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魔尊的蛀牙》和烟老

2、下山

　　“大魔头，我能不搁这外面飘着吗？”丹若绕到九方无烬肩侧，小心翼翼发问。

　　并非她想回那本体，只是跟着九方无烬一路下了山，走了半晌，此时天色大亮，晨雾消散，远处渐渐能看到城镇房屋，眼看再走一会儿，就到凡间集市了。此时一个灵体在外面飘着，若是碰上了凡人，委实不知如何解释。

　　她虽是灵体，但和鬼魂瞧着也没什么差别，白日飘魂，还怪唬人的。

　　九方无烬这一路不曾言语，丹若也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提了这么个要求。不过话才出口，自己听了就有些委屈，那明明是她的本体，怎么回去还得经过他同意。

　　真是太委屈了。

　　自顾自嘟嚷了几句，丹若抽抽鼻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九方无烬闷哼一声，欲言又止。

　　丹若以为他要发话，赶紧竖着耳朵来听，却见九方无烬突然止步，捂住胸口，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登时血沫横飞，直接从丹若透明的身体穿过，撒在了地面上。

　　丹若欲哭无泪，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你——你要吐血能不能别对着我啊，我一个纯洁的灵体，若是沾染上魔血，以后入了魔可怎么办才好！”尽管那魔血并没有喷她一脸，但丹若还是下意识抹了一把脸颊。

　　这一路看着九方无烬约莫没有大碍的样子，突然就吐了血，总不能是她给气的？

　　歪着头看着九方无烬，只见他摇摇欲坠，双眼微睁，眼看是支持不住了。想来被沧吾战神劈断魔骨，定然受伤极重，强撑着走了这么远，已是精疲力竭。

　　丹若心里估摸着，原来他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口中含了一口鲜血，又不愿当着自己的面吐出，所以一直隐忍。魔王强烈的自尊心，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魔头，你若想吐血就吐吧，没人会笑话你。”丹若飘下来，弯着腰满怀同情地看着他：“毕竟那上下两排二十八颗牙齿，也没有一颗想泡魔血浴的呀。”

　　主要是她不想。

　　“你再聒噪，本座就将你的灵体扔进九幽血池里。”

　　瞧瞧这说得是人话吗！

　　丹若不知道那九幽血池是什么地方，也并不想了解：“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已是那强弩之末，眼下能不能活着回九幽魔界都是未知，可别想吓唬我。”

　　眼珠子一转，丹若又想到一茬，伸直了脖颈道：“据说那魔界向来实力为尊，如果我没猜错，想必你现在，也不敢回去吧。”

　　九方无烬脊背僵硬了一瞬：“闭嘴。”

　　感受到他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丹若缩了缩脑袋，抿嘴没再多言语。看来她说中了要害，若是九方无烬一个不痛快，就杀她灭口，那也委实划不来。

　　犯不着得罪他。

　　被九方无烬的魔血沾染到的那块草地，方才还有几朵秋日生的小黄花，此刻已连根茎一齐，悄然不声息地枯萎，风一吹就化作了焦灰。

　　九方无烬瞥了一眼，收敛了杀气：“你听好了，本座魔骨尽断，魔气消散，此时身体如同凡人。元神也受伤极重，即刻陷入昏迷，待你进入本座身体以后，可操纵身体前往镇子里。山下的镇中，应该有一棵菩提仙树，可修复经脉，你须得砍下树，将树皮下的汁液吸尽，再寻一处僻静之地修养，等本座苏醒后，再做打算。”

　　听了前半句，丹若登时喜上眉梢，也不管后面的菩提仙树她压根不认识，连忙应了:“好说好说，你且放心晕吧。”

　　“你和我同为一体，我若死了，你也不能独活，休想耍什么心机。”见九方无烬仍不放心，盘坐闭目前也不忘威胁自己，丹若只好点头称是。

　　“大魔头，你还醒着吗？”丹若凑近九方无烬的面前看他。

　　小模样长得还真不错。

　　“大魔头，我要进来啦。”丹若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见九方无烬不曾应答，丹若凝神一闪，便回到了本体中。

　　只是这一次，周围不再是白茫茫一片。虚空中光光点点，她闭上眼睛，能感应到九方无烬的经脉骨络，只见经脉就像那断开的麻绳，骨络就如拍裂的黄瓜，瞧着好生惨淡狼藉。也就是他九方无烬，换做旁人，应该没法支撑这具身体行走坐卧。

　　天灵盖下的识海里，飘着一个和九方无烬一模一样的小人，浑身冒着白色的火焰，应该就是他的元神了。元神此时睡得十分痛苦，眉头紧锁，别说没有那种杀伐果断的煞气，还有些脆弱。

　　看他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丹若暗自思笃，此时若灭了他的元神，等上了九重天，说不定还能找天帝要个女战神当当。

　　这么一想，再看九方无烬，就像看捡来的宝贝似的，越看越顺眼。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登时手指尖上传来一股彻骨寒意，简直冻得手指头都要掉下来，丹若连忙缩回了手，再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真是狡猾，难怪敢放心让出身体的控制权，让元神沉睡，敢情是知道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不过她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九方无烬沉睡前，叫她找棵劳什子菩提仙树，吸什么汁液。

