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春阴垂野

9、第 9 章

　　盛夏七月，安梁热得跟蒸笼似的，估计不会有人在白天出门。至少童月不会，所以她跟辛微璐约在晚上见面。

　　夜里少了太阳直射，气温降下许多。尽管如此，童月跟辛微璐碰面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人买一支冰淇淋。

　　冰淇淋冰凉美味，入口即化，辛微璐吃得特别欢快，说：“位置定好了吗？”

　　童月回道：“嗯。大概过去就到我们了。”

　　“四火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啊。”辛微璐感叹说，“全国各地都有分店，但还是没安梁的好吃。”

　　“四火”全名“四季火锅”，凭借过硬的味道与质量，近年来越做越大，名声在外。一年四季生意都特别好，通常需要提前预约，不然等到绝望。

　　童月预估的不错，到店里时正好轮到她们。

　　落座，点菜。

　　辛微璐选定微辣的锅底，童月从旁插一句，“来中辣的吧。”

　　“为什么？”辛微璐倒无所谓，她能吃辣。但童月不行，微辣对她就已经是极限。

　　童月眼婕轻颤，“就想尝试一下。真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吃清汤的。”
　　她们一贯都点鸳鸯锅。

　　辛微璐又重新勾选锅底，不留情地嘲笑说：“你绝对吃不了。”

　　童月抿唇，吃辣跟喝酒一样，应该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四火的效率很高，没过一会儿，菜就上完了。服务员立在一边，认真核对完毕后，礼貌说，“祝您用餐愉快，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火锅翻腾，红油麻辣，清汤鲜香。辛微璐嘴里开始自动分泌唾液了，夹起肥牛卷往锅里丢。

　　肥牛卷烫十多秒就行，否则肉质变老，口感变差。辛微璐把它捞出来沾点油碟，吃到嘴里简直是人间美味，刚咽下就称赞道：“好吃！”

　　童月也夹了一片，吃完就戴上了痛苦面具，不停地灌水。

　　辛微璐看她这模样，不给面子地大笑：“哈哈哈哈哈……”

　　童月缓了好一会儿，但一闭上嘴还是感觉火辣辣的，她张着嘴道：“璐璐，这么辣你是怎么吃的？”

　　辛微璐给她空掉的杯子倒满水，“我觉得不是很辣啊，辣才好吃。”

　　童月不死心，又捞起一勺放进油碟，“我再试试。”

　　辛微璐赶忙劝道：“不能吃辣就别勉强，待会儿胃会不舒服的。”

　　“我慢慢吃，应该没事。”辣度散去，童月仍心有余悸，但还是吃了一口。

　　一口接着一口，辛微璐惊愕地瞧着她，正准备说“厉害啊”时，童月拿起杯子一仰而尽，口齿不清地说：“水，水。”

　　童月看起来被辣得厉害，满脸通红，眼里蓄着水花，嘴唇比涂了口红还红。辛微璐不敢迟疑，一杯又一杯地给她倒满，眼见饮料瓶空去大半，童月才得空说话，“好辣。”

　　辛微璐皱眉道：“歇会儿，不准再吃这边的了。吃清汤的。”

　　童月吐着舌头，断断续续地说：“不吃了。”
　　这会儿胃里跟火烧一样，加上喝了很多饮料，又饱。嘴唇麻麻的，似乎失去了知觉。

　　辛微璐用责备的口吻说：“你真是的，还一连吃这么多。”

　　童月讪讪道：“一鼓作气地吃完，不然会浪费。”
　　她端着杯子，又喝了口水。其实她是想试试自己的极限，憋着劲多吃一点。

　　辛微璐的视线扫到她红肿的嘴巴，没忍住笑出声，“算了，懒得说你。少吃点辣，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么？怎么，还想挑战你自己？”

　　童月乖乖地听着辛微璐的数落，不敢吭声。

　　“这是鸭肠。”童月端着盘子正要弄一半在清汤里，辛微璐赶忙提醒道。童月算是个挑食的人，从不吃动物内脏。

　　“我知道。”童月将剩下的一半放在辣锅里，“你不是说很好吃吗？试试。”

　　“不对吧。”辛微璐筷子一顿，眼神怪异，“月月，你今晚尝试的新东西很多啊。”
　　再说今晚出来吃火锅的事是童月主动提的，尝试中辣也就算了，竟然壮着胆子吃平常避之不及的鸭肠。可疑可疑，实在可疑。

　　“让我猜猜，这些肯定都跟一个人有关吧。”她瞥了一眼童月。低头垂眸掩盖神态，手里捏紧了杯子，这是童月紧张的表现。

　　“我看啊，某人绝对是动春心了！”辛微璐笃定地得出结论，打趣地看向童月，双眼发亮，“快说快说，是哪种男生？怎么认识的？帅不帅？”

