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番外二·无光之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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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世界最初是混沌的，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直到神从鸿蒙的初始中苏醒。
时间开始流淌，空间开始延伸，神立于虚无的奇点，说：
要有光。
于是以祂为中心，光的元素从混沌的桎梏中挣脱，臣服于它们新的主人。
但很快，汹涌的混沌猛烈的抗拒着神的命令，所以世界的每一处都充斥着无比强大的风暴和震动，嘲笑神明的权威。
神便从大地上划分出一片土地，种下世界树，再用力量笼罩它附近，创造出一座安宁的孤岛。
那时候没有白天与黑夜，天空与大地都是混沌的灰黑，仿佛下一刻就要合二为一，吞噬这之间的一切。
光的双子就诞生在这样的年代。
创世的七日并不是后来人类意义上的七个日夜，而是七个漫长的纪年。
在这漫长的七个纪年之中，神的骄子携带神的荣光四处征战，为祂带来胜利，驱逐混沌。在混沌不甘的咆哮里将其分离为单纯的光与暗，而光升上高天，黑暗沉入大地。
光与暗彻底分离，受神喜爱的光明构成了天界的雏形，而被厌弃的黑暗笼罩地狱。神从光明中挑选出一些最亮的碎片，让它们聚成一大一小两个天体，化作日月照耀大地，而碎屑被撒向天穹，便有浩瀚星河。
而在日月诞生的同时，神诅咒那块被黑暗笼罩的不幸的土地永远没有光明照耀。
日月星辰遵循他的旨意绕开照耀黑暗之地的轨迹，地狱上空也聚集着永不散去的阴云。
这是神对这世上留下的第一个诅咒。
（2）
混沌的意志被彻底粉碎之前，它曾经深切的诅咒着从自己之中诞生的神灵，在嘶哑凄厉的、从无数个方向无数个时间点同时发出的笑声里，它用污秽的、混沌的、不可名状的语言诅咒道：
——你，你这自以为是的神，你也必将被你亲手铸造的世界毁灭！
尾音戛然而止。光明撕碎了混沌的残余，从中生出光与暗来，而混沌的意志就此烟消云散。
那时候还是少年的米迦勒还尚且为混沌的诅咒而心惊，不由得看向身边的神明。
神明的面容模糊，但和往日一般平静。对于这句诅咒，他如是判断道：“无妨，只是一些多余的话而已。”
于是米迦勒也不再询问，他相信神说的永远是正确的，于是也相信这只是混沌在彻底失败后遗留下的口头的诅咒而已。
然而他的兄弟却沉默着凝视着混沌消散的地方，金色眼瞳里流露出晦暗不明的情绪。
神真的是永恒不变的、亘古存在的吗？连诞生于一切初始的混沌都会消失，神凭什么会是永恒的呢？
在神离去后，米迦勒听闻他的兄弟如此对他说道。
而他张了张嘴，最后机械的回复道：
不可不敬神，路西，父神永远是对的。
出于某些说不清楚的缘故，米迦勒并没有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告诉神明，而选择将它埋进了自己的记忆里。而路西法似乎也通过这一次的交流发现了什么，从那之后极少再和他提起这件事。
（3）
世界最初的双子诞生于同一团光中，他们本应该亲密无间，正如曾经并肩与混沌交战时那样，毫无顾忌的托付自己的弱点。
然而米迦勒发现他们开始走向不同的方向。两个人在不知名的岔路口分离，随后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最后就连明面上也渐渐疏离。
路西法隐藏的很好，他似乎只对他最亲密的兄弟说起过他的想法，然而在他的兄弟也不能理解他后，他就明智的藏起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但米迦勒知道，路西法从没有放弃过。
他的兄弟总是想的很多，也想的很可怕。米迦勒不太能理解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些如此不切实际的猜想……不，或许是他自己不敢去细想而已，要承认的是，向来勇敢的战争天使在这方面怯懦了。
或许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警告着他这背后的真相是怎样的深渊，可虔诚与信仰已经深刻入骨，他不敢解开那层面纱，只好任凭一叶障目。
他清楚这些秘密如果泄露出去，神的怒火会带来怎样的惩罚，但米迦勒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隐瞒了一切，对他的兄弟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哪怕欺瞒神的罪恶感他感到无比痛苦。
在面对两个相似的东西的时候，人总会有些偏颇，就连神也不例外。最初的双子里，路西法显然更受神的宠爱，米迦勒也坦率的承认他确实比自己更优秀，他并不感到不满或者嫉妒，他一如从前那样爱他的兄弟，甚至视他的荣耀为自己的荣耀，哪怕他同时正因为他的叛逆而感到痛苦。
更多的权利和力量被集中到路西法的身边，米迦勒得了不少空，干脆接下了照料第二代炽天使们的任务。
在与混沌的战争开始后，他几乎再也没有回到过银白之月，现在的银白之月比他刚苏醒时更为寂静和神圣。世界树下，从树上诞生的光团们渐渐凝聚成实体，形成一个个软软的小孩子。
他们比双子诞生时要幼小的多，大一些的也还不到他的腰高，一个接一个的白色小团子挨在一起睡觉，像是一碗刚出锅的汤圆。
米迦勒看着这些幼崽有些想笑，又感到新奇，连之前长久的苦闷都淡化了许多。
他们看起来这么小，这么柔软，以后会长成怎样的存在呢？
