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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番外九.一次普通的情人节(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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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玩我的是不?”楼知秋看庭雨疏做了一杆斯诺克,让杆给他,分明是有意为之给他做陷阱,常人哪有这样打斯诺克,开球先攻为主,红球快打完,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就做斯诺克,就是觉得逗他好玩嘛。
楼知秋也很配合,在正经的规则之下玩着不正经的球,不以胜利为目的,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庭雨疏这回给他出了个很刁钻的难题,障碍球几乎贴着母球,而母球本身也在袋角的狭窄空间里,目标球却在顶库边。他考量许久,慎重地打出一球,想利用袋角构成的反射角度,多次折返后避开障碍球改变轨迹解球,但是出手一瞬,楼知秋就感觉角度不太对,手架偏移,也因此失了力道的准度。
本来他和庭雨疏都以为解球失败,但阴差阳错的,从库边撞击数次后,原本之前预想蹭薄边就算成功,结果眼睁睁看着目标球被意外撞击,缓缓滚入向袋口,等等,竟然,不可思议,难道说,楼知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球缓缓滚动直到,刚刚好停在袋口。
简直是峰回路转又峰回路转,两人同时笑出声,再看一眼球台,虽然球未进袋口,但是防守完全是天衣无缝,天衣无缝!目标球被障碍球重重掩映,楼知秋自己来都不知道下一杆球怎么打,他搂着庭雨疏笑得快要晕厥。
“你这叫什么,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握了一下庭雨疏的腰,放肆地笑话他。
庭雨疏可不吃激将法,被他挂身上,仪态端正,岿然不动,淡笑说,“你解不了,不一定我解不了。”
楼知秋肃然起敬,惭愧起身,佩服至极地拍拍手,弯腰向球台伸手致意,欣然受教,“大师请。”
比起数年前,他们刚分开那会,楼知秋在下意识的肢体动作上收敛许多,即便不假思索地搂着庭雨疏,也不会停留太久滋生暧昧。
第一年读书时庭雨疏来看他,楼知秋带他去派对,坐在沙发上和众人一起聊天。
最开始楼知秋的手是搭在庭雨疏肩膀上的,有事无事地捏一下握一下,和人说话时手上不能闲下来似的,笑谈到兴起时就紧握着庭雨疏的肩膀摇晃,连带着庭雨疏端正的身子都摇起来。
后来楼知秋笑倒在庭雨疏一边肩上,侧边的手也跟着脱力滑了下去搭在庭雨疏的腰上,这下就改为捏揉腰了。
但他全没有注意,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手放在庭雨疏腰上,就好像放在自己大腿上,说到高兴时便把自个儿大腿拍几下那样,可是他的力度又确乎说不上激动,倒像是早已习惯,手指碰到庭雨疏的腰,就知道该怎么对待才不至于粗鲁,又不至于太轻撩得人不舒服。
他的掌心贴着庭雨疏的腰,偶尔轻拍两下,开始贴着上下抚摸。
昏暗的派对灯光下,楼知秋臂膀的肌肉线条毕露,流畅有力的棱角使得光影都仿佛凝聚成硬邦邦的坚固实体。
他那条粗壮健硕的小臂与庭雨疏纤细的腰相衬,一刚一柔纠缠在一起,想必他的掌心是很灼热的,像火炉一样熨烫着人,被这样贴着无论如何也是不舒服的感受,庭雨疏却坦然而平静。
楼知秋贴着庭雨疏的腰上下抚摸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不仅色|情,细看来,还似乎带有一种威胁的意味,就好像他有意在这个公共场合下不为人知地侵犯庭雨疏一般。
但他自己全然无意识,有不相熟的人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他还十分惊讶地问对方怎么知道的。
可惜这个斯诺克没等到庭雨疏来解球,桂助突然出现在球房门口,叫住了庭雨疏,“庭主任,局里那边有点急事,叫您接下电话。”
“关于什么的?”
“报账那边要和您再确认下,他们算出来有问题。”
庭雨疏放下球杆,脸上是微不可察的郁闷,楼知秋接过球杆,捏捏他的肩,“没关系,我就在这等你啊。“
他走之后,楼知秋无聊地摆弄着球杆,自己独自对练,尝试解球,再复原球台,第三次解球成功后没了兴致,还未打完的桌球被暂时搁置下来。
邵斯年关注他有一会了,问他,“我们来打一局?”
楼知秋在用毛巾擦手上的巧粉,“庭主任一会回来还打呢。”这里又不是只有一个球台。
既然他这样说,邵斯年也开门见山了,“你跟庭主任是什么关系?”
