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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变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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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学堂开课典礼结束后,卢渊将好不容易抓住的陕甘总督赵大人请到了县衙的后堂。本来这县令大人已在西风楼安排好了一桌子酒菜,专意与赵大人沟通感情,可不料这位赵大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坚持要去县衙。县令大人无耐,只得作陪。
到了县衙后,赵大人先是查阅了县里的各式卷宗,又召集了当地商户代表、百姓代表与学子代表。一番公事办下来,天都快黑了。赵白石这才想起来,这位卢大人还在后堂等着答话呢。
赵白石进了后堂,第一眼瞧见了坐在椅子上支棱着腿的周莹,第二眼才瞧见了同样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卢县令。县令大人听见响动,抬眼一看,原来是赵大人来了,便赶忙招呼赵大人上座。
赵白石坐下,对着卢县令疑道:“卢大人不是要与在下详叙泾阳实业兴办事宜吗?吴周氏为何在此啊?”
卢渊偷眼瞧了一眼周莹,见她竟敢对赵大人挤眉弄眼地示意着什么,心里更加笃定:有了这寡妇,什么事情都好说了!便答道:“禀大人,这吴周氏所掌之吴家东院乃是我泾阳县实业大户之首,谈兴办实业,绝不可少了她的建议!”
赵白石瞧见周莹挤眉弄眼,即刻明白了这卢县令的意思:原来这卢县令是早就打听好了自己与周莹的关系,如此用心良苦,定有所图。况周莹既在这卢县令瞎管之下,免不了要受其照拂,便索性明言道:“也好。不瞒卢大人说,这位吴周氏乃是在下义妹,还请吴大人多多关照”。
“哎呀!原来如此!”卢渊故作惊奇道:“怪不得小人上任以来一直觉得这吴周氏智计过人、非比寻常,原来是承继了赵大人之风范!”
这番直白的阿谀听得赵白石几欲作呕,忙打断道:“卢大人谬赞了,我这位义妹性情爽直,若有行事不当之处,还请卢大人见谅。”
卢渊忙道;“赵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人,何以如此见外呀!”
这位卢县令三言两语就把赵大人划归到了“自己人”的阵营里,着实令驰骋官场多年的赵白石惊叹。赵白石撇了一眼周莹,见她一言不发,只是捧着茶碗一个劲儿地喝。赵白石想,周莹怕是有些关于这位卢县令的话要同自己说,便对卢县令道:“我与义妹也大半年未见了,今日一聚,也算是家宴了,的确有些要紧的话要叙......”
卢渊心道“前几日亲自上门在那寡妇身上下的心思看来是没白费,这吴家东院毕竟在我泾阳县的治下,谅这寡妇也不敢造次”,忙道:“赵大人请便!”退出门前还不忘给周莹使了个眼色。
周莹看见卢县令关上了房门,嚯地吐了一口气,蹲在椅子上嚷嚷道:“哎哟!可累死我了!”
赵白石道:“行了,这下你可以给我说说这位卢大人今天把你叫来所为何事了吧?”
“大哥,我给你说,”周莹一边揉脖子,一边压低声音说:“这位卢大人没念过几年书,是太后建园子那年捐来的官儿,当时只捐了个虚缺,直到今年才等到泾阳县令的缺。这个人呐,一天尽想着怎么把他捐官儿花出去的银两捞回来,再捐更大的官儿,泾阳县没有一家商户逃得过,统统给他搜刮了个遍!”
赵白石点了点头:“以这位卢大人的行事作风,小妹所言,并不为怪。只是,这位卢大人却没料到,会在吴家东院的大当家吴周氏这里碰一个好大的钉子。”
周莹扑哧笑出了声:“还真让大哥给说对了!这卢大人费了好大心思,可我就是不开那个窍!”
赵白石哈哈笑道:“这卢大人怕是不知道,你吴周氏一毛不拔,为此可是敢坐刑部大牢的,他那点儿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莹接着说:“这卢大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我说前几日怎么突然到吴家东院来,笑盈盈地与我陪话,又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今天你来了,我才明白,这是要我帮他升官说好话呢!”
“这人之常情,倒也无可厚非。”赵白石道:“你且说说看,这位卢大人要你说什么好话与我。”
周莹说:“也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一条:送礼”
“送礼?送什么礼?”
周莹把桌上一张扣着的纸翻过来,对赵白石说:“喏,礼单在这儿。”
赵白石翻看礼单,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单子上的各式礼品,粗粗估计该有二十家农户一年的收入,忍不住叹道:“贪腐之祸,尤甚革命党,革除时弊,唯有立宪!”
“大哥,你说的‘立宪’,是什么?”周莹问道。
“小妹,”赵白石道:“立宪乃是效西方各国之法,以宪政治国,在保留君上大权的前提下,通过立宪,确立臣民的权利和义务,实现大权统于宪法,以图救国。”
周莹听了个一知半解,疑道:“大哥之前不是说,兴办洋务可兴国吗?那现在这洋务还要办吗?”
“实业要办,宪政也要立,”赵白石接着说道:“此次我来泾阳,就是奉庆亲王之命,考察各地实业之实力,好为筹建宪政咨议局做准备。泾阳县实业成果卓著,庆亲王亲自下令,着我重点关照。”
“重点关照?”周莹哼了一声,冷笑道:“这可是又要敛财了?”
赵白石语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庆亲王身居首席军机大臣要职,又总理着外务部,深得老佛爷倚重,立宪之策,若无庆亲王斡旋,恐难以为继。吴家东院作为泾阳首富,你又封了个一品诰命妇人,好歹捐些银子,也算在朝廷里挂了名,于东院定然有益,况且这位庆亲王细大不捐,你拿出些许银两孝敬,也就够了......”
“细什么捐?”
赵白石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庆亲王那里多寡不论,给多少都成。”
“呵!倒是不挑啊!”周莹嗤笑道:“堂堂一个王爷,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了?不捐!”
“周莹!”赵白石苦笑道:“你......你可忘了上回是怎么进得刑部大牢了?!”
周莹竖起眉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声道:“根本不是捐不捐的事儿!我那时候倒是把机器织布局全给捐出去了,不还是赔上了你赵大人的气节才活得命吗?!赵白石你是不是出卖自个儿的气节上了瘾,又想再卖一回了是不是?!”
赵白石气结,正欲给她解释自己其实早就已经看透了庆亲王,决不会与其同流合污,但立宪迫在眉睫,必得庆亲王支持才行,无论如何得出点银子,笼络住庆亲王,端方大人才能尽力玉成“立宪出洋考察”之事,谁料此番话还未能说出口,就被周莹的满腔怒气憋了回来。
正在此时,紧闭着的门咣当一声开了,卢县令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对周莹呵斥道:“吴周氏行止无状!怎可对赵大人无礼!”又匍匐在地对着赵白石叩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小人未料这吴周氏竟如此冲撞大人!大人大人有大量,大人大人有大量,这个.......这个.......”
周莹看见卢县令这副谄媚的嘴脸,又想起了赵白石刚才的一番言语,心中失望至极,果然这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忍不住一阵烦恶,脱口而出道:“卢大人,把您的心放在肚子里,没坏了您的仕途,赵大人这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富贵给您,您可抓好了,别松手!”说完便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