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记》流星类

4、4

　　枫引流。
　　宫门口已经有着人列队迎接，为首的，是一位二十上下的少妇，风姿嫣然，眉目流转之际，自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是我嫂子，洛菲。”南宫雁走上前，“嫂子，这是楚家三公子……”
　　“我知道，久闻楚三公子的大名，小妹无礼，让楚公子见笑了。”洛菲的面容有些憔悴，眼睛下明显有着青紫的痕迹，显得颇为劳累，但是举止之间，仍是礼数得当。
　　“哪里。”楚莫殇微微一笑，“南宫夫人太客气，楚某眼睛不便，不愿在江湖上多走动，想不到累得枫引流如此劳师动众，真是楚某的罪过。”
　　洛菲惊异的瞥了他一眼，微一皱眉，却立刻掩饰了过去：“舟车劳顿，楚公子辛苦了，先进内堂休息片刻吧。”
　　“不用，楚某不敢忘却此行重任，请南宫夫人带路吧。”
　　“那……”洛菲微微沉吟，“楚公子请进。”
　　“师哥，小心，这有门槛。”尹素惜自然的走上前去扶住他，言语之间，满是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南宫雁看向楚莫殇，那身整洁的白衣未曾因为长途跋涉而褶皱，更加衬得他超凡脱俗，即使那双眼睛少去了光彩，也不会让人感到有所缺陷。
　　这种人，实在是不该存在于人间……
　　“雁儿，发什么愣啊，快进来。”洛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想，惊觉到自己竟在直直地看着楚莫殇，她不由得红了脸，颇有些手足无措，尤其加上洛菲了然的眼神，更是尴尬至极。
　　幸得楚莫殇目不能视，而尹素惜，眼光更是从来不会自楚莫殇身上移开，所以除了这个心细如尘又颇通女儿家心事的嫂子，还尚未有人察觉。
　　枫引流的宫主南宫鹏一向是个传奇人物，年纪轻轻之时已有了一身出神入化的神秘武功，不知师承何处，建立枫引流之后，更是声势日盛，隐隐已有与威震武林多年的落叶山庄分庭抗礼之势。
　　而此时，这位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正躺在床上，只剩下半条命了。
　　听见脚步声，南宫鹏微微睁开眼。
　　“雁儿，早跟你说过，楚公子不问世事多年，何必劳烦他。”
　　声音甚为微弱，而且说完之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哥……”南宫雁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禁红了眼。
　　“南宫宫主，我了解南宫姑娘救兄心切，况且若非楚某懒惰不肯涉足江湖，也用不着枫引流如此大费周章了。”
　　“楚公子客气了，小妹任性，给楚公子添麻烦了。”
　　楚莫殇没有再客套，只是走到床边，摸索着抓到了南宫鹏的手腕，把了把脉，脸上顿时惨白一片，迅速收回了手。
　　“怎么了楚公子，我大哥他……”南宫雁看着他的脸色，惊恐万分。
　　“师妹，南宫宫主是否面色潮红，印堂发黑，唇色惨白？”
　　尹素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的，师哥。”
　　“你再看他颈下三寸是否有一个红色的铜钱大的痕迹。”
　　尹素惜走上前，轻声说：“南宫宫主，得罪了。”随后轻轻拉开他的衣襟，果如楚莫殇所说。
　　“不错，师哥，这是……”
　　楚莫殇的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是双手紧握成拳，且微微发抖，泄露了他的心绪。
　　“南宫宫主，你怎么会中这种毒的？”
　　“说来惭愧，在下都不知道何时中毒，只是前次出宫办事，回来之后便愈来愈难受，时常头昏脑胀，后来更经常昏厥在堤，方知遭人暗算。”
　　楚莫殇沉吟半晌，说道：“这种毒……”
　　“莫非无药可解？”洛菲着急地问。
　　“那倒不是。”楚莫殇顿了顿，“天山绝顶的雪莲，北方老林之中的千年人参，东方大海深处的珍珠，三样缺一不可。”
　　“那……一时之间怎么能弄来，天南地北，根本凑不齐啊！”洛菲喃喃地到，“难道是天要绝枫引流？”
　　“那也不一定。”楚莫殇到，“天南地北自是来不及，但是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
　　“师哥是说……皇宫？”一向较为了解楚莫殇心意的尹素惜恍然大悟。
　　楚莫殇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想我们要进京一趟。”
　　洛菲眼前一亮：“多谢楚公子，楚公子还是不要进京了，这是枫引流的家事，不能多加劳烦楚公子。”
　　“不，我想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楚莫殇坚持地说，“很少有人可以迅速辨认出这些药材。”
　　“我认得。”尹素惜拉住他，“师哥，我学医多年，虽然不及你，但是辨认这些药材业不在话下，让我去吧，你实在不要再舟车劳顿了。”
　　“不，我必须去。”
　　楚莫殇向来都是温文有礼的，对尹素惜也是宠爱有加，很少违逆她的意思，如此当面反驳更是绝少出现，故而尹素惜不由得惊诧万分。
　　“师哥，不要了，皇宫非等闲，你……”尹素惜柔声说。
　　“我说去就一定去，楚莫殇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楚莫殇的声音提高了，向来平静的面孔也出现了不耐之色，“我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是皇宫也难不到我。”
　　“你……”尹素惜再也按捺不住，夺门而去。
　　南宫雁惊诧地看着楚莫殇，他对尹素惜的关心是人所共知的，避世三载的他会为了这个小师妹从新走出江湖，可知尹素惜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这样当众训斥……
　　况且，他确实没有必要跟随枫引流的人上京的……
　　为什么……