　　童月手里的力道增了几分。三天前，谢瑜照在朋友圈里说，很想吃安梁的四火，特别提到辣锅与鸭肠。除了谢瑜照，没别的理由了。
　　她缓缓抬头平视辛微璐，说：“非常优秀的人。高中认识的，很帅。你知道，也认识。”

　　辛微璐脸色一变，符合条件的只有那个人，“不会是谢……”

　　童月没等她说完就应道，“嗯。”

　　辛微璐表情有点难以言说的微妙，心里叹气道：这都第几年了，怎么还喜欢他呢？怎么就这么轴呢？

　　自从得知谢瑜照谈恋爱，童月便没再提起谢瑜照。她以为在大学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童月早已忘了他。

　　“他分手了，”童月又垂下眼，不敢看辛微璐，“我想试试。”

　　有时候觉得，她真的特别特别差劲。
　　知道谢瑜照有对象，还不知廉耻地喜欢着他；谢瑜照分手，她竟有几分窃喜；明知道谢瑜照不可能喜欢自己，却又心存侥幸；说好将谢瑜照留在最美好的回忆里，却一次又一次地心动。

　　辛微璐‘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郑重道：“给我冲！”
　　童月暗自喜欢谢瑜照这么多年，不管最后结果是怎样的，她都支持童月去勇敢一次。青春嘛，就是该放肆。

　　得到挚友的支持，童月内心又坚定了几分，“嗯，我会试着去打动他的。”

　　辛微璐又说：“正好我下学期搬校区，离你很近。我会帮你拿下那个男人的！”
　　她可是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

　　童月委婉拒绝道：“不用。”
　　性格决定，纵然再喜欢谢瑜照，她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表露爱意。她只会默默跟在一旁，长久陪伴。

　　“行吧。”
　　辛微璐没做勉强。

　　漆黑的夜里，房间闪着微光，空调显示着17℃。

　　童月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晚上那顿火锅太辣，导致胃像一团火在烧，有点难受。整个人毫无睡意，眼睛瞪得像铜铃。
　　童月当即起身开灯，取下正在充电的手机。

　　零点四十分。以往这个点，大概在做梦。

　　轮番点开多个软件，每个软件刷新两次、停留一分钟左右。退出最后一个娱乐性软件的那一秒，童月呼吸骤紧，指尖紧绷。

　　要点进去看看吗？

　　食指在微信图标周围徘徊，迟迟落不下力度。

　　脑海里进行了数次天人交战，最终，童月绷着手指点下图标。再进入朋友圈，翻到自己在两个小时前发布的内容。

　　点赞评论的人挺多，这是在打开微信的那一瞬就知道了的，眼神急匆匆地掠过每一个好友名字。

　　灵灵、水琴、璐璐……谢、瑜、照！

　　童月眸子迸发出兴奋的光彩。谢瑜照竟然点赞她了！等等，还有评论！

　　回、家、就、是、好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童月却跟初学汉字的人一般，一字一顿地念出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确认。欢悦写在眉梢，这下神经更加清醒了。

　　她回：安梁永远等你[笑脸]

　　然后截屏，保存相片。她光是盯着截屏就看了许多，心里某个角落隐秘地开心着。

　　安梁永远等你，我也是。

　　两个月的暑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离家总是不舍的，这一次童月却多了些期待与喜悦的情绪。因为有辛微璐陪同，路上总不至于无聊寂寞。还有便是，回校可以见到谢瑜照。

　　或许是那一次的互动，让童月跟谢瑜照的距离变近了点。最大的体现就是：朋友圈点赞。

　　以往发朋友圈，童月不敢点赞谢瑜照，而谢瑜照也很少点赞她。但现在，两人似乎成了点赞之交。

　　这小小的改变让童月开心了整个暑假，她期许着见到谢瑜照。下一次的见面，一定能多说几句话吧？

　　事实与想象总是相反的。返校三周，童月一次也没遇见谢瑜照，他像是没有来过学校一般。这其中原因，童月稍加打听就知晓了。

　　谢瑜照当真是出类拔萃的。进了那样好的公司实习，实习期还未到便受到公司邀请，成为正式职员。大四课程少，回校的必要不大。为了避免往返的麻烦，谢瑜照在校外租了房子。

　　童月不愿意让两人的关系停留在这里，她必须做点什么。

　　周六。

　　童月整理好书桌上的资料，一齐放进包里，然后准备出门。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就从外面开了。

　　“去哪啊？”刚约会回来的汪灵问。

　　童月非常言简意赅：“新海区，做家教。”

　　“嗯？！认真的？”汪灵惊讶道，“先不说这学期课程很多，就这去的地方也太远了。来回要花两个小时。”

　　“我知道，走了。”
　　童月干净利落地回，不夹一丝犹豫。

　　汪灵头上顶着“无法理解”四个大字。她怎么觉得，童月离开的背影反而还有些欢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