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哈尼路亚

2、第2章

　　管院和经院不同，大三就换去了新校区，江之宴和高天泽也被迫异地。

　　开学的混乱中，江之宴顾不上高天泽，偶尔几次接到对方的电话，也是草草挂断。

　　他虽然对高天泽不感兴趣了，但本着对感情负责的态度，并不打算在电话中谈分手这件事，只是一拖再拖，就被高天泽抢了先。

　　一向爽朗的人难得有些郁气，电话那头的声音闷闷的，“宴宴，你最近怎么都不搭理我了。”

　　江之宴戴着蓝牙耳机，手指却在键盘上敲个不停，正和当日典礼的策划人聊着天。

　　大二那年他忙着大挑和另一个竞赛项目，就退了学生会，如今要问些东西还得找学妹旁敲侧击，好不麻烦。

　　那头的高天泽听到键盘叩击声，心头便有些火气，但被多日不见江之宴的思念压了下去，他委屈巴巴的，“宴宴……”

　　江之宴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对面学妹发来的一长串消息，又联想到电话那头高天泽的身价不菲，鬼使神差地问道：“高彦君……那是你哥哥吗？”

　　高天泽噎了一下，有些好笑道：“晏晏，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才意识到这件事吗？高氏集团确实是我们家的产业。不过，你问他干什么？”

　　“哦。”江之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典礼那天就是他给我颁的奖。”

　　“啊……这样……”高天泽有些结巴，他嫌他哥管的多，抓到机会恨不得能跑多远跑多远，压根不清楚他哥的行程安排。而那天江之宴忙得顾不上别人，他又嫌典礼沉闷无聊，就给陆黎接风洗尘去了。

　　江之宴笑了笑，当即便猜到了，“交换生不用参加开学典礼，对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停了。

　　听到江之宴这样说话，高天泽心头一阵发慌。

　　按他朋友的话来说，江之宴是个对自身行为举止的要求苛刻到有些变态的人，为了保持温和的人设，即使需要拼命压着火气，他也极少会使用反问句与人沟通。

　　到这个地步，往往说明他已经开始厌烦了。在江之宴身上，这是件比生气与怒火可怕得多的事情。

　　更别提，这回的导火索是陆黎，这个横亘在两人心头的刺。

　　思考一番后，高天泽定了定神，恳求道：“见我一面好么，宴宴，我们当面说。”

　　电话里太难传递情感，高天泽不希望江之宴因此误会，但他也不敢莽撞去找对方，知道江之宴在忙碌时最不愿意被人打扰。

　　去年大挑国赛时，江之宴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明确告诉高天泽不要随意打扰他。只是当时的高天泽没当真，有一回和朋友喝酒回来，正巧凌晨三点左右，是江之宴那段时间大概入睡的时间。

　　高天泽和几个朋友一身酒气，拎着夜宵就去江之宴寝室楼下找他。

　　江之宴也算是客气的，总归是下楼了。

　　当时的他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头发大概是刚刚吹干，蓬松柔软，还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气，更衬得他人畜无害。

　　只是青年没接夜宵，也没有跟人寒暄，只是微微扬起下颌，眸子里满是疏远，“你浪费了我宝贵的睡眠时间。”

　　这一下可把高天泽那几个本来看直了眼的朋友气个够呛。

　　那段时间寝室大厅的声控灯正好坏了，只有消防通道提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光，更显得江之宴神色冷淡又陌生。

　　不同于那几个喝酒上了头的狐朋狗友，高天泽的酒是瞬间便醒了，知道江之宴那一下是狠了心的，连哄带赔罪将他送了上去，至此都不敢忘了这个规矩。

　　江之宴看着新换上的电脑屏幕，那是兰卡威群岛的海岸，阳光下翻腾着细碎的白色泡沫，仿佛能闻到海水的味道。

　　他歪了歪头，“好。”

　　高天泽如释重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地点定在了老校区的教C顶楼，天台有个小小花园，因为出入的门被锁，鲜少有人知晓这处地方，也是两人时常约会的场所。

