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宜情》钟摇摇

9、取彼之心照我还

　　小小是被冻醒的。睡觉时她不喜欢关严窗子，于是一条薄被抵不了秋寒，席簟生凉，一个喷嚏就醒了。她下床在柜子里找了条毯子，覆在被子上，转身去了蔡妈妈房间，也悄悄帮她加了毯子。蔡妈妈房间的窗子关着，她舒口气，静静离开。
　　回到自己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忽冷忽热的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干脆就这么窝着，拎起床头柜上的免提电话。深夜打电话，熟悉感简直有如排山倒海奔腾而来。
　　有那么多个温柔的夜，她在宿舍打手机跟子觇撒娇说自己睡不着，子觇无可奈何道“蔡小姐，快睡吧。小心明天上课我把你抓起来啊。”小小不依不饶，一直要听到自己再次睡着为止才愿意挂电话。当初她一直在后悔没有录下那醉人的声声“小小快睡，我帮你数数。一只小小，两只小小，三只小小，四只……”于是，梦中亦有他。每当小小第二天醒来，总被室友又妒嫉又艳羡的眼光包围。
　　席子觇和小小的爱情，从来都是任性而光明的，那时校园内的八卦头条便是他们进展的新状况。
　　小小想到这儿，苦笑，所谓爱情。
　　一个电话拨到正吃着早餐的齐迓那儿，是个低沉的男声接的，小小一时间愣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一瞬间真有回到过去的感觉。
　　好不容易接受了齐迓已经结婚的事实，小小这才向电话中的人说明找齐迓。
　　“迓儿，来接电话。”
　　齐迓拿过电话小小就用温柔似水的声音道：“迓儿——”
　　那头汗毛倒竖的齐迓暴跳如雷。
　　两人热热闹闹的当儿，齐迓感觉到小小语气的不同寻常，询问之下，小小在那头瓮声瓮气地讲:“我又遇见他了，真的，没有希望了。”
　　齐迓完全知道小小一路的感情经历，知是她指的是那个叫子觇的男人。
　　“姐姐妹妹站起来！小小，你值得更好的。那个什么子觇，让他滚一边去，做新时代女王，我记得这句话还是你对我讲的呢。”
　　“小小，好好再睡一觉，现在你那边该是半夜吧。”
　　挂上电话，泪湿枕巾。幸好小迓总在地球那一端遥遥守候。下半夜没有了梦境的困扰，小小沉沉睡去。
　　这日下午，秦烨载小小去了一家自助休闲餐厅。
　　小小换鞋要下楼的时候，蔡妈妈叫住她：“烨子这孩子人不错，你要真和他……”
　　“妈，人家和我们层次不一样,我跟他那不可能。跟我弟弟似的。”小小连忙打断。
　　蔡妈妈轻轻笑，小小一溜烟下楼去了。
　　秦烨一路的脸色有点冷凝，小小怎么也逗不笑他。凯美瑞上冷气阵阵。
　　原来秦烨来还车。
　　从餐厅里头走出一矮小的年轻人，上来极热情道：“大公子,劳烦您大驾，今儿个小弟我小心意，整个餐厅没向外开放，就等您来呐。哎，这位是——”
　　“蔡小姐。这是谢三。”秦烨转头向小小介绍，冷冷扫了大堂里几个满脸脂粉的女子。
　　看秦烨对身后女人的保护欲，谢三深知又办了件错事，赶快向服务员使眼色，几个女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向员工室走去。
　　小小斜睨了一眼秦烨，捂着嘴对眼前状况咯咯笑了起来。边伸手想和谢三握手打招呼。谢三偷偷抬头，看秦烨铁青的脸，没敢伸手握回。
　　秦烨抓过小小伸出去的手，就沿着红香木扶梯往二楼走去。小小回头，瞧见谢三一脸凶狠地责问面前一低着头的人：“你不是说他没有女人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早知道我问你个屁！”
　　那人唯唯诺诺：“明明是第一次……”
　　谢三想抽下自己的腰带：“还敢狡辩！兔崽子我抽死你！”
　　小小又一阵笑，挣开秦烨的手站在台阶上向下大声说：“谢老板，没事的。”又暗压低声音朝秦烨挤眉弄眼：“这下你可被我逮住了！”
