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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胡家村(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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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草莓小兔几
夕若倔强控诉:“从小爱出风头、调皮捣蛋的是你!捉不住妖,被夫家退亲,让爹娘操碎心的也是你!怎么就成我添乱了!”
夕桃愣住,夕若的话无疑是在往她心上刺刀,她从没想过夕若心里会这样想。
深吸一口气,夕桃拉着夕若继续往前跑:“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这次,夕若没有抵抗,跟着她往前遁走,却意外的一言不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亮月色下羊肠小道从竹林间穿过,不知通向何方。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这月色却是不同寻常,先时并未留意,如今再看,月光竟透着古怪粉色。
粉色与夜色相融,照在叶片上,使得叶片泛着淡淡的紫光,像是中了毒。
既是禁地,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忆起方才那阵令人心颤的妖气,夕桃毅然决然往那竹林深处而去。
越往深处,竹林越密,遮住月光,到后来几乎看不清路。
不知走了多久,豁然出现一道口子,刺眼亮光倾泻而来。
两人一阵狂奔,跑出竹林,被眼前一幕惊呆。
明明是深夜,天上却同时挂着太阳和月亮。
两颗赤红色火球一左一右悬在天边,互不相让,以至于脚下地面滚烫无比,无从落脚。
河流冲击山石发出钟鸣声,“当……当……”
夕桃垂眸,橙红地面戛然而止,陡峭悬崖下,滔滔江水奔流而过,落下去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悬崖边,小道狭窄细长,望不到尽头,仅可供一人行走,稍有不慎便有跌落的可能。
她不能害怕,若她害怕了,妹妹怎么办!
夕桃不断为自己打气,向后伸出手:“若若,我牵你走。”
鼓足勇气,贴着边边,往前挪动。
她不敢乱瞄,目视前方,双腿直打哆嗦。
“嗒嗒”,夕若跟来,相比之下,脚步声要比夕桃淡定许多。
夕若拍开夕桃的手,淡淡地说:“从前我就一直在想,都是女儿,凭什么爹娘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凭什么你已经没有让他们骄傲的资本,他们还是处处为你考虑,舍不得打你,舍不得骂你,却永远看不见我。”
夕桃停下脚步,甚是不解:“若若?”
她回头望去,只觉得眼前之人无比陌生,这还是她糯米团子般软软的妹妹夕若吗?
夕若却像没有听见她说话,目露凶光,一步步朝她靠近:“从小,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连定娃娃亲他们选得也是你!”
夕桃嗤笑,觉得荒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他,而且我还被退亲了。”
她只想拉着夕若赶紧走,大妖随时可能追过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夕若冷笑,低声道:“这世上如果没有你该多好。”
伸手拉过夕桃纤细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往悬崖下一带,松开手:“去死吧!”
冰凉河水让夕桃瞬间清醒,面颊湿润带着潮气。
抚上脸颊,却惊觉这哪是什么河水,分明是从她眼中淌下的泪。
爹,娘,她无声轻唤,你们怎么样了?
之于亲人的思念,如潮汐,汹涌而来。
揪心的疼。
她好像记起了一些事,又好像更迷糊了。
相貌平凡推她下悬崖的少女竟是夕若,她的亲生妹妹夕若!
夕桃看向虎口处一排淡淡的牙印,即便伤口早已痊愈,心上的伤却永远不会消失。
“爹,求你别离开大宝,大宝再不调皮了,以后一定乖乖听爹的,爹你看看我,爹!”胡大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夕桃蹲在他身旁,轻轻拍打他颤抖的背,哄道:“村长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你们还会相见的。”
与其说是在安慰胡大宝,不如说这是在安慰她自己。
胡大宝仰头,睁着满是泪珠的眼睛凝视她。
夕桃早已收起眼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将心中苦涩掩埋。
“真的吗?”胡大宝哽咽着问。
夕桃点头,替他拂去泪水:“姐姐带你去京城,去找其他家人,到时候会有很多人陪着大宝,好不好?”
“好。”胡大宝小声应着,没了往日的朝气,小心翼翼的,生怕夕桃也离他而去。
一夕之间格外懂事的胡大宝,夕桃倍感心疼,更有种同病相怜感。
右脚传来怪异感觉,夕桃垂眸。
白白的鹅脑袋对着她的脚一阵猛啄。
夕桃无语:“……”
强势掰开梓潼的大圆脑袋:“梓潼,别闹。”
虽说不疼,可她现在没心思陪他玩。
梓潼存心想逗她开心,抖了抖背,摆出古怪姿势,朝她身上拱:“姐姐,穿衣服。”
被他一闹,夕桃心里到真舒服不少。
圆胖鹅背上用金链子绑着一方“豆腐块”,折叠齐整,打着大大的蝴蝶结。
这方白色“豆腐块”,与言愈白所穿相似,皆是绣着暗纹的白色锦衣,就连那腰间的束绳也同样是金链子。
“叮叮当当”听声音夕桃便知,他来了。
梓潼在得到言愈白眼神示意后再次强调:“姐姐,穿衣服!”
