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春阴垂野

10、第 10 章

　　日落西山，红霞铺满天际，大片大片的云霭绮丽梦幻。

　　忙碌的城市多的是高大的建筑，最高的那栋写字楼就是谢瑜照工作的地方。

　　童月微仰头，怔然地看了好久。

　　她拼命努力往前赶，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变好变优秀，然而停足一看，谢瑜照也在加速奔跑，在她好前好前的前面。

　　想起上周补习结束见到的谢瑜照。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肩宽腿长，极具少年感的眉目变得深沉许多，在一众人群中格外瞩目。那些人应该是他的同事，他们边走边谈论。跟高一那次一样，谢瑜照嘴里说的净是她听不懂的名词，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社会精英的气息。

　　谢瑜照与她擦肩而过，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那时的风带着夏季的燥热，吹起她的发梢。

　　再转身去看，谢瑜照已经走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并没有拉近，她依旧在落后，在仰望。

　　童月垂首叹气，无力感四面八方地涌来，填满整个心房。

　　“童月。”
　　男人的嗓音好似与记忆中的不一样，低低的，哑哑的。并不是网上那种刻意压低的效果，反而像一把小钩子落在耳膜里，性感撩人。

　　意识先于行动，但有些情况下，行动先于意识。那是人在碰到喜欢的，讨厌的，恐惧的，厌倦的人或事时，身体自发做出的行为。就好如童月，“月”字尾音还未落下，她便转了个方向，同时出声道：“学长！”

　　看到谢瑜照，她是惊喜又开心的，但嘴角提起的弧度很快僵住。

　　站在一旁的女人让童月无法忽视。修身吊带，身材曲线太过完美，皮肤白腻，面貌姣好。

　　童月毫无理由地慌了神，眼神无处安放。可她注意到女人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

　　她揪住裙边，有些尴尬。每一次这边她都会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描眉点唇，试图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谢瑜照面前。今天她穿了短裙，很少尝试的那种。因为汪灵说她腿型不错，露出来会很好看。

　　可是跟对面的女人一比，她多少有些自信过头了。

　　“身体不舒服吗？”谢瑜照再次出声，这一次得到了回答。

　　“啊，”童月猝不及防地对上谢瑜照的眼睛，然而她只会躲避，“没事。”

　　“不晚了，要回学校吗？”谢瑜照蹙眉，童月的脸色看着不大好，怕是有点中暑。

　　童月应：“嗯。”

　　“我送你。”谢瑜照说，“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开车。”
　　谢瑜照家庭条件不错，再说他自己这么多年参加比赛得来的钱、压岁钱、奖学金存在一起也是个可观的数字。现在搬出学校住，自己有车方便许多。

　　他没有留给童月拒绝的机会，事实上，童月也不会拒绝。但她存着另一份心思，眼眸在两人身上打转，极为婉转地示意说，“不方便吧。”

　　谢瑜照何等聪明的人，立马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魏芮跟我一个小区，刚好碰到而已。”说完他又开玩笑道，“要是在约会的话，我可没有时间送你。”

　　听到谢瑜照这样介绍自己，魏芮表情并无变化，礼貌地跟童月打招呼：“你好。”

　　童月也回：“你好，我叫童月。”
　　怎么会是刚好碰到？魏芮全身上下都有好好打扮，虽说妆容不浓，但每一笔都把她的美放大突出。

　　魏芮眼中掠过一抹不明的意味，手肘撞了撞谢瑜照，特别小声说：“记住，我才是你的第一号追求者。”

　　她眼光本来就高，加上自身条件不错，选男人格外挑剔。但谢瑜照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其余条件就忽略不计了，就算她倒追也心甘情愿。

　　叫童月这女孩子嘛，看谢瑜照的眼睛里都有光，绝对喜欢谢瑜照。她觉得自己比童月有优势些，但谨防万一，她先占个位置。谢瑜照要谈恋爱，先考虑她。

　　谢瑜照偏头，沉声低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复魏芮，他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童月原本松开的手又合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魏芮喜欢谢瑜照，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喜欢。
　　谢瑜照总是能吸引很多优秀的人，她心口一窒。暗恋是一场隐秘又盛大的战争，而她作为其中唯一的将士，自乱阵脚，自认毫无胜算。

　　她忽然想逃。可是谢瑜照的一句：“上周也碰到了你。不过当时有点忙，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就简单的一句，一下就治愈了童月。原来她在谢瑜照这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透明。

