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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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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初元年,秋。
姬钺已年过花甲,将近古稀。他的神智还没有糊涂,但身体已完全破败,虽不至于眼全瞎耳全聋,也差不太多了。今年甫一入秋,他更感觉自己衰弱得厉害,到了呼吸都觉得疲累的地步。
与过去三五不时便找上门小打小闹的病痛不同,姬钺自知自己是到了天命难违的时候,便放手让太孙姬询处理国事,自己停留在少庭宫养病,并禁止群臣前来觐见打扰。
少庭宫是在和宁三年动土,历时三年,终建成千门万户为宫。又于太初、建初年间扩建,规模已超过了过去的永明宫与长乐宫。其中有高台起于东南,为姬钺钟爱。他常在高台上召歌舞取乐,最爱听的是讴者合唱的《出车》与《无衣》,最爱看的是舞姬列阵跳的楚舞。
《出车》尚且不论,《无衣》却是秦风,与楚舞并不相衬,太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新编舞阵、演练舞姿,使其既不失楚舞韵致,又可和歌乐节拍。
高台之上,讴者高歌:“……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又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舞女着红、白舞裙,仅以绸缎束发、不梳发髻,敷粉,于眼下涂胭脂红痕为妆,踏着罄鼓、箜篌之乐在讴者歌声、风声、四处银铃声中翩然起舞。折腰甩袖间绸纱舞衣引得风声猎猎,舞袖飘摇,似可遮天蔽日。
此时天色阴沉,天穹上压着沉沉云絮,高台之外满目衰败,风里卷起的尘沙都带着些萧瑟的寒凉。舞女们翻飞的舞袖衣裾,已是天地间最为鲜妍的颜色。
《无衣》唱到三遍,舞女早已轮换一批。太子少傅、光禄大夫季不其经传召来少庭宫,于高台下拜。姬钺身边的内宦轻声通报,说了数次才将闭目养神的帝王给唤醒。
在围拢层层幔帐、设炭火熏笼御寒的主座,侧卧在榻上掖着锦被的姬钺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本来应该是锐利而清明的,但眼瞳上却附着了一层白翳。这是年老与久病所必经。
淡青纱帐卷开,姬钺挥停了乐工、讴者与舞女,唤季不其到他身边。
季不其今年三十又一,髭须短而整齐、乌黑发亮。他人生得有些矮、瘦,拜见天子后起身也弓着腰,背也有些佝偻。虽然年轻力壮,却远没有卧在榻上垂垂老矣、病骨支离的天子来得有气势。
姬钺的目光落在季不其的脸上,这是一张皮肤略黄、五官柔和而平庸的脸,与季姽、季婳、季含光甚至生父季长君都十分不像。但他低垂眉眼、谨慎谦恭的神情却神似季陵,那个最称得上“季氏”的季陵。或许,他还是从那个有季氏血的母亲身上得到了几分对得起这个姓氏的遗传。
姬钺对此万分满意。
季不其是季长君的儿子,季长君是季含光同母弟,季含光是季陵同胞兄长的儿子。季长君与季陵并无血缘关系,也跟着季含光叫季陵一声仲父,他本不当姓季,娶了母亲姓季的女人后,也能够姓了。
姬钺咳嗽了几声,清掉嗓子里浑浊的痰声,哑声问:“你来,太……太孙……如、如何?”
“禀陛下,太孙按时餐饭、勤于国事。”季不其垂首,恭谨道:“处事有章法,有景、仁之风。”
太孙姬询。十年前季太子谋逆一案,皇宫中死了大小季氏与太子姬诃、四皇子姬以、季氏所出诸公主并皇子妃嫔后嗣,前朝更是牵连无数。姬询为姬以之子,当时年纪还小,就由姬钺亲自养在永明宫,三年前立为太孙。
“唔。”天子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撕裂喉咙般地咳嗽着:“可否知朕……咳咳……知朕叫你来干什么?”
