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魔尊的蛀牙》和烟老

23、当康

　　丹若兀自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朝里拱了拱身子，在又要陷入沉睡之前，猛然瞪大眼睛。

　　她好像睡在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感受到贴脸处僵硬的大腿肌肉，紧绷的腰杆，丹若眯了眯眼，有点犹豫，是继续装睡呢，还是继续装睡呢。

　　就在她犹豫的一瞬，九方无烬突然凭空消失在石床上，丹若整个人往下倒，脑袋“咚”地一声，撞在坚硬的床面上。

　　好疼……

　　没想到，虽然她是个假的身体，但痛觉跟真的一样，一点都不含糊。

　　丹若坐起来，揉了揉脑袋，抬头看着站得老远的九方无烬。

　　他的手刚伸出来，如今又要缩回去，被丹若看了个正着。

　　丹若一怔，惶恐地咽了一口唾沫，原本干涩的喉咙更疼了。她沙哑着嗓子：“大魔头，你……你要杀我？”

　　“……”

　　九方无烬静静收回手，瞥过头去，天知道他只是看她整个人往下倒，怕她撞到脑袋，所以伸手想要扶一把，只是出手时，又硬生生顿住了。

　　因为，就在前一瞬，他还想要杀了她。

　　是的，他明明动了杀心，却还在担心她撞到头。

　　九方无烬眉头深皱，眼里有一瞬的不解，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若要杀你，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

　　也是哦。

　　丹若点头。

　　没有了性命之忧，她又喜笑颜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跳下石床：“那大魔头你随意，我要去外面逛逛啦，顺便找些吃的！来了好几天，还没出去过呢。”

　　见九方无烬沉着一张脸，丹若麻溜地跑出了清净洞。

　　此时正值下午，太阳西移，山涧流水都镀上了一层金光，鸟鸣花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丹若深呼吸一口气，嗯，没有大魔头在周围，空气都是清甜的。

　　从山上飞下来，一路上丹若看见了不少仙人飞来飞去，往返其中。这些仙人多半穿的并不是净琉璃台的白衣，一看就是外来的。看来，并不是只有她和大魔头住山洞里。

　　还有三个月，东方净琉璃台就会举办百年一次的山海大会，是以来来往往众多陌生面孔，丹若混在其中，旁人只当她是一个资历尚浅的小仙，并不如何显眼。

　　绕着净琉璃台逛了半晌，丹若对这里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此地乃药师菩萨星宿光所治，他东游至此，创立药师一门传播医术药理，不立围墙，无佛道之分。是以，门中出家弟子与入世弟子各占一半。

　　东方净琉璃台以岛中的琉璃台，也就是那面巨大的白玉镜子而得名。东西北面镶嵌着山脉，南面是一泻千里的瀑布。大部分的丹室、药房和宿舍，都在东面的山上，是以净琉璃台的弟子，绝大部分也居住在那里。

　　西面和背面的山上，有许多洞府，供给不喜欢被打扰的客人，以及沉迷炼丹的门中弟子居住。

　　山下皆是药田，种植各种奇异仙草，仙气氤氲。

　　丹若迷迷糊糊便逛到了此处，还未走近，就听几个人在争论。

　　“小仙日日守着露珠园，入园的众位仙友，都有记录在册，未见有陌生人来过，这少了一大片千年灵耆草，委实不知去向。百本仙君，你便是将小仙带到仙主面前，也是不知的。”

　　说话的是个稚气未脱的白衣小仙女，声音很是清脆，带着一点儿倔强和委屈。

　　那百本仙君将书册还给小仙女，抚了抚胡须：“哼，既无人私自采摘，又怎知不是你偷偷拿去做你那什么膏啊膜的。”

　　小仙女撅嘴道：“小仙研制的乃是焕颜膏，无需用上那些灵气充裕的千年灵耆草。”

　　灵气充裕的千年……

　　丹若心中一跳，不会就是大魔头摘回去修炼的那些吧？真是害人不浅，丹若决定默默帮他骂大魔头一百遍。

　　百本仙君很会抓重点，语重心长道：“你那些邪门歪道，于修行无益，还是不要研制的好。”

　　“前些日子，听说西山当□□了一窝幼崽，会不会是那群小崽干的？近日为了招待来自九州八荒的客人，门中人手不够，疏于看守，也许是被钻了空子。”说话的是另一个少年，这声音丹若有些耳熟。

　　从蜀地华阳到东海，丹若一共也没遇见过几个少年。

　　她偷偷探出头去，就瞧见了一双青绿眸子，那张俊秀的小脸上面，遍布着一道道疤痕。

　　果然是他。

　　百本仙君沉吟片刻，才道：“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当康的幼崽最是顽劣，啃食仙草如啃猪草一般，着实令人心疼。露珠园的仙草，皆是珍宝……菩提仙君既然是受罚来这露珠园的，更应该用心打理，莫要再出纰漏才好。”