　　她偏不！

　　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好不容易获得了一具肉身，岂能躲在鸟不拉屎的深山野林里，她得去镇上，好好吃一顿，再找个会看牙的凡人，帮她把牙给拔咯。

　　这般打定了主意，丹若就尝试着集中注意力，控制九方无烬的身体。

　　第一个感觉，就是疼，全身都疼，每一寸骨头都疼。

　　丹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此时疼得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看九方无烬不吭不响的，连哼也没哼一声，却原来都是忍着的。

　　好在她毕竟不是肉身的主人，那疼痛也体验不到十分之一，现下勉强能够忍受。熟悉了一下五官，伸展了两下四肢，丹若就站了起来，尝试着迈开步子。

　　这一迈，她就呆住了。

　　那裆下，有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软软一坨吊着，她走一步，就扯一下，还挺疼。

　　忍不住伸手抓了一抓，略微有些异样。

　　她本就没有肉身，也没亲眼见过男女身体的不同，这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撒了手。

　　她竟然掏了魔王九方无烬的裤|裆……也算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头一份了。

　　那天上，掌灯的叫掌灯女仙，扫地的叫执帚仙女，而她，若有一天位列仙班，可能会被称为掏裆仙子。

　　“……”

　　原来她真的不是一颗纯洁的仙石，她都做了什么浑事啊！

　　摸了一把额头，丹若一边懊恼一边暗自庆幸，还好九方无烬昏迷不醒，不然可能因为没法接受这件事，把她给灭了。

　　不过，这手也是九方无烬的，这算什么？

　　他轻薄了他自己？

　　这么一想，丹若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琢磨了半晌走路姿势，她微微弯起了膝盖，走了一个外“八”字。

　　还别说，这个姿势下山非常顺畅，很快，丹若就来到了镇子外。

　　目下是一片秋日光景，田里的稻子早就割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排排稻桩。田埂上种着砂糖橘，红得辉煌，圆如灯笼。

　　从田间小路上了官道，丹若也只看到稀稀疏疏几个过路人，待到了华阳县寿仙场的牌坊下，就冷清得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一个人杵在那牌坊下，眼看着几张告示被秋风吹落，又卷到天空，最后糊在了自己脸上，丹若一时感觉十分萧瑟和迷茫。

　　将脸上那张告示撕了下来，看着上面不算隽秀但好歹端正的几行字，是一张寻人启事。

　　随手扔了，丹若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走进寿仙场。

　　寿仙场不过是华阳县的一个镇，统共也就几条街，丹若走到晌午，也就走完了。可愣是没看到一家店铺开门，即使偶尔有人路过，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

　　这地方，也不像长着什么菩提仙树的样子。

　　“吱呀”一声响。

　　丹若转过头去，却是街道旁边一家挂着住店的客栈，隙开了一个门缝。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寻常甘蓝色衣裙，腰上以白丝绸系了腰带，看上去很是素净。

　　“这位姐姐莫关门！”丹若总算看到个能搭话的人，一时激动忘了走外八字，直接奔了过去。

　　迈着活泼又娇羞的步伐。

　　“……你”倚在门口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丹若一眼，眼里充满了迷惑。不过她旋即温柔一笑:“公子你打哪里来？可是要住店？”

　　昨晚走了一夜，今上午也在赶路，九方无烬倒先昏迷了，她却眼睛也没闭过，实在是困得慌。

　　反正九方无烬暂时醒不来，她不如先好好睡一觉，再去拔牙。

　　“住住住。我从山上来的。”丹若连连点头，跟着女子进了客栈。

　　“难怪不得。”女子幽幽地说道。

　　见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丹若不自在地抓了抓胳臂:“什么难怪不得？”

　　“近日寿仙场总有人失踪，有人说是闹鬼，县太爷把往寿仙场来的道都封了。原来你是从山上下来的，怪不得没被拦下来。”

　　听女子这么说，丹若又想起昨夜县太爷一行人的话，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个事情。

　　“这么可怕的吗？”丹若也没遇到过鬼，真不知打不打得过。

　　“公子无需担心，夜里听见任何响动，都不要出门就是了。”女子说完，替她关了房门，径直走了。

　　入了客房，丹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来也奇怪，丹若此时发现身上的疼痛弱了些许，内视周身，竟有一股灵气，轻柔缓慢地在修复经脉和骨头，看来九方无烬的肉身，有自我修复的本事。

　　也是丹若心大，躺哪儿都能睡，一觉还未睡醒，外面天已擦黑。

　　睡眼朦胧间，脑海里响起九方无烬的声音:“你给本座起来！”

　　连觉都不让睡的嘛？丹若正要回怼，你休息了那么久，我这还困着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门那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立马回过神来。

　　不过一息，就在丹若睁眼的瞬间，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定神一看，竟然是客栈的那个女子，上下四颗白森森的尖牙，还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