　　还有后面那句无意之中的解释，都让她开心。

　　谢瑜照指向某个方向，“车就停在那边，稍微站一下。”

　　童月：“好的。”

　　“那我先自己回去了。”魏芮对谢瑜照说，随后朝童月点点头，算作告别。

　　——“嘟嘟”

　　黑色汽车停在脚边，副驾驶降下车窗，男人倾过身体，目似星辰，“上车。”

　　谢瑜照的副驾驶，她能坐吗？童月疯狂心动，可犹豫再三，她还是朝后面走去。得寸进尺应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干嘛呢？”谢瑜照摁了几下喇叭，使得童月停住，“坐前面。”

　　童月心肝一颤，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拉开车门。

　　谢瑜照提醒：“安全带。”

　　跟谢瑜照处在这么狭窄封闭的空间里，童月感觉空气变得极其稀薄，导致大脑缺氧，她迟钝得像个三岁小孩。慌乱地拉过安全带，插进扣里。好在这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咔哒’一声，稳稳地扣好了。

　　“跟你讲个事。”汽车刚行驶不久便遇到一个红灯，趁着这空隙，谢瑜照准备给童月普及点知识。

　　“什么？”谢瑜照的主动攀谈让童月不知所措，收拢在腹部前的双手紧紧地交叉着。

　　她绷着一张脸，像是要听老师的训斥。谢瑜照喉咙里挤出一声笑，“紧张什么？”

　　“就跟你说说乘车的礼仪而已，也许对你以后工作有帮助。”

　　童月被这么一说，脸上泛起热度，状态却放松了许多，真诚地说：“请讲。”

　　“啧，”谢瑜照稍微侧了点身，“虽然我是学长，比你大几岁，可也不必对我这么尊敬吧？显得我多老似的。”

　　“以后见面了不要再叫‘学长’。”

　　“那该怎么喊？”童月呐呐道。

　　“随你。叫名字也行。”交通灯从红色变换成绿色，谢瑜照继续往前行驶。

　　“再说回这乘车的事啊。如果跟领导或上级一起，领导坐后座，并且不能先于领导进车；如果是朋友或同事比较平等的关系，两人乘坐的话，应该坐在副驾驶，以便沟通相伴。否则的话，就有点把驾驶者当作司机的意思。”

　　童月一脸受教：“这样啊。”她想到方才自己的举动，歉意地说：“刚才不知道，以后不会了。”

　　谢瑜照边打方向盘边说：“这次是我倒没事，以后得记住了。”

　　隔了好几秒，谢瑜照才听到童月有些闷的回答：“嗯。”

　　他注意着路况，快速看了童月一眼，“不舒服？”

　　“没有。”童月回答后降下车窗，将头扭到一边。
　　谢瑜照永远不会知道，他单手打方向盘的样子会多迷人。手指修长清隽，偶尔指骨凸起，看着漫不经心却又十分安稳。

　　她闭眸轻叹：谢瑜照对她来讲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彷佛每见一次，她就陷得越深。

　　谢瑜照又问：“你去那边干什么？”

　　车窗外的风太强劲了，童月又升起玻璃，“做家教，既可以赚钱还可以锻炼能力。”

　　“那边有点远。学校附近也有，可以留意一下。”

　　“好。”
　　乌黑的睫毛垂下覆住眸子，童月心道：可是学校周围没有你。

　　在三言两语的交谈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大门。车驶进校园，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童月生出几分遗憾的情绪，要是路程再长一些就好了。

　　“学……”童月还没喊出口，谢瑜照就转头冲她挑眉，于是她半路换了称呼，“谢..哥，我请你吃晚饭吧。学校食堂。”

　　童月不想直呼谢瑜照的大名，便选择了这样一种称呼。既不会太疏远，也不会让人多想。她只在自己内心处狂欢。

　　谢瑜照拒绝说：“不了，我顺道去个地方办事。”

　　车稳稳停在宿舍楼下。

　　“哦，”童月解开安全带，“今天谢谢了。开车注意安全。”

　　“嗯。”

　　童月下车关上车门刚站定一会儿，谢瑜照就开车走了。童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辆车，乃至看不到之后，她还停留了许久。

　　她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本就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不能跟别人说的，她可以肆意表达。

　　当晚，她拉上窗帘，一笔一画地书写着今天。

　　今天特别开心，见到了他。他送我回校，很温柔。可是他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我很担心。

　　写到这里，童月笔尖停在空中。想要说的话太多，而且是毫无章法的。

　　到最后，那剩下的大半页写满了“谢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