季不其明明已是于天子身边行走十年的心腹近臣,又是紫绶金印加为太子少傅的大夫,此刻依然堪称诚惶诚恐地弓腰答道:“臣万死不敢揣测上意。”
若是他的语气里再多添些慌乱与谄媚,姬钺便会将他划拉作不堪大用、胆小如鼠的那一拨,偏生他语气平静又平淡,不带丝毫波澜。这就很投姬钺胃口。姬钺看着季不其,克制着自己神情里的满意之色:“咳……那便是……知道了。”
季不其下跪叩首。
“朕近日身体……沉、沉重、神智昏沉,自觉老之……老将至。”
姬钺缓缓挣扎着撑起身体,有内侍慌忙来扶,又在陛下身后又垫了一个隐囊。姬钺甩手把人挥开,道:“这是……天意难违。”
大权独掌五十载、文成武功的天子靠在软枕上,因吐字的艰难而喘息着。他的白发在风中颤动,皱纹也在风中颤动。不知到底是秋风将衰败传给了他,还是笼罩在他身上的死气缠绕上了秋风。
季不其保持着跪叩的姿势,全身紧绷不动,像是一尊石像。
姬钺对着身边的内侍,唤了一声:“来。”
一只金丝匣送了上来,匣上有雕刻成梅花样式的锁片,却没有挂上锁,任何人都能将其打开。金丝匣由一名年长的内侍捧在了季不其面前。
“你……拿住。打开。”
在天子的吩咐下,季不其告罪起身,接过了这只金匣。他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方白玉印,其下的绢帛绘出一张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的面庞。
“你还不老……”姬钺看着他,在一片黯淡的昏花里,看他还没浑浊的眼睛、没有染霜的头发、没有爬上无数沟壑皱纹的面庞。天子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咳嗽声被笑意压制,于是终于说话也能连贯:“你还不老!——天下便予你了!予你季氏——”
——“仲玉,都说你功劳太大,封无可封。”年轻的天子对年轻的将军笑言,“朕便裂天下来封你,如何?”
季不其躬身,将金匣双手捧过头顶。
——将军跪地,将盛有北地泥土的木匣双手捧过头顶。
内侍慌忙上前,轻轻顺着帝王起伏不止的胸口。
姬钺这回没有挥开人,他在问:“姬询——咳咳——那个孩子叫姬询,他多少岁了?”
季不其:“回陛下,太孙今岁十二。”
“十二……足够了,够了。朕是十三。十二足够了。”姬钺看向高台远处,他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远处,“季不其,你看。”
他指着他的天地。
姬钺与周朝其他皇帝不同。
他的父亲,是文皇帝;祖父,是仁皇帝,这是后世给他们的仁义、勤政、爱民与经营守成所做的盖棺定论。
在他们的治下,周朝风调雨顺、黎民安居乐业,周朝和宁、繁荣、大体上保持平静,粮仓中的粮堆积如山发了霉,国库里的钱绳串已被锈蚀得将要断裂。
而姬钺不同。他的皇朝是锋锐的、铁血的、向外的、扩张的,父祖们经营粮仓草场一般经营天下,而姬钺养出的全部是带着獠牙的狼。
姬钺怀有比父祖更躁动疯狂的灵魂与如岩浆炽热的鲜血,同时还拥有更为孱弱而多病的身躯。少多疾,病、病重、咳血、卧床不起……这伴随了他的一生。他扩张了比父祖更广的疆域、收拢了比父祖更多的臣民、征服了邻近所有能征服的国家部族、天子之名传遍天下每一个角落,但他拥有这么广的天下,却不像父辈祖辈们那样在各地修建楼台宫阙、驻跸行宫,只能在舆图上想象泰山有多高、东海有多苍茫。
他常年多病,要将养,要静卧少思。再大兴土木也不好起驾。在位五十五年,修建的最大建筑就是这意义非凡的少庭宫。
五十五年前,姬钺初继位,于少庭苑训练卫、骑。第一批七百少庭骑郎,封侯者八十三,他们南征北战,杀北戎、西夷、南蛮,杀得片甲不留、万国来朝。这是姬钺为帝的不世功勋。
姬钺于少庭建宫,一建便起千门万户,危楼直上云霄如可伸手摘星。他又焚毁怀风苑,在焦土之上以汉白玉为砖垒起百尺高台,高台四周竖起赤铜为身、黄金为叶、玛瑙玉石为花、镂空银铃为果的高树,高台中铺设镶嵌金银线的厚毯,宫人在高台上伴着乐声与银铃声大作乐舞几乎日日不歇。夜晚点燃无数烛火让高台灯火永不熄灭,一夕间焚的檀香价值万金。
透过飘游的纱缦、舞姬的裙袖、枝蔓亭亭的铜树玉花,可见天地一片苍茫,棕土与衰黄原野交错参差。在蜿蜒如白练的沣水支流茂江之后,阳陵封土一天天垒高,背土垒墓的役夫结成的长队如长龙蜿蜒,又如蚁群蠕动。
姬钺眯着眼睛,快掉光的睫毛在寒风里颤抖,眼角渗出浊泪,他问:“你可看得清?”