　　大概是为了讨好，高天泽到得很早，江之宴从卫生间的窗户跳出，进入天台时，对方已经坐在了秋千吊椅上。

　　他一跃而入的身影正对着夕阳晚照，精致的五官被刻画得越发深刻。

　　高天泽的眼睛一下便亮了，他朝来人挥挥手，在对方最爱看的晚霞下，弹着吉他轻轻哼唱。

　　江之宴的脚步下意识就缓了起来。

　　破败的花园被两人修缮过，焕发出勃勃生机，吊椅也是由两人亲自挑选亲自安装的。高天泽坐在上面，穿着江之宴送的棒球服和球鞋，迷人得不像话。

　　坦白来说，江之宴必须承认，像高天泽这样的人是有这个资本的。

　　接近一米九的大男孩俊朗、朝气，浑身上下都是你的痕迹，看着你时，满心满眼便就只有你一个人，好像离不开主人的大狗狗一样。

　　很少有人能抗拒这一点，江之宴也不例外。

　　可惜的是，他现在更想养有趣些的宠物了。

　　傍晚的秋风还带着些燥意，他静静坐着，等对方把歌唱完。

　　江之宴的虹膜是很剔透的琥珀色，被他专注看着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全然看透的错觉。

　　高天泽弹罢一曲，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耳垂有些发红。弹吉他这招还是他追江之宴时的小伎俩，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

　　江之宴坐下的时候，特地保留了一些距离。当高天泽将两张音乐剧的门票取出来时，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高天泽的眼神里带了一些疑惑。“宴宴。”他微微皱眉，“之前你不是说想听这一场音乐剧吗？这是我特地托朋友拿到的两张前排的票，我们一起去吧。”

　　江之宴沉默了一会儿。他对于道德有一套自我标准，总觉得先说分手的自己不太厚道。

　　他在心底斟酌着语句，从“不太合适”到“祝你有更好的选择”，从“分开冷静一会儿”到“好聚好散”，斟酌到对面高天泽带笑的脸越来越僵硬，也没得出个好结论来。

　　他于是直截了当，对着高天泽抛下了一个炸弹，“我们分手吧。”

　　高天泽神色未变，或者说，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声音也像是从喉间囫囵掉出来的，“……为什么？”

　　江之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反将一军，“为什么不合适，你不清楚吗？”

　　话音刚落，高天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想挂掉，手指却慌忙到找不准位置，低头划开手机屏幕再抬头的那两秒里，眼圈已经红了。

　　江之宴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叮铃——”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高天泽闭了闭眼，咬着牙接了，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对面王子鸣的大嗓门已经嚷了起来，连坐在一旁的江之宴都听得隐隐约约。

　　“天泽，我给你发了个视频感觉去看！论坛上都传疯了，哎我去，那江之宴在典礼上笑起来妖里妖气的，半点没有平时在我们面前的样子！”

　　江之宴眉头一挑，没想到还跟自己有关。

　　高天泽挂了电话，看了江之宴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便打开了微信。

　　王子鸣果然给他发了一个二十几秒的视频，他不小心点了进度条，便被话筒中传来的欢呼声惊到，再往回一拉，正是江之宴勾唇哼笑那一幕。

　　“……没想到吧，还是我……”

　　江之宴悄悄瞥了一眼，注意到他眼圈更红了。

　　这回估计是气的。

　　“都是装的，对吗？”高天泽声线有些颤抖，却要学着他的语气，冷冷道：“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装成什么样子，对吗？”

　　江之宴托腮看他，难以置信自己曾经喜欢过这么个大傻子。

　　“为什么不解释？”高天泽质问着，他的眼圈又红了。

　　只要你解释一句，不论说什么我都会信啊。

　　江之宴心说我能解释个什么，相遇时陆黎都不在国内了，他哪能知道高天泽谈恋爱时谈的是模子不是人，察觉他喜欢清冷高贵的样子就往那方面靠有什么奇怪的，反正自己本来也不爱说话。

　　他心里是百转千回，却只是摇摇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反正都要分手了，费这番口舌也没必要。

　　江之宴整理了一下衣袖，起身便要离开，谁知却被高天泽扣住了手腕。

　　“不许走。”他低垂着脑袋不去看江之宴，冷冷道。

　　江之宴挣扎了几番，可惜都无法抽身，手腕反而传来有些刺骨的痛意，他皱起眉头，刚要说些什么，便被高天泽一把拽回了秋千吊椅上。

　　吊椅猛地晃了起来，江之宴心一惊，抬头正对上高天泽发红的阴鸷双眼，完全不似平常的模样。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随手便抓了样东西，在高天泽发狠一般扑上来时，一下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