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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别 ...

  •   夏末初秋,蝉鸣未歇。
      肥猫揣着手在绿化球旁边晒太阳,圆敦敦的一拖肉,即使眯着眼睛睡着了也扎扎实实稳得很。
      安皓白拖着写生椅坐在旁边,手贱去撸它一身黑得发亮的皮毛,指尖拖住胖脸还顺便捏了捏双下巴。
      黑猫被冰凉凉的手弄得难受,睁起一双竖瞳,一来就是一巴掌,给他手臂挠了个口子,露出了半凝固的黑红的血。
      安皓白吸气一声,看着慢慢恢复的伤口,吐嘈说:“现在的时代真和谐,黑猫都没活干了,胖成这样还整天睡觉。”
      叹了口气躺回椅背,拿了本《包过版:十天内学会高阶英语》懒懒翻开。心想:春困秋乏夏打盹,别说给我闲心打盹了,这年头连死人都睡不饱。
      出国上学要考英语,但背完考试内容远远不够,安皓白还要熟练运用各种生活以及非生活词汇,达到母语要求,掌握刁钻语句以及“行业”黑话。无论是人用还是非人用的问题,都得听得懂问得准。
      一下午的短暂时光漫长地过去了,安皓白背起包捞起猫走向了家。

      一座平平无奇的公寓楼只有一楼住人,一楼以上都是被买下好多年的毛坯房。安皓白熟练地用钥匙打开大门,熟练地撬开自家地板砖,熟练地跳了下去。
      咚,一声落地。就像跳跃的僵尸。
      地下烛灯细细地燃着,中心七口棺材排成一排,突然涌进的空气让潮湿阴冷的地底亮堂了几分,带起的风搅起沉淀的浊气。火光照耀,显然是墓室。
      穿着长袍的僵硬身影靠近,垂下的手藏在了宽大衣袍下,紫黑色的长指甲却露了出来。
      咚、咚、咚,啪——
      长袍女人上来就对着安皓白脑袋一巴掌。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好意思吗这都是第几次考雅思托福了!还想不想出国了!”
      事实证明就算年龄本该让语言功能退化,但还是挡不住一些女人张嘴就能来的天分。
      肥猫在安皓白被打之前就敏捷地逃回了窝,屁股对着案发现场,耳朵却灵敏摆动着收听。
      “二姨你就相信我这次,绝对保过!再不过我以后就去道爷那给他种菜磨中药!”安皓白应声,实际头痛万分。
      从小到大偏偏英语不好,破财难消灾。父亲的基因没有留给他一点天赋,又偏偏全家都只指望他的英语,硬逼着他念到了现在。
      二姨冷哼一声,原本青白的脸色黑了几分,“比起信你我还不如求张符让自己安息。今年要还是申请不了留学,你马上就可以申请离开你家了。”
      世上最窒息的亲情莫不就是让你滚出祖坟。
      安皓白嘴上附和,其实内心也十拿九稳。毕竟这么多次考试不是去旅游的,成绩步步攀升,考场情况比家庭环境还要熟悉,这次过线基本是没问题的。
      和二姨打过招呼,搭着小梯子又哒哒哒地爬了回去,灵活得不像死人。

      安皓白,当代男大学生。和普通人一样,煎熬于学业和考试。然而与他们不同的是,他还煎熬于生活,处处小心、谨慎社交。作为地下党特殊人员,和一般人差异最大的就是硬件设施:人是软的,摸着凉的,除了通过干饭来获取能量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生命活动。小学曾因为不想和同学结伴上厕所被异样眼光看待,最终以认马桶为理由苟活至今,然而更多的人还是默默认为他其实是被痔疮反复折磨的伤员。
      上厕所还算好解决,主要是手太冷太容易暴露,心理防备导致他学生时代不敢牵漂亮妹妹的手甚至保持着非正常交流的距离,更是导致他成了青年寡王。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因为特殊体质让他可以通过晒太阳来“充电”变暖。
      犹记得一年大一梅雨季,阴雨连绵,好几天晒不着太阳。单纯的室友初入校园还有着找对象的憧憬,对娇小学姐嘘寒问暖,夏送红糖水,冬煮热汤圆,生理课上为“关怀女性身体健康”做了详尽的笔记,念叨得有走火入魔之势。
      一夜,单身男青年聚众难眠,挑灯研究爱情线,舍友抓过他的手,细细端详,摩挲片刻,沉吟:
      “二白,你是不是…宫寒?”
      那一刹那,要不是经过马克思和当代和谐社会的教育,安皓白体内的天生凶性差点就抑制不住。
      不过安皓白体质确实过于个人特色,不随爹不随妈。家里亲戚都是白脸青面长指甲,不见天光不食五谷。而老爹血脉,也就是西方吸血鬼那也是食血冷血,都与尸体无异。然而他却糯米寿司一口塞,烤肉没蒜不喜欢。晒个太阳还能充电,晒出透红光洁好皮肤。唯一相似的应该也就是皮囊底下都是一团血肉,同样死气凝固,同样被人血吸引。在拥挤人群中独有孤独和格格不入。
      但最重要的还是怪异体质的未知性。他会死、还是会长生?
      就像狮虎兽,混血的代价是生命的畸形。正正得负的天道谴责。
      父母杳无音信,只带给他一个谜团和忐忑。天生限制让家族的人无法在路途中陪伴,对于未来更是惶恐不安。
      “放下吧,过好现在就行了,活的长也未必有意思。”
      道爷总是这么劝他。
      道爷年过古稀,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道士,晚年不问世事,开了间小药房烹煮中药。安皓白在地上打小就养在道爷的馆子里,在世间生存得越来越像人都得益于药方养出的阳气。
      踩着余晖的尾巴,安皓白向药馆走去,向道爷作最后的告别。

      远远看到门口的槐树,熟悉的感觉让安皓白心尖颤动。道爷静静坐在树下石凳等他,石桌上摆着两碗冒热气的牛肉面。
      “快点小伙子,别让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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