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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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也是吓了一跳：“我听说你被太后罚来守香，就和姐姐换了班来瞧你，反而被你吓了一跳。“说着从怀里掏出莲藕和荷花做的酥饼：”瞧，特意给你留的，还热乎着呢。”
这饼外酥里香，一口咬下，香气直从胃里蒸腾而上，暖烘烘的。
涟漪看楚灵今面色苍白，半边脸上还挂着冷汗，几缕黑发湿哒哒的黏在脸颊上，就有些心疼地帮她拨开，再看她挺翘的鼻梁和没有画过却依然乌黑的眉毛，很有几分羡慕：“你可真是白呀，我每日里涂了铅粉，也比不上你。”
又很可惜地说：“可惜你也不涂脂抹粉，成天就素着张脸，有时还用脂膏把自己涂的黄黄的，还不如你本来好看。你若是打扮打扮，我看连祺妃娘娘和锦音公主也比不上你。”
“……这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我就是觉得你好看，你最近看的那个话本里，那个妖精是怎么说那个齐娘子的，什么素什么的……”
她念书不多，想半天也没想起来，楚灵今就替她接上：“素若纤娇柳，艳似九月堇。”
“对对，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夸人美貌的，我觉得呢，□□说的就是你呢。”
楚灵今哭笑不得：“那妖精可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的，她对心上人那么痴情，宁可被老道士打回原形也要和他在一起，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瞧着她比宫里的人还有情有义的多。换做是我啊，若是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一起相守一天，死了也甘愿。”
楚灵今就去捂她的嘴：“你可别死啊死啊的挂在嘴边上，当心淑妃娘娘听了不高兴。”
涟漪就吐了吐舌头：“我在娘娘面前才不这样呢，就是和你说说。哎，灵儿，你说这殿里阴森森的，瞧着怎么这么可怕呢，我看那画像上的人，俩只眼睛直噜噜地盯着我，让我心里直发毛。”
“别怕，那些神啊鬼啊，都是编出来吓人的。”
“真的吗？我听说之前有宫女吊死在这里呢，阴魂散不去，所以才这么冷。”
楚灵今哭笑不得：“别瞎说，净是自己吓自己呢。”
但尽管这么想，她和涟漪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诺大的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说话大声些，回音直灌入耳朵里，说不怕也是骗人的。
涟漪挤在她身边，热腾腾又软乎乎的身子使劲儿地贴着她：“真的，我也是听小太监说的，说那个宫女是被湘妃娘娘给害死的。湘妃娘娘仗着家里兄弟的打了胜仗，人又善妒，尤其嫉恨那些长的好看的小宫女们。有一个只是被皇上多瞧了两眼，娘娘就划花了她的脸，敲断了手指，逼得她自缢了。”
“嘘，隔墙有耳。可别乱说。”
涟漪就吐吐舌头。自己说的自己也怕了：“我不敢回去，就和你在这儿挤一挤罢。”
“胡说，被淑妃娘娘知道你不守规矩，要罚你了。”
涟漪带的是一盏风灯，外面用玻璃罩盖着，忽明忽暗的。
楚灵今怕她害怕，特意将她送到殿外的石阶上，目送着她远去。
外面月上中天，冷津津地在地上洒了一层白霜，楚灵今正要回去，就听到附近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又轻又软，似乎是女子，另一个则步伐沉重。
此刻天色极黑，她躲在一旁灌树的阴影中，眼瞧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慢慢出现在月色里。
前面的那个身形娇小，面目笼罩在月色里，看的不太清楚，但穿着一袭珠光色的长裙，发髻高高堆起，珠钗摇曳生辉。
后面的那个身形高大，脚步迟缓，似乎很是小心谨慎。
楚灵今瞧见两人朝自己的地方走了过来，特意往里再躲了躲。
皇宫之内，总是有那么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楚灵今好奇心有，但脑袋只有一个，好奇心再大，也比不过脑袋重要。
此刻走在后面的人忽然一顿，两道目光自帽檐下笔直地望过来。
这视线在黑夜里也异常闪亮，让楚灵今觉得自己瞬间就暴露在月光之下。她忙不迭地后退一步，匆忙中踩中了一簇花枝，发出了很细微的“咔擦”声。
那个人可能听见了，也可能没有。
但楚灵今已经不去看了，她转身埋入了黑夜中，往两人相反的地方跑去。
皇宫虽大，但这里的地方楚灵今从来没来过，又是黑夜，她慌不择路地扎进小路，跑入了正中间的一座假山中，直到听不见声音了才停下来。手碰到的地方黏糊糊的，大概是寒冬细雨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鸟叫声，一声声的，在头顶盘旋不去。
楚灵今绕了两圈，依旧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不禁有些后悔，难不成要在这里呆到天亮？
可寒冬的夜这么冷，不等到天亮，自己只怕就要冻死了。
于是只好摸索着往前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来回回的怎么也转不出去。话本里常说的“鬼打墙”，就是在一个地方莫名地打转，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就好像现在一样。
第四次回到原地，摸到假山石上熟悉的那一道凹痕的时候，楚灵今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走不出去了。
