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番外7 乱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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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风月，她是繁华，她是枯风背后的最后一抹凌厉。
要说世人多无奈，可能她最是清楚。
毁了自己的身体，又毁了自己的心，只是为了找一份父母亲的安慰。
何人共醉？有谁共醉？
“乱魂之主”又如何？
“乱魂之主”亦不过是血肉之躯，亦逃不过生死离别。
*** *** ***
山顶，风烈烈的吹，扬起了站在崖边手中怀抱婴儿的黑衣男子的千丝银发。男子背影挺拔，却带上一种孤清之感，银发在空气里飞扬纠缠却根根晶莹。
你若以为这是一个老人你便错了，这个人一点也不老，反而容貌年轻俊秀，只是如鹰一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幽暗沧桑以及对世事的幽怨。他静静的站在崖边，浑身散发出来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和手中被裹在精致红绸布里婴儿安睡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主人。”一个低沉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从他背后突然传来，一名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匆匆赶来，“财使带子叛变在路上和神仙谷的人起了冲突，财使被杀，其子和财神通印被神仙谷虏去。”
黑衣白发人缓缓转过身子，他的动作很慢，却无形给人一种压迫感，好像如山一般沉重，他俊毅面容与来人相对，来人不禁擦了擦汗。
“看来集中财权也有不好的方面，明然早跟我说了要改制我却不听，现在她定是在嘲笑我了。”
此人正是乱魂之主寒绝，而来人却是现在乱魂最年轻的祭师风条畅，目前寒绝最信任的人。
“主人……”风条畅的声音有些颤抖，谁都知道在寒绝面前千万不要提明然，就算是引出关于明然的话题也是危险的很，于是马上转移话题道，“那个……条畅不懂，既知财使专权有风险性，那当时为何还要将财权全集中财使一人手中？”
寒绝笑了笑，莫名的有些沧桑，“毕竟这钱一大半是他父辈留下来的，当时‘止饮之鸠’的建立全靠了那笔钱，后来他父辈不敢居功于是被封了财使，专门为‘止饮之鸠’收集钱财，这样传承下来便有了财使专制，父亲说把钱给一个人管可以提高财使的热情度和整个组织的办事效率。”
“那现在呢？”风条畅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
寒绝募得目光一寒，声音如万年玄冰一般冷冷吐出几个字，“自然是收回大权。”
“主人的意思是？”风条畅内心又随着一寒。
寒绝冷冷道：“你派人把财使之子找回来，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财神通印。”
“是，条畅领命。”
一道黑色的人影急速下山而去，在崖边望着天际出神的男子，依然黑衣白发，一脸孤清。
只是谁也没料到，财使之子在神仙谷一呆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谷，而风条畅派人守望观察地形和以前的寒绝一样，无法进入神仙谷，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一拖再拖，而当年寒绝手里抱着的小女孩也慢慢长大了。
“爹……爹抱抱……”一个花衣衫的小女孩，看见来人一下子扑了过去。
一个黑衣白发的男子嘴角浮笑走了过来，将小女孩抱进怀里，正是寒绝。
小女孩拿起了他的头发玩弄起来，奶声奶气道：“爹，你的头发怎么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她从小到大就喜欢玩自己父亲的头发，她问过很多次为什么父亲和别人的头发不同，父亲都没有回答。这次寒绝也一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却任由她玩弄自己的头发。
小女孩见他不说话，也知道父亲无心回答，于是不再询问，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风条畅。
寒绝见他过来询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风条畅有些犹豫，还是道：“主人真的决定去了吗？”
寒绝坚定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那她怎么办？”
寒绝却没有回答他，只道：“你可知这是‘乱魂’的禁地，为何你能出入自由吗？”
风条畅突然了然，抱拳道：“主人厚爱。”
寒绝笑了笑，止住了他的行礼，接着说：“那是因为我要为她找一个师父。”
