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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酒+美杜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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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太阳之国的人,往往要么留恋要么痛恨。
虽然每一个抱着交流学习目的去的留学生都在出发前了解过太阳之国的独特风俗习惯,但只有亲身体会才能直观感受到太阳之国国民——翼族深入骨髓的疯狂放荡,他们的浪漫和热请如出一辙,他们的温柔和悲伤同生同灭,他们视其他国度的世俗礼仪为荒谬的约束,却又一次次被他们自己的情感束缚致死。
每一个诗人都梦想着前往太阳之国,每一束光都来自太阳之国,每一首乐章都源于太阳之国。
人们传唱着,唾弃着这句话,又暗中憧憬着。
——太阳之国。
花酒一大早便起了,天刚蒙蒙亮,他提了一盏红灯笼,披上一身暗白幽蓝的宽松袍子,往城南去了。
他得去把神像给请回来,家里的夫人前些日子做了怪梦,非得找个神像放在家里做摆设。
大清早的,露气湿重,街上也少有行人。花酒走了十余分钟,身上变有些凉意了。
他举起红灯笼晃了晃,灯影摇曳,风吹衣动,人影宽大,远远看去,仿佛有个人影趴伏在他肩膀上。
花酒叹了口气,怕扰了街坊的清静,只低声道:“下去。”
无事发生。
花酒不得不抖了抖肩膀,这才有条影子滑了下去,落到地上之前张开翅膀飞起,在围墙上立住。
那是一只灰色的鸟,有花酒手臂大小,鸟喙绯红,双爪乌黑,周身弥漫着难以描述的虚影。
花酒没拿着灯笼的那只手一伸,灰鸟便熟门熟路地落了上去,悠闲地梳理着羽毛。
这时,花酒才渐渐感觉到太阳初升时,天地间的暖意了。
长街铺着青石板,角落里有些不起眼的青苔,院墙后边的花枝干枯,挂着红色布条。
花酒一手托着鸟,一手提着灯笼,从摇曳的阴影中穿行过去,在完全日出前赶到了城南的石像铺子。
一进门当头便是他要的神像,半人高的哑灰色,身背行囊风尘仆仆,衣裳宽大男女莫辨,头带斗笠,仅露出天真微笑的嘴巴。
石像店的老板是个肤色黝黑的女人,她在造型古怪的石椅上磕了磕烟斗,乌黑长发细嫩幽滑。
老板:“来得真是时候。”
花酒:“岂敢毁约?”
老板:“哈哈。”
黑发黑肤的女人敷衍地笑笑,指点花酒上了柱请神香,令店里的小仆用香草与绣帛裹起神像,双双与花酒捧回去。
临走前,石像店老板又问道:“你家夫人如何了?”
花酒:“照例是不愿出门的。”
老板:“可真真是有趣的性子啊……”
花酒默然,环顾四周只见石像店里古怪的雕塑又多了几个眼生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结清了账,提起灯笼带着两个小仆往家里去了。
梅纱端着烟斗斜靠在造型奇特的石椅上目送那个取走神像的青年远去,发了会呆。大概是创作石像的时候用了太多的心思,此刻店门口空落落的,实在叫她有些怅然若失。
她把烟斗里烧卷了的烟草细细地倒在小仆呈上来的白布兜里,轻轻一磕烟灰四散,空气里便弥漫起了令人疲倦懒散的苦香气息。
梅纱把烟斗插进腰带上的暗扣,随手一挽乌黑的发丝,只觉得冰凉极了。
她开始有些渴望热意温暖,小仆将她从石椅上搀扶起来。梅纱便搂住他,半边身子都倚靠上去,宛若残废了一般。
这会儿天色已不暗了,石像店的大门开了一半,光透进来,才叫人看清梅纱似是身着流光溢彩的黑色闪片长裙,点缀着竖纱和暗紫宝珠,修身柔软,仿若无骨。
小仆搀着她往内室去了,她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游动,不染纤尘。
她先前坐着的石椅蠕动起来,凑近门边,长出一只手,把店门给关上了。
于是室内又恢复了幽暗的样子,倒是地面偶尔震动一下,仿佛有什么巨物在地底下穿行。
隔壁的邻居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转头看向石像店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