他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幼崽们彻底切断与世界树的联系，相继睁开眼睛。
苏醒时已经有了些基本常识的一个小团子面对着红头发的、比他大得多的天使脆生生的开口，“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米迦勒，你大概要叫我哥哥。”天使弯起眼睛笑，轻轻的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用力之轻生怕一用力就把他揉坏了。
（4）
小团子们很快得到了自己的名字，米迦勒扒拉了几个小时才认清这些小家伙们谁是谁，而小家伙们已经完全认识了他。
这些小家伙们有趣的很。在傍晚的时候，米迦勒挨个和他们告别，他虽然清闲了许多，但到底还没有完全退休，还有些事情需要做。
他答应有空就来看他们，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那天回到至高天的时候米迦勒遇上了刚从神殿里出来的路西法，对方看到他诧异了一下，“发生什么了？能让你这么高兴？”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米迦勒茫然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终于发觉自己一直保持着微笑。好吧，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如实说道：“那些小家伙们醒了，我去看了看他们而已。”
路西法于是不再说什么。
再简单的表示没有别的事情后，两个人便又擦肩而过，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自从混沌消散那件事后，他们就渐渐变成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无形的阻隔横亘在他们之间，使他们就和普通的同事一样疏远。
后世将他们是双子一事当做荒诞的传闻，而这确实是荒诞的事实。
（5）
这一批小天使都很有个性。
而米迦勒最关注的是名叫拉结尔的那个瘦弱的小崽子。
这个孩子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智慧，他的权柄是智慧，但是幼年的天使尚且不具备完全操纵权柄的权利，他只是孤僻的待在角落，像一个世界的旁观者。
稍早些的时候，他似乎诞生起就有些和他的同伴们不一样，平常不怎么好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躺在世界树下看着天空，有那么一瞬间，米迦勒觉得他的蓝色的眼睛和路西法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拉结尔会是和路西法一样的人。
不，不是指性格、或者力量什么的，而是说他们都会是那种为了自己追寻的目标而去触碰禁忌秘密的人。
他们要么走向毁灭，要么将阻碍他们的毁灭。
米迦勒不知道拉结尔会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也无法判断到底成为前者好还是成为后者好，他发觉他唯一能做出的期望是，他不会因此而死。
很久之后，米迦勒回想起这一日他的想法，终于明了这是自己可笑的奢望。
毁灭和被毁灭，这两个选择没有折中的办法。如果他们没有死去，那么就注定要有东西因为他们追求的真理而被毁灭。
可以是秩序，可以是天界，也可以是信仰。
（6）
米迦勒很快发现他被小天使们乖巧的外表迷惑了。他收到拉结尔的消息的时候险些把圣剑扔了出去，好在他迅速冷静下来，一剑砍开眼前魔物的喉咙，然后叫来自己的副官三言两句安排了这场本来该他主导的任务，一个人匆忙的赶回银白之月。
拉结尔性格孤僻，甚至和他的同伴们比起来堪称早熟，在和他多接触后其实可以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的不好相与，只是不擅长交流而已。
米迦勒想了想，觉得这孩子万一出了什么麻烦也只会闷着头想自己解决，干脆给了他一个魔法做的通讯装置，告诉他如果有事情可以来找他。
然而这个装置第一次用上并不是因为拉结尔自己，而是因为有几个胆大包天的调皮家伙竟然悄悄跑出了银白之月。
米迦勒随手给路西法传了个消息，至于他来不来就已经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他让拉结尔看住剩下的孩子们，自己提着剑，剑尖上还在往下滴血，就沿着孩子们跑出去的地方找了起来。
银白之月是混沌的年代里诞生的产物，它四周残留了一些古老的力量，神的力量保护它不被侵蚀，但是无主的力量却不能驱逐那些古老的邪恶。这力量滋养出了许多没有理智的怪物，它们在荒芜的土地上游荡，不知疲倦，只依靠本能生活。
对米迦勒来说这只是随手都可以解决的怪物，战争天使的战斗力是不容置喙的，但是对于还是群幼崽的小家伙们来说是足以致命的存在。
然而在找到乱跑的小崽子们前，米迦勒先遇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存在。
灰白色的浓厚雾气要挟着一个昏迷的小天使，从中发出一道嘶哑的，邪恶的笑声，如同亘古的梦魇一般。
“许久不见了，神明手下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番外二·无光之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