风条畅有些不信，神情一变，却马上反映过来跪下坚定的说：“属下定不负主人厚望。”
这时小女孩反应过来问道：“爹，你要把我给谁？”
寒绝温柔道：“爹给你找了一个武功很厉害的叔叔当你师父。”
小女孩小嘴嘟起，不高兴道：“你骗人，哪个叔叔的功夫能比你厉害。我不要离开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婷儿，你记住了永远不要自大。爹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你迟早得离开爹的。”
“爹要到哪里去？”小女孩有些急切的问道。
“把你娘找回来。”寒绝摸了摸她的头。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当年父亲说的话，他所说的找是去求复生之术，可是复生有违天地阴阳，又谈何容易。
“爹，你什么时候走？婷儿不要爹爹走嘛。”小女孩突然拥她的小胳膊紧紧抱住了寒绝。
寒绝笑了，却说：“来，见见你的师父。”
小女孩突然抬头看着眼前黑衣挺立的男子，他没有父亲好看，却也不难看。
风条畅和小女孩对视了一眼，然后问：“主人，这孩子叫什么？”
“立婷。立于天下，婷婷飘然；也有婷婷玉立之意。”寒绝的声音难得温柔。
“那姓呢？”风条畅难免奇怪，主人一脉的姓氏一向是个迷，就像寒绝、寒朔的“寒”字只是辈分，而他们的姓氏却从来都没有公开过，所以这也加强了“止饮之鸠”突然崛起的神秘性。他本想借此旁敲侧击一下，谁知寒绝道：“她不需要姓，她是明然唯一的孩子，我要保护好她，她必定是不能为人所知，所以她没有姓。而且她的名字和身份也只有你知我知她知。”
“主人……”风条畅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加注了太大的压力。
这些年，寒绝把立婷保护的很好，他们单独住在“乱魂”的禁地，“乱魂”其他人并不知道立婷的存在，而更多的相信那个传言——明然出走，寒绝一气之下摔死了他与明然的孩子。
所有人看到的寒绝都是冷酷而残忍的，自那个传闻以后，敢靠近寒绝的人更少了。然后寒绝一夜白发之后也很少出现了，而出面处理“乱魂”的主要事务便是寒绝亲自任命的“乱魂”最年轻的祭师风条畅。
“你要记住，婷儿，你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让自己变强，然后进入神仙谷把你母亲接回来。你要恨神仙谷，是他们拆散你父母亲的，是他们让你一出生就没有娘的！你娘回来了，你爹自然会回来。”
“爹，不要走！爹！”父亲走的那天立婷哭了整整一天，风条畅怎么劝都没有用。立婷永远都记得父亲走的时候说的话，然后慢慢的她见识到了风条畅的苛刻和残忍，她慢慢长大，心里却充满了怨恨，直到遇到他。那一年他十八岁，立婷十二岁。
“奇怪，这里怎么还有人住？”一个黄衣的男子挠了挠头看着他面前的房子，“请问有人吗？”
“你是谁？”一个冷冷的女声从他背后传出，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回头然后看见了远远立在远处如一朵雏菊一般微微绽放的立婷。
“这里是？”黄衣男子哈还有一点搞不清状况。
“我家。”立婷走了过来，打量起这个男子来。
“这里也属于‘乱魂’吗？”黄衣男子的笑虽然傻傻的，却异常温暖。
立婷微微眯了眯眼，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看到的唯一不同的表情，“什么‘乱魂’？我不知道。”
“哦，那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黄衣男子还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立婷却被他挠头傻傻的样子逗笑了，不禁想捉弄起来，“你若肯陪我玩，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啊……玩？”黄衣男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恩，躲猫猫。你能找到我，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啊？”
“那我去躲了啊。”立婷风一般的跑开了，留下一脸呆滞的黄衣男子。
“喂！”
立婷既然有心捉弄，自然叫他无法找到，结果她躲着一颗树上一直等到睡着都没有被他找到。
天色微暗，有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树上睡着的女孩抱了下来。她是那么轻，有种让他心疼感觉。他本来就是路痴，他竟然还要和他玩躲猫猫，现在倒好，人找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回去了，而他又舍不得把她吵醒。
怀中睡着的女子怎么看怎么甜美，睫毛长长翘翘安静的盖在眼睛上，皮肤白皙而还有一些像水蜜桃一般的细细的绒毛，微红的脸蛋忍不住让人想咬一口。
可能是感应到有人一直这样关注着自己，立婷突然醒了，结果一醒来就看见黄衣男子一张放大的脸。
