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惊破霓裳》慕容飞烟

6、表哥

　　姑姑出嫁后，我的姐姐慕容语慧与她表哥段仪的婚事也正式定了下来，将于明年春天完婚。
　　段氏曾是鲜卑族的一个大部落，与我慕容氏世代交好。除了王后，我的祖母也出身段氏。我听说，王后的大哥段末波曾是段部鲜卑的首领。段末波病故后，把首领之位传给了王后的二哥段牙。十几年前，段牙被其远房堂弟段辽所杀，首领之位也被段辽篡夺。于是，段末波的长子段仪带着他年仅三岁的胞妹段星瑶在族人的保护下逃到了燕国，投靠他的姑父姑母。那个时候，段仪十一岁，我的姐姐语慧才两岁。可以说，我姐姐是段仪看着长大的。
　　姐姐以前常常抱怨二哥待我比待她这个胞妹亲近。可是在我看来，姐姐这么说有些不公平，因为她待她的表哥段仪也比待二哥亲近。以前我不懂为什么，可是当我看到姐姐得知她和段仪的婚事已经定下时，脸上浮现出的甜蜜和羞涩，我明白了，原来她一直喜欢着段仪。
　　“我真羡慕姐姐。”父王宣布这婚事定下来的那一天，我对四哥说。
　　“羡慕她不用像姑姑那样远嫁？”四哥问。
　　“不。羡慕她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一直等着她长大。我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人等着我？”
　　四哥闻言，凝视着我，半晌，才开口道：“那你知不知道，父王为什么同意这桩婚事？”
　　我看着四哥，也沉默了一会，才反问道，“你一定要提醒我吗？你忘了二哥都抱怨你把我教得成天胡思乱想了？”
　　“我只是教你认清事实而已。”四哥淡淡地答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宁愿相信，父王是因为疼爱姐姐才成全了这桩婚事。”
　　说着，我自己也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去年春天，父王亲自带兵攻打段辽，段辽战败投降，段部政权灭亡。虽说降兵不杀，但段辽毕竟曾杀害了王后的二哥、段仪的叔父。可是父王却并没有对段辽有任何发落，反而对他以上宾之礼待之，还让我的二哥纳了段辽的女儿段星阑为世子侧妃。我问四哥，父王这么做是为什么。四哥说，段部政权虽然灭亡，但段氏人口众多；想要他们归顺燕国，就要对其进行安抚。而段辽曾任段部首领十多年，安抚段辽，就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事与愿违，今年四月，段辽谋反，终是被父王所杀。于是，燕国需要一个新的人选来管理段氏。而这个人选，自然没有比前段部首领段末波的嫡长子段仪更合适了。既然四哥之前已经给我解释过父王为什么要安抚段辽，那我当然也猜得到，父王把自己唯一的嫡女嫁给段仪，也是为了安抚段仪，让他好好归顺燕国……我只是不愿意这么去想罢了。
　　“那如果……你也有这样一个人等着你，到最后父王却不同意他娶你，你又当如何？”四哥听我说到宁可相信父王是因为疼爱姐姐才成全的婚事，居然给我出了这么一个假设……
　　“不是吧四哥……既然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连想象一下的情景，你也要把我想得那么惨吗？”我看了四哥一眼，嗔怪道。
　　“我说的那个人……是庭芝。”四哥静静地答道。
　　庭芝，是我的表哥兰庭的字。我愣了一下，而后陷入了沉思——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说起来，我的表哥其实有好几个。不过我见过的，却只有兰庭一人。
　　我的母妃出身兰氏，被父王封为淑仪。在父王的后宫里，我母妃的地位仅次于王后。母妃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她的三弟兰汗和四弟兰加难说起来是我的舅舅，其实年纪比我还小两三岁。他们跟着我的外祖父兰征戍守在燕国的边境。
　　我的大舅舅兰建带着他的四个儿子同样也为燕国戍边，因此我的这四个表兄弟我一个都没见过。但大舅舅每年都会回来述职。大舅舅虽没有嫡出的女儿，但对两个庶出的女儿也很疼爱。因不忍她们在偏僻的边关吃苦，于是把她们托付给了留在棘城的二舅舅兰堤照顾。
　　二舅舅一家是被父王留在棘城的。我六岁那年，二舅母第一次带着我的表姐兰熙棠和表哥兰庭进府，来看望我的母亲。表姐比我大三岁，而这个表哥只比我大一岁。熙棠姐姐后来成了我的伴读，常常和我在一起。可是对于她第一次进府的情景，我却没什么印象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几乎一直都在和兰庭玩——而且，还玩出了事……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偷偷拉着兰庭跑去了湖边，想要在水上试一试他教我折的纸船。可是，因为脚底打滑，我一不小心竟然跌进了湖里……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兰庭也是够笨，他竟然不知道去喊人，而是毫不犹豫地自己跳下了水，试图来救我……但当年的他也不过七岁而已，如何救得了我？幸好，我的乳娘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失踪，当时侍卫们已经在整个府中寻找。于是我和兰庭才有惊无险地被侍卫们救了起来……
　　然而，自那之后，二舅母却再不敢带兰庭进府来了。于是我也再没见过这个表哥。只是后来熙棠姐姐每次进府来陪我的时候，都会转交兰庭送的礼物给我。如今我的寝殿里，倒是放了好多他送的礼物……兰庭，可以算是那个一直在等着我的人吗？
　　“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沉默了好久，我这样回答四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