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书倒贴还债》冷玉无声

5、别妄想

　　穆影是在怡夜阁找到洛夜尘的。

　　怡夜阁，名字起的倒是文雅，其实是个妓院。

　　那个时候，洛夜尘已经酩酊大醉。

　　他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可过往的星目早已不见，成了一双血红眸子，洛夜尘的脚边堆了很多酒罐，空气中氤氲的满是浓烈酒气。

　　穆影上前一步，低声道：“宗主，回去吗？”

　　洛夜尘摆了摆手，仰首又喝了一口酒，烈酒辛辣如刀，直直流入他的胃里。

　　辣得他眸子更红了一分。

　　作为凌云派三大护法之一，穆影平素都在外办事，回宗门的时候比较少，是以他不知道最近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以往杀伐果断的宗主像换了一个人。

　　“穆影，你知道吗？”洛夜尘低喃。

　　似乎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也没等穆影回话，洛夜尘继续道：“当年，我师尊对我极好。好到……所有人都羡慕我，巴不得取而代之。”

　　他顿了顿，然后用秘法在自己身边划了一个圈，隔绝了自己的声音。

　　“曾经我也觉得师尊很好，特别好，好得我想在他身边一辈子。”洛夜尘自言自语，“后来，我才明白说不定师尊早就想弃了我。”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时候师尊早就想把我推开了，只是我太傻，也太执拗，死死赖在他身边，不愿意走。”

　　“可惜，就算我不走，师尊就没有办法了吗？他还是干脆利落地走了，一眼都没有看我。”

　　“后来啊，我就想，留着师尊的身子也好，就算他已经不会笑不会闹，但好歹不会离开我了，也不会再丢下我。”

　　“哈哈，真是可笑。”

　　穆影听不到洛夜尘说了什么，只看到宗主越发血红的眼眸，那眼里的悲怆和自嘲几乎要满溢出来。

　　穆影知道宗主嘴里说的师尊是谁，数年前他曾经远远见到过一眼，那人实力和容貌皆是上上乘，说是风华无双也不为过。

　　没想到，这般人物也能待人如此好，让宗主至今念念不忘。

　　许久之后，洛夜尘撤了身侧的灵力，眼神恢复清明，淡声道：“这次回来，带了什么消息？”

　　穆影低头，收起心里的唏嘘，正色道：“此次出去，恰巧遇到凌云派的人，纠缠了一会儿，是以没拿到寒冰尺。这件事说到底，是属下的错，请宗主责罚。”

　　“凌云派？”洛夜尘手指轻扣桌角，淡淡道。

　　“是，”穆影无颜以对，但还是低声说了详细过程，“宗主，若下次遇到凌云派，是否还留手？”

　　这些年来，风云宗势力渐大，但洛夜尘曾亲自下过令，如非必要，不准对凌云派出手。

　　手下的人每每遇到凌云派，只能避讳，属实憋屈，但不敢来烦宗主，逮着机会就找护法诉苦。

　　洛夜尘看了穆影一眼，道：“留，暂时不要动他们。”

　　那一眼，淡淡的，却让穆影心头发凉，他打了一个激灵，“明白了，宗主。那……寒冰尺是否还寻？”

　　寒冰尺，冰冻效果极佳。

　　“不，把人手收回来，准备下旬的瑞城试炼。”

　　“是。”

　　穆影正要躬身退下，洛夜尘叫住了他。

　　穆影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宗主说的……是去给他找……找几个小倌吗？……还要长相艳丽的那种？！

　　“还不快去？”洛夜尘表情不变，冷淡道。

　　穆影实在想象不到一群男人围着宗主的画面，虽然不解，但他尊重。

　　一盏茶后。

　　一群身着薄纱的小倌嬉笑着推开了房门。

　　洛夜尘眉眼未抬，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久居怡夜阁的小倌各个都是人精，一看洛夜尘这风姿，这气度，就知道是看不上自己的。

　　洛夜尘不开口，他们也不敢随意上前。

　　“你们……中谁会唱童谣？”洛夜尘忽然开口。

　　一个小倌弱弱地上前走了一步。

　　……

　　楚潇睡醒后，第一反应是找洛夜尘的人。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瑞城的事，那本金书上对这段剧情叙述的非常简略，像是被删过重要的细节。

　　这本书后半部分的重要节点也就三个，一个是瑞城，另一个是京城，还有一个是他前半生待的地方——凌云派。

　　不知为何，楚潇忽然想起看到金书时，脑海里窜进来的一句话。

　　“作为对你的补偿，给你三次修改接下来剧情的机会。”

