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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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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由于一切尘埃落定，心里松快下来，慕云栖的病很快就痊愈了。一众门派没了理由再赖在这里不走，几乎一夜之间撤得干干净净，修行起来心情都好了不少。
不久之后的一天，沈知尽把他叫去了赤枫堂。
赤枫堂是大殿不远处的一间小屋，据说是沈知尽年轻时和两个师弟一起搬砖搬木头盖起来的，四周还围着一些从种下那天起就半秃不秃将死不活的歪脖子枫树。这地方小，也着实做不了什么，荒废了许多年，沈知尽觉得可惜，命人打扫出来，一到了秋天就不时钻过来附庸风雅，美其名曰赏枫品茗。
慕云栖向这边走的时候，常常会觉得师尊当年也小，大概是选址的时候没有动脑子，才落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从窗前过，刚好能和正在“赏枫品茗”的沈知尽从歪脖子树的枝丫中间打个照面。
慕云栖：“……”
沈知尽：“……”
沈知尽两个眼珠子聚焦在慕云栖的身上，看着他从绕了一大圈到了门前，接着才响起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他呷了口茶：“进来就是还敲什么门，我又不是没看见你。”
慕云栖于是推门进来。
沈知尽啧啧道：“这要是我年轻的时候，从窗户就进来了，你倒是规矩。”
“徒弟没师尊年轻时那等好身手，还是算了吧。”慕云栖看沈知尽一眼，关上了窗户，皱眉道，“师兄说了，师尊身体不好，不要坐在风口喝茶。”
寒意渐浓，沈知尽的身体也越发不好起来。偏偏他自己不注意，还整天浪，没少挨师叔师兄说。
沈知尽道：“整天听你师兄的，怎么也不听听我的？比你大师兄还能念叨。”
大概是邱知隐的段位实在是无人能敌，沈知尽还是拿了沈云辞来跟他比。
慕云栖从窗台上拿下茶杯来，续上热水，又从旁边拿了件旧衣给沈知尽盖在腿上：“师尊找我什么事？”
沈知尽把茶杯拿过来，暖和着手：“你不是个小孩儿吧？”
师尊目光犀利，他早有体会，也并不惊讶。只是把话说得这么开门见山，是他没有想到的。面对几乎已经是肯定句的疑问，慕云栖决定还是得说实话：“不是。我在另一个世界，和大师兄差不多年纪。”
“那也还是不大啊，”沈知尽笑道，“同样的年纪，我看你行事倒是比云辞和云辰沉稳得多。”
他顿了顿，正色道：“那么，我就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慕云栖点头。沈知尽很少会私底下找自己，这次又特意支开了沈云辞，他直觉师尊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
沈知尽说：“这次的危机，你我皆知为何而起。虽然糊弄过了他们一时，但是要一直隐瞒下去还是很难。易无涯并不完全相信这次的结果，以后肯定还会找机会发难。若是你身上当真没有三生骨也倒罢了，不怕他什么。”
沈知尽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然明了。
三生骨就在慕云栖身上，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沈知尽吹开茶叶：“你以后修行上虽不可懈怠，但是需要懂得藏拙。除非羽翼丰满，否则千万不要锋芒过盛，引人注意。”
“是。”
沈知尽看着他，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只是如今的境况下，天归门已是众矢之的，出事的话，着实无法护你周全。”
“师尊放心，我知道的。”慕云栖说。
“嗯。”沈知尽喝了口茶，“不过我叫你来还不是为了这个。有另外一件要紧事。这些人里面，云辞和你关系最好吧？”
这倒是不敢说。
慕云栖虽然平日里整天跟在沈云辞身后晃，但是要这么说还是倒是太过武断。
反正大师兄就是把自己当一个小孩儿看，有哪个人会说自己跟一个小孩儿关系最好呢？
沈知尽把他的迟疑看在眼里：“你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找个能让他听进话去的人。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他要是不听的话，你撒个泼耍个赖，啊不是，撒个娇，他也能听进去。”
慕云栖一脸黑线。
“别的不说，你大师兄的脾气跟我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的时候被熏陶多了。可是过刚易折啊，”他看着自己的腿说，“我现在是明白这个道理了，云辞他年轻气盛，有时候未必能收敛住。”
沈知尽拿小指头比了比：“我看着云辞从那么一个小丁点到如今像个大人了。他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那孩子重情、执着、轻狂，这些特质其实是最不适合我们修道者。重情易生魇，执拗易入魔。我自知年岁不长久……”