　　秦烨朝谢三皱眉：“你可别吓着蔡小姐。”
　　谢三忙驱赶着那人往别的地方去了，自己跟了上来。
　　楼上比之楼下，又是另一番光景，一楼已是全城最大的自助餐厅了，而二楼，是贵宾级的环境待遇。小小嫌皇天之下包间的金闪闪布置太俗气，拖着秦烨往层林尽染包间走去，一进门，红绿煞眼，秦烨赶紧退出来。正在两人东兜西找之时，看出他们喜素淡的谢三带他们走进到底的一间。不比前几间装饰辉煌，房中放几盆君子兰，竹制的漆墨绿桌椅，正对着窗外，视野中没有高楼大厦，蓝天白云悠哉，让人心情舒畅。
　　二人坐定，秦烨对着墙上那幅字画：“谢三，我记得这是你们家传家宝啊，就挂挂这儿？你们家老太爷也同意？”
　　小小已经扑过去：“米芾的《闲云野鹤》！”
　　谢三尴尬一笑：“蔡小姐好眼力。”
　　秦烨终于笑了：“你这次倒颇费工本。”
　　谢三抹抹汗：“既然蔡小姐不嫌弃，那就送给蔡小姐吧。”
　　小小不肯:“这……”她看向秦烨。
　　秦烨拍拍小小的手背：“人家给你就收下吧。”转向谢三：“局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三楼你可以继续开下去。过两天会来个几人，你把他们弄舒服了就行。”
　　谢三激动地搓搓手，招呼人送餐点进来。
　　小小目瞪口呆。
　　“好了，先乘热吃。”秦烨夹起一水晶虾仁塞进小小口中。
　　小小风卷残云喝了一碗鱼翅汤，抢过沙冰就小口小口吃起来。忽然抬头，含着金属调匙问道：“小烨子，你今天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还是就让我来开眼界？”秦烨把调匙从小小口中拉出来，拿走沙冰：“就知道吃这些没营养的。”
　　小小正要抢回，秦烨说：“小小，那天我想去教训张亚军，他对我说——”
　　“呵呵，其实这里的热炒很不错……”小小夹了一筷子炒苋兰，嚼着。
　　“砰!”一声碎响，秦烨一下把装冰沙的琉璃盆掼到地上，一拍桌子又是一声巨响：“小小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小小像是被吓傻了，楞怔地盯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阳光暖暖地照进竹窗，冰沙在地上折射出七彩，渐渐像流泪一般溶化。小小想到很久以前的放课后，下着可算是离奇的太阳雨。天空是暗灰的雨天，阳光却毫不留情地大现，校舍被照得白萤萤的，可天色布景仍然晦暗。
　　她和秦烨的小手摇摇晃晃拉着，出了校门。骤然看到稀有的城市彩虹，七色的朦胧柔和，暖人心房。周遭的孩子们一片欢腾，她笑眯眯地看向他：“小烨子，快许愿。”
　　“我希望永远和小小在一起。”小小话音未落，秦烨稚气地大声说道。
　　“唉呀，不要大声说出来，不然不灵的啊。”
　　已经这么久了。
　　小小抬起满是泪水湿漉漉的脸，看向僵直地站着的秦烨，他剧烈地一晃，把眼别开小小的目光。谁都没说话，斗室里安静得很。
　　小小仓促站起低头向外奔，像只受惊而逃的小仓鼠。
　　秦烨一下恢复意识也跟着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跑过惊讶的服务人员，秦烨擦过正和人讲着话的谢三，急急叫着：“小小！”声音撕心裂肺。
　　要不是这一声，旁人还以为这是秦大公子想出的新玩法。
　　小小拦了一辆大众就连滚带爬上去。秦烨追来，司机还没来得及反应，听到小小鼻音浓重的一声“快开!”下意识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司机把着方向盘，很识时务地不言不语。
　　手机在此时响个不停，铃声中小小心慌意乱，靠在车窗玻璃上惶惶然抽泣。

作者有话说

　　唉，可怜的小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