　　是一个节点一次吗？还是总共三次？

　　楚潇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角，懒洋洋地望向外面。

　　洛夜尘……去哪儿了？

　　该不会是去给他买石榴了吧？楚潇自嘲一笑，如今的洛夜尘不仅不会给他买石榴，怕是任何事都不会答应他了。

　　但他打心底里一直觉得他徒弟变是变了，但还是嘴硬心软，有机会拯救的。

　　直到他闻到洛夜尘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儿。

　　洛夜尘戌时才回来。

　　那个时候，楚潇已经突破了三重禁制，正在想办法破了那个该死的灵力圈，他怕洛夜尘出了什么事，怕有人欺负他。

　　那个时候，以往头脑清晰、下手果断的楚潇头一次失了智，差一点让他那刚醒来不到十日的破身子雪上加霜。

　　可他独独忘记了，这已经不是十年前，他的徒弟早成了一宗之主，甚至修了魔道，世上能欺负他的人屈指可数。

　　他的徒弟也再也不用他去保护。

　　洛夜尘目光冷沉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师尊是想离开？”他眼神阴鸷，血红的眼珠显得更红了，“经过本尊同意了吗？”

　　洛夜尘随手施了一点灵力，那点灵力牢牢禁锢住楚潇的身子。

　　楚潇动弹不得，感受着身上的灵力越收越紧，他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飞速流失。

　　可他仍勾起唇角，笑了，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对，本座是想离开，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洛夜尘刚回来，他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味和脂粉味。

　　楚潇两辈子，或者说三辈子加起来，从来都是滴酒不沾，而且他也不喜身边的人饮酒。

　　从洛夜尘九岁，到洛夜尘21岁，整整十二年，楚潇带他喝过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茶，甚至后来洛夜尘还专门种过茶树。

　　那脂粉味儿更让楚潇不适。

　　他嫌脏。

　　洛夜尘加了力道，想要迫使楚潇低头。

　　楚潇头一次铁骨铮铮，怎么也无法低下这个头。

　　他不怕洛夜尘找他还债，怎么还都行，反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早还早了。可他莫名地却介意洛夜尘这种事。

　　他忍不了。

　　只要一想起来，就膈应。

　　“洛夜尘，”楚潇头冒冷汗，虚弱道，“给我来一个痛快。”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同上午完全不一样。

　　上午楚潇还活蹦乱跳，理直气壮地要这要那，那时候，楚潇还慵懒地躺在外面晒太阳。

　　洛夜尘胸口一窒，收了灵力，不再看已经跌倒在地的楚潇，转身回了内室。

　　“别妄想。”

　　楚潇自嘲地笑笑，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他晃了晃神，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洛夜尘的画面。

　　十二年前，楚潇刚过十五生辰。

　　那时候，京城皇族广宴修真者。

　　虽说自来修真者看不起普通人，也就是凡人，可他不乏追逐权力和名利的修真者。

　　凌云派向来不参与皇室宴请，可赖不住楚潇纠缠，凌云派大长老南宫苏景拉下面子，带楚潇过去了。

　　楚潇那时候刚穿进书里，拥有26岁灵魂的他第一任务就是寻找主角，努力把主角拐带进凌云派。

　　洛夜尘家世不错，很不错，是生来的天潢贵胄。

　　他的父亲是皇帝的亲兄弟，端得一派儒雅风范，他的母亲是邻国的公主，身份尊贵无比。

　　十五岁的楚潇出落的比女孩还要好看，却又是一种不同与女子的一种极其锋利的美，简单一身斜襟刺绣月白长袍生生穿出了谪仙气质。

　　在宴会上，楚潇没有找到洛夜尘。

　　于是，异常生猛的楚潇拉着早就拉长脸的南宫苏景拜访了亲王府。

　　容亲王待人温和，慈和地接待了他们。听说要见洛夜尘，也只是犹豫了一瞬后，就同意了。

　　其实，楚潇一直在犹豫。

　　他信奉的原则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明知道他的任务是夺取主角命格时，他不可避免地犹豫了，为了回家，他势必要取到命格，可洛夜尘是无辜的，他不想因此伤害到他。

　　于是，楚潇对自己说：若是一会儿洛夜尘出来，愿意跟他走，他便会在离开前尽量宠着他。若是洛夜尘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暗暗地，他给了洛夜尘一次机会。

　　让他没想到的是，九岁的洛夜尘愿意跟他走。

　　见到那小孩儿的第一眼，楚潇的心脏颤了一下。

　　就楚潇挑剔的眼光来看，主角长得不赖，虽然才九岁，但楚潇好似已经能看到那人长大后的模样。

　　那一定是一个清清冷冷，内里却温润如玉的人。

　　如今兜兜转转数十年，经历颇多变故的楚潇，却再也无法说主角是一个清清冷冷，内里却温润如玉的模样了。

　　楚潇回神，苦笑一声，还债……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