　　“哼！死师哥臭师哥，凶什么凶……”尹素惜坐在房间里抽泣着。
　　为什么，楚莫殇从小最疼爱她，几乎已经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即使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可为什么这次……
　　况且她没有错，她也是为了他好，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她。
　　这么多年，她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一心一意地作他的眼睛，为什么依然换不来他的回首……
　　她的师哥，从小就是她最敬爱的人，可是……
　　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尹姑娘。”
　　尹素惜慌忙擦干了眼泪，转过身。
　　“南宫姑娘。”
　　“我想楚公子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他啊。”南宫雁担心地说。
　　“没关系。”尹素惜落寞地笑了笑，“师哥他……从来做事都有他的道理，我想，我本来就没什么资格干涉的。”
　　“尹姑娘。”南宫雁轻轻叹了口气，“别这么说，在楚公子心中，你自然有无法取代的地位。”
　　“是吗……”尹素惜低下头，眼中含泪，“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
　　“尹姑娘……”南宫雁从身后拿出一盘糕点，“这是我亲手做的芙蓉豌豆糕，尝尝看，甜甜的东西，吃下去心情都会不一样。”
　　“谢谢你。”尹素惜接过来，拿过一块放在嘴里，“嗯，真得很好吃呢……”
　　“我不介意你都吃光。”南宫雁微笑着说。
　　“我却怕变成大胖子。”尹素惜笑了，“到时候轻功都使不出来了，打不过人家逃都逃不了，怎么办啊。”
　　“你终于肯笑了，也不枉我一片苦心啊。”南宫雁笑着说。
　　“谢谢你，南宫姑娘。”
　　“什么南宫姑娘，又拗口又见外，我比你大一点，叫我雁儿姐吧。”
　　“倚老卖老吗？雁儿就行了，我才不叫姐呢。”
　　“那我可不依。”南宫雁笑着，起身呵她的痒，“叫不叫，叫不叫？”
　　“不叫，不叫。”尹素惜怎肯认输，一边躲避着一边也去呵她的痒，一时之间，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啊，楚公子。”南宫雁猛然收住手。
　　尹素惜看见他，顿时冷了一张脸，转过身，一言不发。
　　“我先出去了。”南宫雁端起盘子，走出了房间。
　　尹素惜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依旧沉默着。
　　“师妹。”楚莫殇走到她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你还在生师哥的气吗？”
　　感觉到楚莫殇温暖的手，尹素惜的泪水顿时涌上眼眶，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怎么敢，楚莫殇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更何况我这个外人。”
　　“师妹……”楚莫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况且你又是素怜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把你当作外人呢？”
　　“你还记得……那你凶我……”
　　“对不起，师妹。”楚莫殇柔声说，“我只是……想起了素怜……”
　　“姐姐？那你也不该对我凶……”尹素惜轻轻拭去滚下眼眶的泪水，委屈地说。
　　“你知道吗？南宫宫主所中的毒，是泪颜……”
　　“泪颜？”尹素惜一惊，“那不是姐姐……”
　　“不错，是当年致素怜死于非命的罪魁。”
　　“这么说……是……”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泪颜一向是血祭的独门毒药，想来，是血祭所为。”
　　“所以，你才要……”
　　“我不会让素怜死不瞑目的。”楚莫殇握紧了手，一向暗淡的眸子却仿佛清亮了。
　　“师哥……”尹素惜握紧了他的手，泪盈满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