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记》流星类

5、5

　　两天后，依然是这三个人，轻车简从，上路了。
　　“楚公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南宫雁看着楚莫殇，轻声说。
　　“南宫姑娘客气了，而且，不要再叫我楚公子了，不见外的话，叫我一声楚大哥吧。”
　　“真的？”南宫雁笑靥如花，“那么，雁儿就不客气了。”
　　“呵呵，这回雁儿可跟我成了真正的姐妹了。”尹素惜插进嘴，笑着说。
　　南宫雁佯装生气，板起脸：“好意思说，雁儿雁儿的叫真没规矩。”
　　“你让我叫的。”尹素惜何曾服过输，昂起头说。
　　“你少叫了一个字。”
　　“哪有哪有。”尹素惜倚到楚莫殇身边，“师哥你评评理，她才没大我多少，凭什么让我叫她姐姐，况且我也有姐姐。”
　　楚莫殇本是微笑着，听得最后一句话，不由得低下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尹素惜看到他这个表情，顿时惊觉失言，不由得沉默了。
　　而南宫雁，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不能插嘴，只能一言不发地陪在一旁。

　　是夜，三人在客栈中投宿，房间内，尹素惜看着月光，沉默着。
　　“素惜？”看她发呆，南宫雁按下满心的好奇，“早点歇着吧。”
　　“啊？”尹素惜回过身，看看她，“我还不困。”
　　南宫雁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到：“素惜，你究竟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了我姐姐。”尹素惜苦笑了一下，“姐姐最喜欢月亮，她常常在月下吹箫，和上师哥的琴声，真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你姐姐？她……”
　　“也是我师兄的妻子。”尹素惜笑笑说，“她已经辞世三年了，所以师兄才会心灰意懒，从此不问世事。”
　　“是吗？”南宫雁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心头却泛上一阵酸涩。
　　尹素惜眨眨眼，问：“雁儿，你喜欢我师哥是不是？”
　　“啊？我……我……”南宫雁没想到尹素惜会问出这句话，不由得红了一张俏脸，低头不语。
　　“没有什么女子看到我师哥会不动心的。”尹素惜落寞地笑了笑，“尤其是几年前，在他还闯荡江湖的时候，常常会有女孩子找上门来，那个时候得他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没有瞎，而且也不是心如止水，他疾恶如仇，恩怨分明，和姐姐携手走江湖，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侠侣。”
　　“我听说过。”南宫雁点点头。
　　“我、姐姐和师哥从小一起长大，姐姐很美，而且，不像我这么毛躁。”尹素惜自嘲地笑笑，“只有她可以听懂师哥的心声，她是师哥的知己，而且永远博得了师哥的心。”
　　“那她为什么会……”
　　“走江湖久了，自然会有仇人，况且师哥和姐姐向来都是杀恶人，除奸邪，因为他们俩都有极高的武学修为，而且师哥又是个神医，所以，从来都没有惧怕过什么。”
　　“既然如此，怎么你姐姐还会为人所害呢？”
　　“是泪颜。”尹素惜顿了顿，“就是南宫宫主所中的毒。”
　　“什么？”南宫雁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为什么楚莫殇如此坚持，甚至会对尹素惜发怒的原因。
　　“师哥和姐姐在一次出外云游时双双中了这种毒，这种毒中了不会立即殒命，但是它会一点一点地腐蚀人的七窍，从双目开始，一直到心脏，而且人死前会感官尽失，痛苦辗转。”
　　“真狠毒。”南宫雁不由得低骂出声。
　　“师哥和姐姐都怀着同样的心思，那就是至少要治好对方，他们的身子越来越弱。姐姐的武功修为不如师哥，因为怕她经不住泪颜的侵蚀，师哥就在姐姐每晚睡着之后，悄悄输真气给她，可是长此以往，他又怎么能熬得住，再加上师哥为了寻找解药，夜夜不眠，遍查医书，师哥的眼睛……终于……”尹素惜停住了，低下了头，竭力忍回去了在眼眶中滚动的眼泪，“可是，短时间内，只能配出一副解药，师哥又怎么肯扔下姐姐，独自活着呢，所以他根本不肯吃解药。”
　　“那怎么办？”南宫雁急切地问。
　　“师哥眼睛看不见了，姐姐就骗他说她自己已经吃了解药，师哥一开始并不相信，可是姐姐信誓旦旦，而且姐姐为了骗过师哥，竟然让我替她去让师哥把脉……”
　　“你怎么……这不是就是要你姐姐走上绝路吗？”南宫雁不相信地问。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尹素惜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姐姐和师哥，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他们两个谁死了我都会痛苦一辈子，可是怎么办呢，姐姐那个时候跪在地上求我答应他，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就立刻死在我面前，我又能如何。师哥那个时候身体很虚弱，他把过脉之后以为姐姐真的好了，姐姐就趁此机会把解药放在了他的饭里，等到师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然后呢……”南宫雁也不由得红了一双眼，何苦呵，上天竟然这样对待一对情深意重的人儿，这又是何其残忍呢。
　　尹素惜摇摇头，眼前又仿佛看到了那个痛断人的景象。
　　“素怜，为什么，为什么……”
　　她仿佛看到楚莫殇跪在床边，无神的眸子看着窗外，他紧紧握着尹素怜的手，两只手，一般的冰凉。
　　“莫殇……”尹素怜的笑靥依然绝美，只是烟花般的绚烂，会长久吗……她的手那样不舍地抚着楚莫殇的面庞，“不要怪我……”
　　“素怜，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走了，我是断断不会苟活的吗。”
　　“不许。”尹素怜的手指滑过他的颊，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那样轻柔，那样深情，“你要活下去，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楚莫殇，是落叶山庄的三少爷，是楚家的中流砥柱，你必须要活下去。”
　　“可我只是尹素怜的丈夫。”楚莫殇摇摇头，痛喊出声。
　　尹素怜痴痴地看着他，楚莫殇俊逸的面庞她永远看不够，可是，他曾经那样明亮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吗？她不要，她不惧怕死亡，可是她不想像他一样再看不到心爱的人，她只想看着他，永永远远。
　　“你不是，你不只是尹素怜的丈夫。”尹素怜狠下心，“你记住，如果你跟着我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生生世世，我都会恨你。”
　　“素怜……”楚莫殇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莫殇，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楚莫殇一惊。
　　“杀了我吧。”愈加模糊不清的视线让尹素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不想活到只有自己懂得自己时候才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要。”
　　“不行。”楚莫殇的手微微发抖，“素怜，你太残忍。”
　　“莫殇，我不想独自面对黑暗，我不想面对没有你的尘世。”尹素怜紧紧环住他的腰，“杀了我吧，莫殇。”
　　“那我又何尝不是在独自面对黑暗，素怜，求求你，为了我，活下去。”
　　眼前几乎已是一片黑暗，尹素怜终于无力再说什么，昏了过去。
　　“可是，姐姐最后还是自杀了，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无法面对没有师哥的世界，她就这么走了。”尹素惜早已是泪流满面，“师哥没有哭，在姐姐的葬礼上，他只是痴痴地坐着，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姐姐最喜欢的曲子，低声地说着话，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从此之后，师哥再不问江湖事，他只是躲在小楼里弹琴，偶尔跟我下下棋。”
　　南宫雁轻叹一口气，多么哀婉的故事，难怪楚莫殇总是神思不属，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原来，就是为了薄命红颜。
　　在这一刹那，她突然那样的羡慕尹素怜，羡慕她可以得到楚莫殇这么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