“啊！”立婷突然尖叫，一手推开黄衣男子的脸，然后从他怀里逃离开来，“你！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
黄衣男子揉了揉刚刚被用力推开的脸，一脸委屈道：“小妹妹，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立婷这才反应过来。
那男子继续道：“你看我现在找到你了，你是不是该带我出去了？”
立婷看了看周围，然后想起来了，对那男子抱歉一笑，“哦，这样哦。那你跟我来吧。”
黄衣男子笑了，这小女孩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立婷在前，他在后，走在山林间，立婷觉得无聊便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黄衣男子反应有些迟钝，“我？我叫地瓜。”
“什么？”立婷扑哧笑了出声。
“有什么问题吗？”黄衣男子再次挠了挠头，认真的看着她。
“没有，我叫立婷，很高兴认识你。”立婷忍住笑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那个叫地瓜的黄衣男子犹豫了一会，还是握了上去，双眼一眯，“我也是。”然后两人一起往树林外走。地瓜突然问：“立婷，你是哪家的女儿？”
立婷眉不禁一皱，“你是问我爹是谁吗？我爹他抛下我走了。”
“对不起啊。”地瓜看立婷脸色不太好不禁有些抱歉，停下了脚步。立婷在前面走，低声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他看着她消瘦的身体以及孤单的背影突然有些莫名的心疼。立婷察觉到地瓜没有跟来，不禁回头，“怎么了，我没怪你啊。”他傻傻的笑了，然后追了上去。
一路无话，两人走了一会，立婷对地瓜说：“到了，就这样出去。师父不让我走出这片树林，所以前面的路你自己走吧。”
地瓜点了点头，然后踏了出去。他急急的走，很远了才想来回头，却见那个淡淡的身影还站在远处呆呆凝望，心莫名一动。
立婷想起来父亲走的那天，背影的远去，没有回头，真的很残忍。只是这次不同了，那个人回头了，虽然很远很远。呵呵，地瓜？她想着他的名字，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光匆匆而过，总是不留点痕迹。而立婷每天的生活，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没有了陌生人突然闯入的打扰，她突然觉得生活无聊而枯燥起来。
“不对，这个姿势不对，是这样！”风条畅再次把招式演示了一次，立婷跟着做了一次还是错了，不禁小声道：“这样也能连上啊。”风条畅听了冷哼一声，“现在为师说的话你可以不听了是吧，你若是基本功都不好，招式的拿捏失了准度，以后有你的亏吃。不信你就拿这招向为师试试。”
立婷嘟起了小嘴，却真的对着风条畅使了那一招，风条畅一声冷笑便接招，反而顺着那招而上还了一招，只见他将推未推，立婷却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倒地下了，立婷突然委屈起来，发脾气道：“你就知道欺负我！”风条畅收招冷冷道：“你自己好好揣摩吧，这一招如果还是不会，今天就别吃饭了。”然后说完就走。
立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愤愤的爬了起来，每次都是这样，爹到底给自己找了一个什么师父啊，每天冷着张脸，还对自己那么凶！想到着，他又想起父亲来了，一头银发的父亲是那么好看，对她是那么温柔……
她跑到一旁的树林里拣起一根树枝对着树就是一阵乱砍，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然后随手往树林了一扔。
“哎哟！”一个男子的痛叫传来，然后山丘下出现了一张痛苦的脸。
“地瓜！”立婷一见兴奋的跑了过去，“你怎么又来了？莫非又迷路了？”
被砸到的正好是刚刚上山的地瓜，这次他穿着一身洗得很干净的青衣。
“呃……又被你发现了……”他摸摸被砸中的头憨厚的笑了。
立婷这才过来，忙道：“疼不疼啊？”
地瓜摇摇头笑了，“不……不疼……”
立婷这才放心，然后问道：“地瓜，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天天迷路？”
地瓜道：“我啊……我就是一个上山采药的，听说这边有好药就过来，没想到又到这边来了。”说罢指了指自己腰上别着的一个小药筐。
“都采了什么好药，让我看看。”立婷拉着他就进了树林，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地瓜认真的跟她说了关于草药的事，她甜甜的看着他，把之前被训一事忘得干干净净。她突然发现地瓜其实也懂很多，一点也不傻。
“那你呢？刚刚为什么发脾气啊？谁惹你了？”地瓜说完突然问立婷。
