回座位,前排的夏何拍拍严礼脑袋说,“放心吧,会好起来的,别多想。”

      严礼抬头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一张一张地涌入教室,一时间晃了神。

      这时,众多人中间出现一个身影,瞬间吸引了严礼的目光,她不免多看了几眼。他个子出众,高高瘦瘦,穿着灰色长袖,鸭舌帽遮了他大半张脸,只剩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他是那样白,下半张脸和肩颈处裸.露的皮肤都泛着冷白,像月光一样。

      他沉默地走进教室,在严礼的右上方坐下,翻开书,靠在椅子上,看着前面的多媒体屏幕一言不发。抬头的时候,严礼从他左后方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脸。

      严礼正看得出神,突然几个警察和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走进教室,班级立刻安静下来。

      “请问,张灵恩同学出事那天,你们当中有谁在现场吗?”警察问道。

      严礼注意到,提到张灵恩这个名字时,右上方带着鸭舌帽的男生明显把头低了下去,他抿了抿嘴,神色开始有些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角落里一个女生举手,轻轻地说:“我看见了。”

      严礼闻声望去,那个女生留着齐耳短发,神色有些不自然,短裙的右侧都快被她捏出褶皱。

      “请跟我们出来一下。”警察示意让她出去。

      等女生一走,班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严礼戳了戳夏何的后背:“张灵恩到底是谁?刚刚你们也提到了她,她怎么了?”

      夏何“哎”了一声,在严礼耳边小声说道:“其实,陈柯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最近我们镇上真的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张灵恩的事更是诡异,我现在想到都背脊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

      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夏何想了想,骆蘩现在这个状态,令人担忧,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等你好起来,我再告诉你。”夏何拍拍严礼的头,看着她眼睛说,“你不可以再出事了。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严礼点点头,她现在要了解的事情太多了,不能乱,当务之急是搞清楚9月16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她低头开始翻找着课桌里的东西。

      或许有什么关键的物品呢?

      一小袋郁金香干花。一包马卡龙色的发卡。其他的就是普通的课本和笔记。看得出来她们口中的骆蘩应该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女孩子,和严礼自己完全不一样。

      上学的时候,严礼的课桌里从来只有书本。她不喜欢花,也不喜欢惹眼的亮色。

      除此之外,严礼又从课桌最里面找到了一本粉红色的小本子,一翻开,第一页写着:骆蘩的秘密花园。

      应该是她的日记。

      翻到9月15日那天的日记,骆蘩掉下山崖、严礼坠下天台的前一天,严礼看见那一页只有一句话:

      希望我的守月人能够快乐一点,不要再那样孤单了。

      这句话会不会跟16号那天发生的巧合有关系?

      严礼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前面的夏何,小声问道:“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当然了,我俩穿尿布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夏何转过头对她说。

      “那你很了解我?”

      “嗯。傻瓜。”夏何笑起来,两个梨涡一深一浅。那一刻,严礼开始有些信任眼前这个女生。

      “那,你能告诉我,”严礼拿出小本子,小心翼翼地问夏何,“这上面的守月人,是什么意思吗?”

      夏何接过小本子,看了那句话,噗嗤笑了出来,她转头捏了捏严礼的脸,凑近她耳边说:“喏,你右上方那个穿着灰色长袖的男生,他叫谈泽,他就是守月人。”

      “嗯?”严礼仍旧疑惑。

      “他是我们溯月镇的守月人,天上的月亮都只归他一个人管呢。”

      严礼听着这话,扭头望着男生的背影,心里的波澜一层层泛开。

      “天上的月亮?”

      “你呀,你个重色轻友的,就连你摔坏了脑袋,都没有忘记你喜欢他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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