夕桃回眸起身:“言公子这是?”
她当然不会以为梓潼驼着衣服,衣服就是梓潼送的。
梓潼授了谁的意,一目了然。
言愈白目光示下,停留在夕桃腿边,夕桃跟着也往下看,瞬间脸颊爬满红霞。
从山上跑下来的时候太过焦急,竟是勾破了裤腿,白皙纤长的小腿隐约可见,引人遐思。
幸得破损处不甚明显,应该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可就算只有他一人看到,夕桃仍觉得不好意思。
“谢谢!”她红着脸,连忙致谢,连她自己都没注意,他竟如此细心,又说,“不必。”婉拒他送来的衣服。
她知道,这衣服对他来说不值几个钱,可是非亲非故,不想占人便宜。
随手取来针线,歪歪扭扭补上,针脚粗糙,胜在速度飞快。
见她如此,言愈白思绪飘远,久久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并未强求,挥手解开梓潼身上的禁制。
幻化成人形的梓潼跌坐在夕桃身边,换姿势双膝跪地,一脸认真看着她:“姐姐,让我做你的使徒吧!”
山神庙中是夕桃救得他,一路上也是夕桃护着他,夕桃身上还有能让他心安的妖气,梓潼满心喜欢夕桃。
偷瞄言愈白,闯了祸,远离域主方为上策。成为使徒,受捉妖师驱使,就不用回去面对域主了,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胡大宝被眼前一幕惊呆,带着哭腔:“小鸭子怎么是小哥哥?”
杀死爹爹的大蜘蛛是妖怪,这么可爱的小鸭子总不可能也是妖怪吧?
梓潼叉腰,噘嘴,不满指正:“我是鹅,大白鹅,不是鸭子!”
胡大宝继续趴在胡壮实身上,嘴里嘟囔:“爹爹说了,没脖子的鹅就是鸭子。”
梓潼还想冲上去理论,夕桃顺手拦下:“他心情不好,你别跟他计较。”
梓潼也知道胡大宝刚死了爹,怏怏住口,不再纠缠,继续问夕桃:“所以姐姐,让我做你的使徒吧。”
“可是……”夕桃犹豫着。
梓潼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她拒绝。
夕桃挠头,一脸歉意:“可我不记得怎么结契……”
回忆起的记忆中,她虽能驱使其他捉妖师不能使用的金叶符篆,却不会捉妖。
夕桃心想:或许正是因为捉不住妖,没有使徒,所以才没记住这一招吧。
梓潼松了口气:“多大点事。”
当着言愈白的面,梓潼掌心凝结一滴异常鲜红的血滴,牵过夕桃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让鲜血成为连接两人的纽带。
闭上眼,将两人紧扣的手放在额头,虔诚说:“结契分为很多种,这一种是梓潼甘愿将性命交给姐姐,一直陪着姐姐。”
“不可,不可。”夕桃抽手,她虽不记得如何结契,听他形容便知此法没有妖愿意使用,这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她,她担待不起。
梓潼歪头一笑:“姐姐不必心忧,捉妖师寿命短暂,就是赌错了,劳碌几十年,也没啥大不了的。”
“再说了……”他顿了顿,“姐姐又不会欺负我。”
夕桃释然,梓潼看她顺眼想陪她玩几十年,只当养宠物,别亏待了他就行。
梓潼吐了吐舌头:“抱歉域主,不能跟您回去了,梓潼有主人啦。”(成功摆脱被惩罚支配的命运,爽!)
夕桃耳边乍现梓潼豪放感言,疑惑道:“谁要惩罚你?”
梓潼连忙捂住夕桃的嘴:“姐姐听到我的心里话,怎可以告诉别人!”
夕桃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心意相通。
“嗯。”言愈白支了一声,看不出心情好或是心情不好,嘱咐道,“既如此,便听从夕姑娘安排,别惹祸。”
梓潼自是一万个答应。
见夕桃下意识伸手抠耳后血痣,言愈白耐心解释:“噬母血蛛妖蛛卵一旦种下,无法取出,好在你是捉妖师,蛛卵伤不了你,效力也会越来越弱,记忆自会慢慢恢复。完全恢复之时便是蛛卵失效之时,不必过分担忧。”
忽然,他望向远处山顶,似有一道黑影远远望着此地,匆匆辞别:“言某尚有要事,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夕桃微愣:“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