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与恶少》小桃花扇

12、第十二章

　　侍立审判台两侧的四名执刑者走上前来。

　　待青年结束对师尊的叩别后，他们将押送他赴刑室正式执刑。

　　现场旁听审判的每一位一剑门人都紧盯住这一幕——

　　他们为卓超然惋惜，也为他感到心疼……却没人敢为其向水云掌门求情——

　　因为身为师兄，却要“谋害”师弟；身为门人，却要“谋害”未来掌门……无论哪一条卓超然犯的都是“重罪”——更何况是重罪重犯、罪上加罪？

　　所以门众只能缄默。

　　青年结束叩首重新直起腰板，面对审判台；

　　他目光微垂，神态宁定，已做好离去受刑的准备；

　　而当一位门人看到那四名执刑者中的两人立即齐伸手抓住青年的左右肩膀真要带他走时…不禁扭头不忍再看——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阻止道：“等一下。弟子表示反对这个判决。”

　　“……！！？”

　　——是少侠。

　　他原本作为“受害人”列席审判，坐在主审官-水云掌门的主座之后侧的位置；

　　但当他说出这一句后，即从台上站起、也走到台下跪倒——挡在卓超然身前——

　　老掌门面沉似水，目注少侠；沉声道：“你自己就是受害人，你凭何反对？”

　　“——难道你要告诉本座：其实卓超然并没有下毒谋害你？”

　　“不。事实俱在，不可否认。师兄的确对我下了‘无嗅香’之毒要狙杀我。”

　　少侠坦然回答：“但最后救回弟子一命的人也是师兄——这同样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师兄要杀我但也救了我……这两厢抵偿，难道就不能将功抵过——给师兄一个重新改正的机会吗师尊？”

　　“如果错了就不该得到原谅，就不能再有改错的机会…那么弟子要反对这个判决——”

　　“因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弟子认为师兄有改过之心，也确实中止恶念救回了我；

　　所以他有资格得到改正的机会，您也应该给予他这个机会；而不该全然否定他、师尊！”

　　“——”

　　老人凝视台下少年，少年也肃容回视老人……这光景令水云掌门忽有种恍然回到从前之感——

　　多年前，那个瘦小男孩，新丁入门却敢仗义直言、对峙身为掌门的自己，为考核成绩最好的卓超然力争公平入选最高组的资格；也让自己对他就此改观、决定真正选他为自己的亲传弟子；而多年后，男孩已成长为磊落少年，却依然不变初心，择善固执……而自己呢？

　　当年-少年卓超然的第一次退缩放弃，曾让水云掌门否决掉他入选最高组的资格。

　　因为水云掌门认为那是卓超然作为一名强者不该犯的错误——竟然自我否定-自身的价值所在。

　　但多年来，卓超然的加倍勤奋努力也一一被水云掌门看在眼里。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原谅他、依然不肯给他真正改错的机会。

　　——所以……当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若超然“做错了”，那自己……难道就没有将他“逼上错路”的责任吗？

　　审判台上的水云掌门沉默下来。

　　他闭上双眼…却慢慢扬起一只手臂——在现场一剑门众的瞩目下做出“修改判决”的手势——

　　“本座在此宣布：反对有效——撤销前述判决。”

　　“除将卓超然革职的处罚不变外，余者改判为：将其收押入西山地牢——幽禁十年。”

　　消息传出——这一场改判——让原本因从未出师门而在江湖上默默无闻的少侠，一举成名；

　　同时也让一剑门众对其改观……很多原本认为少侠“不成熟”、“不堪担当未来掌门大任”的门人，开始觉得或许让少侠来执掌一剑门也不错——连服刑中的卓超然也这么认为。

　　于是，当少侠又惯例带着食盒来到西山地牢探望师兄时，卓超然盘膝坐在自己的石床上，一边品尝着少侠带来的美食，一边把这个想法也告诉给他…却不料少侠立即摇头否决：

　　“不。我不当掌门。我认为师兄你才适合。”

　　卓超然差点被噎到、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向少侠：“别开玩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而你都收下《一剑心经》了——”

　　少侠继续摇头：“不，我没收下，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等师尊身体好了我就还给他。”

　　“……”卓超然无语：“师尊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再说这也是门内传统——”

　　“那就请师尊修改传统好了。”“……！！”

　　少年回答得很认真：

　　“如果遵守传统，是为了让我们一剑门变得更好；那么为了让一剑门变得更好，就也该能修改传统。”

　　“——”

　　“为什么？”青年实在不解：“难道你…很讨厌当掌门？”

　　“我不讨厌。只是觉得我不适合。而你才最适合。”

　　少侠回视卓超然真诚道：“但我也不会离开一剑门，我会留下来帮你……我们一起加油吧卓师兄！”

　　四年后。

　　兴隆镇，鸿发客栈。

　　二楼账房。

　　一身宝蓝色夏衫的青年恶少孤身坐在账房巨大的桌案后神态疲劳，整个人几乎快被满桌堆高的各种资料案册埋没了。

　　然后，王掌柜又手捧新一摞账册走进房中，继续加到这堆资料上——

　　“等等王掌柜…”桌后的恶少有气无力地举手道：“你别再加了……这些本少爷还没看完——”

　　“可是”王掌柜面露为难：

　　“这些都是大老板吩咐：要您在今天日落前全得看完的。小人也只是听命行事，还请少爷见谅。”

　　“……”

　　四年前，在“少侠事件”发生之际，恶少的父亲-兴隆商号宏家当代家主-宏大老板因外出洽谈商务合作事项没在兴隆镇；待他在两个月后归来，听闻儿子竟然卷入江湖争斗中、立即下达禁足令：要关恶少半年禁闭！

　　尽管恶少再三申辩：他只是“适逢其会”、不是“被卷入其中”…但宏大老板却并不理会、反而还更多延长了三个月的期限——并勒令恶少：在禁闭期内开始正式学习相关商业运营知识、然后禁闭结束后就去宏家名下店铺内-实地实习！

　　【为父就是平素太娇惯你了…才让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闲着没事儿去管闲事、还招惹江湖人！】

　　【都说了我没…】【闭嘴！】

　　宏大老板瞪住儿子、威严道：【总之：你也十七岁了；也到了该学习如何做好我宏家继承人的时候了。】

　　【——从现在起，为父要对你严格管教、加强监督：你必须在四年内熟练掌握商界各项商业运营规范、以及全面了解我宏家全部产业的详细经营境况——不得有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