季不其回答:“臣可看清茂江与阳陵。”
这是修了五十余年的墓,从姬钺刚登基就开始修起。他体弱多疾,常让朝臣害怕哪天御阶上就没了天子,于是阳陵修得早、修得紧急,总得让帝王死后有个好地方去睡。没想到姬钺活得比他的许多臣子都长得多。
三十三年前,也就是三十五那年,他立的太子才七岁,一场大病让他慌了神。子弱母壮、外戚势大,事态比他初登基之时还要危险。
他登基时头顶有祖母、嫡母、生母,嫡母是皇太后,生母依然却只能封齐国王太后,可见是连退位后的封地都给他选好了。可等嫡母腹中的遗腹子长成,他还焉有命在?他是杀出来的,血洗了沣京才真正坐上的帝位。血洗沣京之后,外戚的血一直在流,嫡母楚氏、祖母李氏与生母的赵氏,他的太子莫非也要如此?
姬钺当时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不顾一切要让季陵同意殉葬。后来病好,他不再在意,可是季陵却死在他前面。都说是药石无医、说他杀孽太重,是天谴来索命。那是在二十一年前。季陵死在二十一年前,季含光去得更早。天要带走他们,天让姬钺成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从那之后,阳陵的修筑就慢了下来。是天子授意。他不信自己会超越父祖,有那万万年的寿数,但身边的人总走得比他早,他便也想和天赌一赌,自己到底能够活到多长。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季陵死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他的太子死了十年。天总不会慷慨到不让他死!
姬钺闭上眼,枯枝一样的手指垂下,他倒在隐囊上。内侍慌忙去扶,发现这并不是天子力竭驾崩,胸膛依然有微弱的起伏。他只是已经睁不开眼。
姬钺微弱的声音从心肺间挤出来,“回吧……回去……开禁令、让他们来。”
季不其再拜,“是。”
他缓缓退下了,脚步声轻过猫。姬钺躺在榻上,他耳朵已经不太中用了,依然听见风声、铃声与江水奔流的声音。是幻觉,必定是幻觉。风拂过满目的怀风草,其声萧萧然,他在少庭练兵,谁人在身上带着银铃?他觉得少了什么,便张嘴吩咐,“……继续。”
内侍凑上前,仔细分辨天子浑浊的话语。
“继续——继续!”姬钺发了狠,他睁开眼睛,透过那层青白的翳,目光锐利如刀,“朕说继续——”
乐鼓声再次响起。
季不其捧着周公辅政图与丞相、太师印回头,他看见在高台上一片飘舞的红白二色,那怪异的舞姿、诡秘的妆容,让人不敢多看。高台已逾百尺,高过北朔的城墙。但天比所有高台、所有铜柱都要高,世间高不可攀的唯有苍天。灰白的云絮沉甸甸压下来,将舞姬们也衬作阳陵上的蚂蚁。
季不其的嘴唇蠕动着,没人可以听到他说什么,也没人可以听他说些什么。他捧着天子予他的江山,上了从少庭宫回沣京的车架。
车马辘辘,在天地间踏起尘土。等到暮色四合,暗夜降临,高台上无数支烛火点燃,明亮甚过天穹上的星辰。此时天穹并无星辰。内侍抬起数十座青铜鼎到了高台,往鼎中架起檀香,一把火焚烧上去,熊熊燃烧的烈焰卷起升腾的香雾,天也被熏成了暗赤色。
寒风不敢在火焰之中肆虐,舞女们的额角慢慢渗出汗珠,汗水汇聚流淌,冲花了眼下胭脂红痕,阑干交错如同滴下血泪。
姬钺睁开了眼,他的精气神在此时似乎又回来了,眼底倒映出耀眼辉煌的点点火光。他看着高台上讴者高歌,巫女起舞。火焰熊熊燃烧,香雾直上没入天际。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
……
魂兮归来——!