楼知秋已经过了对他观察探究,甚至是感到滑稽的阶段,开始变得厌烦了,掀了下眼皮看他,“你没看到庭主任手上带的戒指吗?我们就是那种关系。”
邵斯年没当真,反而嗤笑一声,“庭主任手上戴的那个戒指根本就不是铂金吧,那种伪劣的成色是钯金才对,就算是你要送,也不可能挑选这么劣质的东西。”
庭雨疏手上戴的戒指确实是楼知秋送的,但既不是铂金也不是钯金,他懒得解释。
“那枚戒指应该是庭主任自己戴的,是我昨天吓到他了。”
楼知秋甩手把毛巾丢到球台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你做了什么?”
邵斯年喜欢谁是他自己的自由,他管不着,但不代表他能容许邵斯年对庭雨疏的冒犯,如果邵斯年给庭雨疏找了麻烦,他会立刻让对方知道这么做的代价。
邵斯年被他突然的转性惊了一跳,他故作镇定地堆笑,试图用一个玩笑揭过这一茬,“不要这么紧张,这里都是文明人,我能做什么?”
楼知秋的神情没有松动,浑身的肌肉仍然绷紧,蓄势待发着,他注视着邵斯年,从他脸上藏不住的蛛丝马迹里判断可信度。
邵斯年受不了他这样的对待,好像自己真的犯了什么罪,有些不耐道,“我只是暗示了他,我想追求他。”
“你怎么暗示的?”
楼知秋面朝他环抱起双臂,这既是一个不信任的审讯姿态,也是一个自我抑制的暗示。
“我没碰他!”邵斯年不愿承认,他在楼知秋面前感到些微的恐惧,对方伟岸的身形和体魄像黑洞一般向中心吸噬。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邵斯年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在情敌面前丢面。
“我刚才说,我是他的伴侣,我没有兴趣和你玩好勇斗狠的游戏,”楼知秋沉声警告他,“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会介意是否冤枉你。”
邵斯年不情愿相信他,但对方脸上毋庸置疑的肯定却让他意识到这就是事实,他姑且可以认为讲出这点微不足道的实情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哪怕心有不甘。
“我告诉他,我们的合作可以不止步于此,我还想给我们的可能展现更多的东西。”
楼知秋忍了一下恶心,最终只是克制道,“离他远点,不要再打扰他。”
“你知道吗,就算你是他现在的恋人,也不代表他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忽视他的独立和自由,更没有权利来插手我的事——我和他的事,如果你一定要听我说的话。”
楼知秋没表态。
“你只是比我来得早一些,但是我不介意,我仍然可以和你公平竞争,看谁最后能收获他的心。”
邵斯年并不觉得介入他人感情是一件卑劣的事,他并不信奉爱情的永恒和义务,认为这只是人们用道德枷锁来作为囚禁自己匹配不上的伴侣的圈套。如果楼知秋有和他一样的绅士品格,就应该接受这场公开的竞争。
邵斯年的领口一紧,被楼知秋猛地一把拽到跟前,他的动作迅如闪电,手臂的力量更是巨人一般无可撼动,他把邵斯年抓在身前,几乎用拎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自然也没有惊动任何其他人。
“他不是你可以用来炫耀的战利品。”楼知秋棱骨嶙峋的五官在发怒时格外凶戾,他刚才警告过邵斯年,也已经给过他机会,“你既然这么爱竞争,现在就可以挑选奖励,告诉我什么对你更重要,名声还是事业?”
邵斯年尝试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敌不过楼知秋的力气,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让其他人看了笑话,他恼羞成怒道,“你想做什么?!”
“稍安勿躁,我只是要和你谈谈你刚才的要求。”
“你是在威胁我!”
“威胁?不,你弄错了,这是场等待你清算的竞争。我们一直在谈论公平,我很喜欢这个词,”他松开邵斯年,两手分别比了一个一的手势,游说道,“所以一场比赛我只会拿走你的一样东西,不会多,也不会少。选一样吧。”
“难道你单方面自说自话就叫公平吗?”
“邵部长,你已经正式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像你这样爱好公平的人不应该轻易撤销自己的主张。快选吧,我的耐心只能支持我最后一次问你。”
“你在吓唬谁?”邵斯年色厉内荏道,他心里七上八下,只觉荒诞无比,认为他在虚张声势,又担忧他所言非虚。
“那就我来替你选了。”楼知秋放下手,这场还未爆发的战争就此烟消云散,他甚至亲切地拍了一下邵斯年的肩,眼神却流露着残忍。“等待你的盲盒开奖吧,幸运先生。”
楼知秋深知自己的怒火的代价与其他人不可同日而语,因而时常克制与压抑脾性,哪怕有人当面冒犯与羞辱自己,也能面不改色地坦然接受,况且也根本不必费心放在眼里。但在有关庭雨疏的事上,楼知秋可以说是毫无容人雅量与理智可言。
庭雨疏回来的时机很巧,在楼知秋落下这句话没多久,邵斯年还未想出什么来打破这场沉默,他就回到了球房。
“还打吗?”庭雨疏一眼看出桌面的球位置和之前变得不同了。
“不了,我想回去了,哥哥。”
“也好。”庭雨疏点头,“我去打个招呼。”
楼知秋跟他和众人一起道了别,便下了车库,神色如常地和庭雨疏聊天。
等到上了车,楼知秋将要推动摇杆时,庭雨疏的掌心覆在他了手上。“消气了吗?”