立婷这才想起练功的事，于是忙拉着他起来，“哎呀，我差点忘了，师父还叫我练功了，你快点下山吧，不然被师父发现你就死定了。”她拉着他就走，让他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急啊，你师父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找到师父叫什么，反正他很恐怖就对了。”她推着他下山，突然让他意犹未尽起来。
“那个……我……”
一直都快到出口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直到她推他出树林。他叹了口气，然后往山下走，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他向前走去，想回头却忍住了，一直到很远，立婷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地瓜，你下来还来找我玩吧，我等你！”
他猛然停住，回头，然后看着她傻傻的笑了，“恩。我会的。”
立婷也笑了，摇手与他作别。
从此之后立婷的生活有了些趣味还有期待。
“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是……”立婷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知所措起来。
“糖人……像你吗？”
“像！”立婷突然心里暖暖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是我今天正好去市集，然后叫巧手师傅给你做的。”地瓜笑眯眯的。
“奇怪，他没见过我，怎么会做的？”
“我跟他说的啊，我可是一张巧嘴啊！”地瓜又挠了挠头。
就他？还一张巧嘴？！立婷突然笑了起来。
地瓜奇怪道：“你笑什么？”
立婷摇了摇头，道：“谢谢地瓜！”
“啧啧，你应该叫我哥哥。”
“不，我就不叫你哥哥！”立婷拿着糖人跑开了，地瓜却执拗的追了上去，“不行，你就得叫我哥哥……”
两人就这样熟稔了起来，而通过地瓜，立婷知道了很多外面的事，有一天立婷突然道：“地瓜，带我出去玩吧。”
“啊？你今天不用练功了？”地瓜挠了挠头。
立婷笑了，“练完了啊！我很听你的话的，没有和师父顶嘴了。”
“真的没事吗？”地瓜再次确认。
“没事的。好地瓜，我们玩一会就回来。好不好嘛……”立婷拉着他的衣服撒起娇来。地瓜一脸无奈，只好道：“那好吧，就下去玩一会。”
立婷立马跳起来，“好也！”
地瓜看着立婷高兴的样子嘴角也不禁浮上一丝温暖的微笑。
山下的小镇，不是市集也不算太热闹，立婷却好奇的看着每一个人，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爹，我要吃糖葫芦！”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小女孩骑在一个壮壮的大叔的脖子上。
“好的。”大叔很温暖的笑了笑，然后向卖糖葫芦的走去。
不知为何，立婷看到这一幕，突然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第一次吃糖葫芦还是地瓜买给她的。
“怎么？想吃糖葫芦了吗？”地瓜无意瞥见她一瞬间的惘然突然有些心疼，于是想办法打断她的神思。立婷反应过来却只是笑笑摇摇头，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地瓜正准备说什么，这时却来了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确定吗？就是他？”一个询问另一个道。
另一个点头道：“不会错的，就是他！”
然后地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怎么？立婷内心莫名一跳。然后一群人拿着刀剑招呼了上来。地瓜马上护着立婷和来人打了起来，立婷这才发现原来地瓜的武功一点也不弱，那么多人和地瓜一个人打竟然伤不到他分毫。
“攻那个小女孩！”不知谁说道。顿时立婷危险万分，而地瓜为了护她也渐渐有些吃力了。突然地瓜一阵急攻却抛出一枚烟雾弹，然后抱着立婷就跑，立婷感受着景物急速后退的匆忙，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兴奋过。
“怎么样？还好吧？”跑到一个地方，地瓜放下立婷关切的问。
“我没事啊。”立婷突然神秘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地瓜的表情突然疑惑起来。
“我在想地瓜为什么会武功那么厉害，还有人追杀。”立婷背着他说，突然转过身眨眨眼。
地瓜一时愣住了，然后掩饰笑了笑，“我带你回去吧。”
立婷反应过来，不禁嘟起嘴，“这么快！”
地瓜道：“你也看到了外面那么危险！”
“那好吧。”
地瓜把立婷送回山上，还有原路返回。他一直很奇怪，他每次从“乱魂”进入那里，而出来的路都是通往山下，他不得不再次上一次山回到“乱魂”。今天追杀他的人到底是何人，难道也是为了报复？
还是那一味药太害人，所以人人都想他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