姬钺再次睁开眼,撞入眼帘的是陷在火光中的沣京。
姬钺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居高临下观赏今日沣京盛京。已是深夜,天穹漆黑,无星无月,苍穹却被沣京的火光烘得微微发红。火势在南边坊间蔓延,夏夜熏风送来焦糊气味与打斗的声音。深黑夜色间,沣京城中如飞舞了无数的火蝴蝶,火蝶翩跹,落在何处,便焚尽何处。
内侍们高举火把,火焰将空气灼烧得滚烫扭曲。脊背却一阵阵地发冷,姬钺额角渗出一层细汗,汇聚成大滴汗珠,一路从脸侧滑下。快被遗忘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被挖掘出来,姬钺眯着眼睛,分辨着走水的坊市位置,握着剑的手臂正在发抖,力气太小,使剑尖拖拽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刮蹭声。看来无论何时,他的身体永远都是孱弱不堪。
还未等回忆清楚眼下沣京动乱到底是何年何月,姬钺眼前突然闪烁过无数缺胳膊断腿的字符——
【管理员:周烈帝直播间准备中,请各位观众耐心等待!】
【来了来了,小破网nb!给技术人员撒一万朵花花!】
【蹲了好久终于开了呜呜呜,前排表白月月~月月给我冲!】
【男神男神男神我来了】
【刚追完隔壁虞皇,来看我斧头哥。】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两百个自杀的大臣走来了。】
【有功安民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圣功广大曰烈;海外有截曰烈;业成无兢曰烈;光有大功曰烈;戎业有光曰烈;刚正曰烈;宏济生民曰烈;庄以临下曰烈】
【烈帝牌面!】
【艹前面的小心点,我斧手下自杀的大臣哪有两百个,撑死一百五。】
【以戎奴之血肉,扬我大周之天威!】
姬钺闭上眼睛,但这些不合规矩的字符依然未从眼前消失,似乎是被直接投入了他的魂魄之中。
【怎么乌漆嘛黑一片?灯光师呢?灯光师在哪?灯光师被吃了吗?】
【你以为看真人秀吗还灯光师……】
【妈耶那边是烧起来了?一大片红色,还挺有抽象美的哈】
【这是晚上吧,古代天一黑不都这样。】
【我男神呢我男神呢,什么时候调好频率啊?】
【马赛克.jpg】
【快了,按惯例马上~】
【简介说现在时间是旧历纪元前168年,哪位历史好的能说一下直播间直播的是什么事件么?】
【等我翻开我的纯纸质历史书康康。】
【前面的有事吗,历史都记不住你来看什么历史直播?】
【前168年历史大事件记载得不多,按照隔壁虞皇开局杀爹、辰帝开局逼宫的尿性,这边又黑又红,大概是烈帝嫡母舅家的楚氏谋逆“楚氏反,火焚市里”。】
【前排膜拜大佬,这部分历史我听都没听过……烈帝本纪里的么?】
【烈帝哪有本纪……从他臣子的传里翻出来的,好几个臣子都是因为这件事起来。】
【季陵列传里他兄长季庐就是当少庭奴卫死在这个时间点吧?真一人得道,带飞全家……】
……
“陛下?”身边内侍靠近,虚扶住姬钺,低声询问,“可是有何不适?”
姬钺睁开眼,唇角抿紧,摇头将他拂开。他握着手中的天子剑,死死看着他脚下的大周皇城。
他认出来了,这里是荔宫摘星台。
他轻声问:“符……符喜儿?”
内侍躬身应是:“奴在。”
姬钺抬手拭去脸上的汗珠,在炎炎夏日、在火把中心,他自己的手心依然是冰凉的,手掌上出了黏腻的汗渍:“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陛下,已是丑初一刻了。”符喜儿敏锐地感觉,天子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偷眼觑着天子的脸色,小心问:“陛下可是困倦?让奴扶您回去休息?”
姬钺摇摇头,低声再问:“你说,朕登基几年了?”