慕云栖急道：“师尊！”
沈知尽摆摆手，看慕云栖还是很在意的样子，只得换了种说法：“就我这身体，要一直看着他也不太可能。我是担心，他未来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慕云栖不由得想起了沈云辞被挂神一剑穿心的结局。
师尊说的不错，沈云辞这个性格的确是不适合修道。若是身边人也都潜心问道，倒是并无大碍。只是如今的修真界危机四伏，门派之间的倾轧算计，正魔两道的并立都是随时会把人卷入的漩涡。天归门虽予人庇佑，自身却也是飘摇不已。若是一旦倾覆，以沈云辞的个性，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仔细想来，那位登峰造极的挂神和沈云辞的个性，恰是完全相反。
他冷静自持，薄情寡性，理性之至，也难怪能在万千荆棘中走出一条仙途。
“现在跟你说其实还有点早，不过我希望，如果将来真有那一天，你拦着他点，行吗？”沈知尽说。
沈知尽话说得认真，慕云栖也应得郑重：“好。”
“唉，真懂事。要是你师兄师姐有你一半听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沈知尽交代完了事，声音都轻松起来。他冲慕云栖伸出手去，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点心盘上。
慕云栖：“……”
慕云栖冒着被他嫌弃的风险：“师尊还是少吃点甜食，这两个空盘子都是你吃的吧。”
也不知是不是打击报复，沈知尽立刻以身体乏了为由撵走了自己的小徒弟。慕云栖颇有些郁闷地从窗前过时，看着把他赶走的那人正用两根手指头捏着一块百果蜜糕往嘴里送。
……
沈知尽和个老头儿似的交代东交代西，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好好修行，将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大家。慕云栖虽然明白，可是想起他说起将来的事，又不免有些沮丧。
若是那一天的结局无法更改……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叹了口气。
“慕云栖，你走神还走不够了是吧？”沈云辞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一下拉回了现实。
慕云栖一愣，连忙站直了：“啊！”
“啊什么啊，”沈云辞皱眉，“刚刚教你的剑法记住了吗？”
他神都走到三天前去了，连看都没看，能记住才怪。
慕云栖于是不好意思道：“没记住。”
“啧。”沈云辞道，“看你这呆愣愣的模样也知道是没记住。那我再演示一遍，再走神当心我削你啊。”
“好。”
沈云辞于是又拿起剑。
他的身材匀称修长，舞起剑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一剑刺出，剑啸伴着风鸣，金黄的落叶随着剑气掠起旋转，远远望去，仿佛是一群金黄色的蝴蝶在不停飞舞。只是他的剑气，又让那些落叶带了几分张扬，轻狂地向四周横扫过去，没有半分犹豫。
慕云栖站在一旁，直到収势，才缓过神来。
“这下记住了吧？”沈云辞走过来。
不好意思，还是没记住。
慕云栖怕他真削了自己，不敢直说，只得迂回道：“不然师兄一招一招地教我……？”
沈云辞：“……”
沈云辞：“慕云栖你又走神了是不是。”
“我没有！”慕云栖急忙辩解，“就是记不住！”
“不可能啊，”沈云辞纳闷道，“我当年可是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你不会是在霜镜游水的时候冻坏脑子了吧？毕竟连你四师兄都只看了两遍就记住了。”
慕云栖简直要被他说得开始怀疑自己了：“……”
“算了，照你说的，我一招一招教你。”沈云辞说着，拔剑随手挽了个花。
慕云栖这次可不敢再记不住，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动作。
沈云辞一剑倒是劈得潇洒，就是忘了收敛力道，在一旁的老槐树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伤痕。
几个春秋的风吹雨打过后，那伤痕才终于显得不那么突兀，有了要和老槐树融为一体的想法。
慕云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盯了它很久。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中，慕云栖已经从一个丁点大的小孩儿长成了一个少年，虽然身形未足，但早已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少年眉眼温和，气质清隽沉静，正与慕云栖在现世一模一样。
“师兄！还练剑呢！”院门口吵吵嚷嚷，想是其他弟子们结束了修行，要结伴去吃饭了。一个长相憨厚的少年把头向里一伸，冲他招了招手：“吃饭去吧！”
“来了。”慕云栖收起了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