　　蒲提生清清淡淡回答道：“那是自然。”

　　百本仙君点点头，拂袖走了。

　　待人走远，小仙女也进了露珠园，蒲提生才展眉一笑，冲着丹若的方向道：“他们都走了，你要躲到几时？”

　　“……”

　　丹若叹了口气，从墙角挪了出来，笑着挥了一下手：“巧啊……”

　　“不巧。”蒲提生眨巴眨巴眼睛，青绿色眸子如山涧流水：“多日不见……你这具身体，倒还不错。”

　　丹若心中一跳，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皮，扯出一个勉强镇定的笑来：“你看出来了？”

　　蒲提生摇头：“我见过你的灵体，是以能察觉出些许不同，旁人倒是看不出来，其实就算看出来是个假的身体也无妨，天底下奇奇怪怪的散仙还有很多，便是将自己的灵魂放在纸人上，也是有的。”

　　“只是……你是如何到净琉璃台来的？”蒲提生话锋一转：“你既然能进得来这净琉璃台，想必魔尊也在这里。”

　　“啊？”丹若一怔，面对眸子清澈见底的蒲提生，她好像没法撒谎。

　　不对，她为什么要替大魔头撒谎啊？

　　于是，她便将如何遇见被山猫妖重伤的商氏师兄妹，九方无烬又是如何夺了入岛凭证，进了净琉璃台的事情，一并与蒲提生说了。

　　蒲提生表情很是淡定：“如此说来，想必……我露珠园的那一大片千年灵耆草也不是被当康啃的，而是被魔尊给啃的？”

　　“……”丹若点头：“没错，就是被魔尊啃的。”

　　就在此时，只听露珠园里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叫声。

　　还不待丹若反应，一群外形似猪的青灰色野兽，从山上冲入露珠园的苗圃中，横冲直撞，撒欢打滚，几息之间压倒了一大片仙草幼苗。

　　待小仙女飞身赶来驱逐，它们又立马嗷嗷怪叫几声，扭着肥圆的屁股，甩着小尾巴，窜入山林中。

　　“当康？”丹若仰脸问道。

　　“当康。”蒲提生点头。

　　“……”

　　大魔头你被当成猪了你知道吗！

　　蒲提生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丹若：“当日在寿仙场，你替我说话，我很承你的情。是以，想先问你的打算，你希望魔尊，在这里被沧吾战神擒住或者……斩于剑下吗？”

　　丹若眼神黯淡下来。

　　一开始，她是很希望沧吾战神，能结束这一切的。

　　但当她发现，自己与九方无烬同为一体，必须先脱离他，自己才能活命，否则很可能被一并杀死的时候，就犹豫了。

　　甚至，她还帮着九方无烬逃命，才活到了现在。

　　这一定是九方无烬算准了的吧。

　　算准了她不想死，算准了她胆小怕事，所以为他所用，被他驱使。

　　她是怕自己死，才不希望九方无烬死的。

　　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不希望。”丹若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低声道：“我不想死，是不是很自私？”

　　蒲提生摇了摇头，看向丹若的眼中，一片波光粼粼。

　　他朝丹若伸出一只手：“既然你不想他死在这里，那我就不告诉仙主。走，我带你去办你的入岛凭证。”

　　丹若猛然抬头，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既然有机缘入净琉璃台，便是我们的客人，这是净琉璃台的规矩，不必用别人的身份，往年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蒲提生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更何况，魔尊偷了我露珠园大片千年灵耆草，你若想心里好受一些，便帮他补偿一下我的损失？”

　　“……哎？”

　　丹若莫名有一种被诓进去的感觉，但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在净琉璃台行走，她便由蒲提生牵着往登记处走了。

　　由于丹若师出无门，又不方便报昆仑山的名头，便只说是游历的散仙。那凭证上也只写了“散仙丹若”的字样。得了凭证，跟着蒲提生回到露珠园，丹若才真正感觉自己，被诓了。

　　面对着一群在苗圃边跃跃欲试的当康，手握扫帚的丹若，心里有一丝丝后悔，忍不住暗骂自己——大魔头做的事，她为什么要来弥补啊！

　　名唤做积雪的小仙女跟在后面，手里捧着本册子，挡了半张脸，掩盖住自己笑得合不拢的嘴巴——太好了，终于不用她赶猪了，她在菩提仙君心中的仙女形象，总算保住了。

　　这么一想，积雪忍不住笑出了声。

　　丹若瞥了她一眼，有那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