符喜儿回到:“回陛下,陛下登基……第六年,今年是初元五年。”
初元五年夏,是的,是这时候。平寿三年冬,父皇山陵崩逝、驭龙宾天,临终立自己为太子。年后改元为初元元年,现在是初元五年。
初元五年夏,楚氏谋逆事败,坐诛千余人,楚氏夷三族。
“楚氏不灭,朕岂能安睡?”姬钺嗤笑,他用力抬起长剑,仗剑走到高台边沿,俯瞰他的皇朝这第一次动乱,“让朕看着他们!也当是看着朕这五年!”
一条加粗加大、闪烁光芒的文字从眼前划过:【管理员:时空频率已校准,请各位观众文明观看,遵守直播间秩序!】
内侍跟上,惴惴不安地守在姬钺身边。火光将少年天子的眉眼映得纤毫毕现,又掩去了因经年不见天日而显出的苍白病弱、气血不足,只显得白肤如玉、眉睫漆黑、眼底斑斑火光跳跃,如同星辰破碎留下的光。
那突兀出现在他眼前的字消失一瞬,然后密密麻麻地滚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美!少!年!】
【prprprprprprprprprprprpr!】
【月月我的神!看看姐姐啊啊啊!】
【这他妈是周烈帝?这他妈的是????】
【冲着这张脸我原谅他了呜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绝世肾炎】
【这他妈的是!这才是任何意义上的倾国倾城!!!】
【北戎/东乌/连宛等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群众:我谢谢你啊。】
【渣月亮竟然这么好看,原地粉他十秒不能再多】
【阿伟已经死了!你挑的吗陛下!】
姬钺眉心皱起,想忽略眼前层叠到遮蔽了视野的字符。随他心念起,眼前字符竟开始虚化、透明,终至融入眼前天地,不再遮挡视线。但这些字符并未完全消散,只等姬钺什么时候想到它们的存在,它们就再次显现在了姬钺眼前。
当真神异,是天想告诉他什么?!
身后脚步声纷乱踏来,伴随着男子高声斥骂与痛呼。
“贱种——你个贱种——”
身边内侍们如潮水分开,只见丞相楚莽面皮青肿、蓬头垢面、披发跣足被军士钳制拖上高台,衣裳经火一遭破烂不堪,身下绵延拖拽出深黑的血迹。
他看着姬钺,仍口齿不清地骂。只留缝隙的眼睛里闪烁疯狂而怨毒的光。
“不该留你——就不该——”
姬钺轻轻笑了,就像以前称呼楚莽一般唤他:“丞相?舅父?”
以嫡母之兄封侯,为丞相,统领百官。血亲相连的外戚尚有死无葬身之地者,楚氏与他,命中注定只能活一个。
一遭气血攻心,催得姬钺咳嗽起来,他一手掩住嘴角,咬着牙逼回喉咙中的腥甜气。他知道楚氏所想:不致死的毒,甚至不算毒。只需让人心神不济、身体孱弱,先让他顶在前面,等该长成的长成,随随便便捏死只蚂蚁般就能让他去死。
符喜儿焦急出声:“陛下!”
“你是短命之相——”楚莽因这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而大笑,“贱种,你当——”
一片血色泼墨。
滚动的头颅,定格好楚莽那一瞬狂喜的表情,顺着天子剑的力道滚落高台。
过去许久,才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响。有东西碎了。
眼前符文如潮水涌来。
【操操操刚刚什么过去了,怎么这么多马赛克???】
【他们说的什么,一个人来了,一个人倒了,然后呢?】
【草啊我整个视角全部都是马赛克!差评!退钱!】
【有马赛克吗?我就看着月月咳嗽了。。。美人咳嗽真好看,舔屏prprpr】
【就……也没啥,刚刚死了个人。】
【我调的视角是从背后看,人体刚好挡住大部分该马赛克的内容,就是月月挥了剑,一个人扑街了,溅出了些该马赛克的东西。】
【大佬们你们的视角怎么调啊,我前面一片黑,刚刚还有团马赛克对着我的视角砸过来,现在滚在我前面,一大滩内容不明的糊糊,,,】
【前面的你中奖了。你把视角落点往上摞,全都在高台上,就你一人脚踏实地……】
【艹,刚刚那别是】
【那就是。】
一片静默。
许久,才有一句弹幕来问:【这个病美人刺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