她在这寒夜中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先前拼命压抑的恐怖的念头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好像这黑黢黢的洞口里就藏着一个狐狸精，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大口，就等着自己跳进去。
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衣角。
“！！！！！！”
“别怕。”
那是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因为带着回声听的不大确切，但明显是没有恶意的。
楚灵今眯着 眼睛，可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的模样：“……谁？”
没有回答。
有人牵住了她的衣角，微微拉扯，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楚灵今往前行了几步，那个背影黑黢黢的，头发也裹在帽子里看不真切，但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她在里面左转右转，大概走了有四分之一柱香的功夫，楚灵今闻到了熟悉的花草香。
终于出来了。
因为急切，她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两步，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据袢了一下，猛然扎进那人的怀里。
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背后拍了拍，她又听到那个熟悉而含糊的声音说：“……别怕。”
好像她不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而是个天真无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一样。
这样的感觉，自楚家被抄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没有一刻开心，也没有一刻松懈，仿佛行走在刀尖上的生活，让楚灵今自己都忘却了少年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她咬着嘴唇，又羞怯又不舍地抬头，可那个人来去如风，往后退了一步，就此消失在黑夜中了。
徒留楚灵今一个，还有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留下的，很轻很轻的冷木香。
她顺着原路回去，神思恍惚，似乎还在留恋刚才的那一瞬。于是一个不小心，就踩进了殿前的池塘里。
池塘水冷，下面又滑，她一下没站住，头上脚下地就要摔下去。
好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猛力扯了上来，也令对方的容颜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燕……先生？”
燕相岁眉目如画，在月光下如渡了一层淡淡的光，神情不可捉摸。
楚灵今借力将自己已经湿哒哒的脚从池塘里拔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那刚才的那个人，也是他吗？
燕相岁看了她一眼。
楚灵今头发已经汗湿，粘嗒嗒的覆盖在额头上，鬓发也乱了，只有一条又黑又粗的辫子斜斜地搭在饱满的胸前。
燕相岁心里一跳，无论如何也不敢往下看去，只好去看楚灵今的脸。
对方长的自然是美的，只是美的很素净，不施脂粉，就像是后宫的花园，百花盛开，所以这小小的一株就不显眼。可当月光倾泻，万物俱静时，当你的目光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平日里瞧不见的惊心动魄的美来。
燕相岁不好多看，只好低头。正瞧见她的小脚尖尖，前面上缀的珍珠已经要掉不掉，鞋底和鞋面都已经湿透。于是蹲下，将自己的汗巾解下来，将她的脚裹住。
从楚灵今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对方乌黑的头顶和玉冠，她犹豫了一下，问：“刚才……”
燕相岁：“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嗯？”
“我听说你被太后罚在殿里守香，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找你。”
楚灵今微微睁大眼睛，真的是他！
燕相岁将她湿透的鞋子垫在自己的膝盖上，方便用汗巾裹好擦干：“你是因为我的事所以才被连累的，我对不住你。”
“不，不是。”
楚灵今虽然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但也知道必定是面红过耳，幸而黑夜里对方瞧不见：“与你没有干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服侍太后的时候惹了她老人家生气，和你没有干系。”
燕相岁轻笑一声：“是么。”
声音又轻又软，仿佛是拿了根羽毛，在楚灵今的心尖上挠了一下。
这让她又羞又怕，整个人受刑一般地发抖。
燕相岁以为她冷，将自己的披风撑在她的前面，为她挡去寒风：“我送你回去。”
楚灵今呆了一下，才领悟过来他的意思，连忙将自己的脚缩回来。
也不知是什么回事，此刻脚底热的发烫，暖意从这里一直涌到心间，烘的整个胸口都是暖洋洋的。
好像寒冬时，在家里喝的莲子羹，楚沐芳亲手做的，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于是再寒冷再寂寞也都不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