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我哥哥》者行孙

2、带回家

　　九年前一个寒冬的下午，冰雹砸在四下无人的巷子里。

　　一名男大学生身着红色的袄子，搓着手心从203室出来，走到楼道侧墙的信箱边看了看。

　　今天的报纸竟然还没来。

　　他在原地又蹦跶几下，看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冰雹，良久叹了口气。

　　这时，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清晰到打断了他的神思。他愣了下，而后踮起脚，轻轻探过身去，看向楼梯下逼仄的三角空间。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几十张崭新的报刊被胡乱覆在一个球形物体上。随着那球状物的瑟缩，报纸振出愈发激烈的抖动幅度。

　　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面竟然蜷缩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那男孩脏污得看不清面目，着一件单薄的灰蓝睡衣，睫毛扑朔却两眼紧闭，似乎坚决要从这冰天雪地里夺回一个尚有一点余温的睡梦。

　　“喂，喂，醒一醒！”

　　大学生晃不醒男孩，只道那双胳膊异常烫人，衬得他双手格外冰冷，想必是发烧到神志不清了。他叹了口气，抱起男孩回到单元房里。

　　清理完后，竟是个俊朗的男生。

　　下颔因为瘦削而线条凌厉，苍白的面庞显得一双浓眉更加乌亮。仅是睡颜，眉宇间竟也透露出狠厉和坚毅的气概。

　　大学生看了眼温度计，烧已退去，人也不再抖了，过一会应该就要醒了。若是个离家出走的迷途少年，还是尽早疏解完赶紧给人父母送回去吧。思索间，他走到厨房，关掉了煮得差不多的白粥。

　　“你……你是谁？”

　　大学生刚推开房门，就见男孩已经坐起在床头，拿一双大眼睛警惕又惊愕地盯着他。

　　“哎，你别担心。我只是这栋楼的住户，今早看见你在角落冻得发烧了，带你回来清理一下。”大学生站在门口安抚完，见男孩放松下来，才走近床头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好点了吗？”

　　男孩盯着大学生，温柔的眉眼和一身红棉袄在某个恍惚间像极了人间的太阳。忽然他鼻头发红，眉眼也湿润起来，扭过头去，半晌嗯了一声。

　　“那你饿不饿？我煮了粥，你可以喝一些。”大学生很想笑，又有点心疼。

　　得不到回应，大学生回到厨房兀自端了一碗粥坐回床前。

　　“我饿了，那我先吃了哦。”他拿眼尾悄悄瞄着那个男孩的背影，啧啧，原来还是个傲娇少年啊。

　　适时地，男孩腹中响起抗议声，但本人还是紧抿唇线，一个字都不吭，还恶劣地用双手绞住腹部勒令它别再丢人。

　　真顽固。

　　大学生只好探过身去看男孩的脸，又点了点他的肩膀，故作委屈道：“我逗你呢，我其实吃饱了，这碗是你的，你再不吃，那我就又要热一遍了。”

　　“快点。”催促下，男孩终于填饱了肚子。

　　等不来男孩自道原委，大学生只好柔声问道：“你……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吗？”

　　男孩不吭声。

　　大学生权当他默认了，叹了口气道：“我理解，我和家里关系也不好，不过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是他们不要我。你要是没什么大矛盾，还是回家吧，有家……还是很好的。”

　　男孩还是不吱声。

　　“嗯，你既不说是什么矛盾，也不想回家，”大学生无奈地摊手，忍不住笑道：“那你是想赖在我这里吗？”

　　谁知那男孩竟转头看向他，认真道：“可以吗？”

　　“啊？”大学生震愕。

　　男孩咬了咬牙，更加坚决看着他说道：“我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花你的钱，所以我可以……可不可以留在你家？”

　　那双黑眸无辜地望着他，它似乎看准了大学生心软，一下一下都眨巴在心坎上，叫大学生一时间竟难以拒绝。

　　“你……当然不行的，你爸爸妈妈会担心你的。”大学生摇摇头，轻轻地捋顺着男孩的肩膀。

　　男孩垂下睫毛，纤长的阴影遮住眸光，低声说：“哥哥，我没有父母的。”

　　“我是孤儿。”

　　“但我不想再回那个孤儿院了。”

　　“……哥哥，可以吗。”

　　晚上，203原本一间储藏室被收拾成干净的卧室。从这个戏剧化的开始，两个男孩一大一小，一起走过了六年的陪伴和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