“你都听见了?”
“嗯。”
“你怎么不阻止我?”
“他挑衅你在先,我为什么要管?”庭雨疏的同情心有限,尤其是对那种自讨苦吃的人。
楼知秋笑了下,“其实我生气的地方不在于他挑衅我,你知道的……保护你是我的本能,但是……我感觉之所以这么生气,也因为我理解他那种心情。”他停顿了一下,“想要得到你,和炫耀你的心情。”
早晨在场馆里他找到庭雨疏时,对方正在和其他人交谈工作,楼知秋没有贸然上前,一方面不便打扰他工作,另一方面他享受欣赏庭雨疏工作时的模样。
庭雨疏在正式场合总是穿着一身端庄保守的黑西装,这样挑不出错,也不会表现任何突兀的个性。但他的每一套西装都是楼知秋请人为他量身定做的,裁剪与他的身材贴合得天衣无缝,匀亭秀逸,丰神有仪。用楼知秋的说法是,衣服已经尽最大努力展现出他的完美,也仍是心有余而力不逮。
他的脸上是面对自己时不会有的冷淡自持,思考时精神上有着不可撼动的金刚石般坚硬的质感。他是如此可靠,值得信赖,什么难题也无法困扰他,他在任何地方都表现出绝对的控制力,情绪上具备坚如磐石的稳定,理智则是他冠绝无双的武器,正为他平添了一抹沉郁、理性的、冰冷的蓝色调。
楼知秋没有忽略他手上的戒指,那件由自己送出的纪念日礼物,它不像任何一种奢侈品常用的金属,因为它的材质根本不采集于地球,这种全新产物的发现,现在正昭示了电子科技界的巨大变革。
楼知秋利用了它独特的延展性和导电性,对过去的半导体硬电路改造为软电路,做了一枚智能戒指,从硬件到软件都由他亲手设计,成品比传统的智能戒指体积小得多得多,与普通的戒指几乎看不出差别,在工艺上,它代表了这种新材质对人们生活的改变的功利与审美具象化,因此人们也赋予了这种新的材质一个传说中的名字,“秘银”。
这枚秘银戒指是楼知秋送给庭雨疏的第一枚戒指,由于戒指的寓意特殊,庭雨疏也没有戴首饰的习惯,因此一直收藏着。
楼知秋在见到他手上的戒指时,起先有些意外,接着感到一阵难言的喜悦和兴奋,那枚反着黯淡银光的戒指是庭雨疏一身黑西装间最醒目的一个单品,无论他做什么,人们总能发现它。
戒指的存在不仅表明他心有所属,它的闭合的形状本身就是一种束缚,更是一种所有权的象征,这是一种权力,契约的权力。
缔结婚姻契约是人类所能想到的最富有想象力的蠢事,通过誓言伪造出人性中本不存在的神圣与伟大,为了对抗自由带来的无序与惶恐,浪漫地通往自愿受奴役这条毫无理性可言的荒诞之路。
庭雨疏不是这样的人,他从不恐惧灵魂在荒野中游荡,可他还是交予了最重要的权力和自我,使得楼知秋就像地狱的大魔鬼一样可以凭此有恃无恐地玩弄受限于契约的对象,他牵起绳子,庭雨疏就被拴在那边,扯一下绳子,庭雨疏就得温顺地过来。
怪诞的想象太过邪恶堕落,楼知秋下意识忽略,却在面对邵斯年的挑衅时瞬间共情,很难说到底是他觉得自己和邵斯年有一样的想法而感到恶心,还是邵斯年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而更恶心。
庭雨疏捏捏他的手背,笑他胡思乱想,“难道到底怎么样不是我说了算?我喜欢你炫耀我,好不好?”
楼知秋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他转而问,“你也会有这种心情吗?”
“会。”客观来说,以楼知秋的公众知名度和曝光度,如果这是个问题,他显然比楼知秋苦恼多了吧。
楼知秋想了一下。
假设自己变成一条狗,每天被庭雨疏牵着上街,他一定会甩着舌头,摇着尾巴,高兴地冲上去,和遇到的每个人和动物打招呼,不断重复,“嗨,你好,真高兴认识你。向你隆重介绍,我的主人是庭雨疏,他是全世界最棒的主人。”
如果因为他跑得太急,绳子不慎被拽掉,不需要别人提醒,他也会立刻叼住放到庭雨疏手里,因为他和亲爱的主人不能分开一刻。
楼知秋想象着,车越开越开心,不小心笑出了声。
庭雨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