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
-
《一路狂欢》的拍摄进度十分缓慢，很符合杜导一贯的水平。
萧丞习惯了快速的拍摄节奏，一开始还看得别扭，后来也逐渐适应开。
一周后的今天，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戏。
角色身份的相关信息很少，只知道是姚启扮演的叛逆18岁少年在半路上遇到的男人，彬彬有礼且矜持，似乎有洁癖。因为自己的车抛锚了，只能搭对方的顺风车回家。
对话简单得很，只有两句：
“大哥，去哪，我载你一程吧。”
“……去night cat。”
杜导简单地交代了两下，当然，这么少的资料他说了也是白说，还是要靠萧丞自己领悟。
场外，没有戏的谢封早早地就站在一旁观看了起来。
他的眼神满是认真，甚至口中念念有词，大概就是些演技流派之类的，如果不是会犯法的话，恐怕他还会想往萧丞的身上装几个360度全景摄像头，不放过一丝一毫。
即使现在已经克制过了，他的位置离摄像也未免太近了一些，让摄像大哥眼神都不对了。
旁人热烈的眼神影响不到萧丞分毫，在几秒钟的准备时间过后，再睁眼，他便已经入戏。
姚启坐在车里，混不吝地嚼着口香糖，假装老道地说道：“大哥，去哪？”
萧丞穿着全套西装，头发全部向上梳起油水光滑，扣子一颗不落，就连领带都拉到了最上方，与脖子严丝合缝，让人怀疑他是否能呼吸。
听见少年的问话，他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毛，挑剔地看了看车内的环境，最后只轻轻地垂下眼皮。
在这审问一般的目光下，即使知道是演的，姚启依旧觉得自己满头冒汗，嘴里的口香糖都不甜了，但他还是记着自己的人设跟台词，继续说道：“我载你一程吧……”
但情绪已经从松弛的兴奋跟紧张，变成了小孩装大人还被看穿的尴尬。
萧丞终于点了点头，只是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了一张餐布，先是铺在了座位上，然后才慢慢坐下。
仅仅坐了前三分之一的位置，也许是因为车内的空间小，他的双腿放不开，因此齐齐侧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有些违和。
谢封皱起了眉头，他不懂为什么萧丞要这么演。
很违和不是吗？
虽然不出戏，但老是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如果换做自己，肯定能有更好的演绎方式！
在心里模拟了一遍以后，谢封觉得自己的演绎方式应该更好才对。
但他看向杜导，想着杜导应该会说些什么吧，但却看到对方只是面无表情，还一直看着刚刚拍摄的画面，一句话都没说——这就是满意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之前在拍摄的时候，总会想着多拍几遍，杜导也经常觉得自己的演绎方式很好，沟通以后还会根据他的演绎方式调整剧情。为什么萧丞不用呢？
明明演出来很奇怪不是吗？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这么演啊。
杜导没有表情，那么他真的满意吗？
简直太满意了！
之前一直听朋友夸萧丞，他还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年轻人能怎么牛逼呢？结果只一场试起来也太爽了吧！
面试的时候再优秀，都是可以提前准备的。
二试不用说，命题作文。
只有真的现场演绎，才能看出来萧丞的真实水平。
就这么两句话，萧丞不但演绎出他想要的感觉，连他铺设的暗线都带出来了。
他还能要求什么？
当然是再来一场啦！
“换个角度再来一遍，萧丞，你可以稍微再放开一些。”说完，杜导大声吼着工作人员现场收拾，准备再来一条。
谢封更疑惑了。
再放开一些演？但萧丞已经演得很放开了不是吗？
怎么会，为什么不是再收一些呢？
随着萧丞跟姚启的配合渐渐默契，他们很快又被杜导以光线为由多拍了几遍，但没有一遍是因为萧丞的演技问题的。
这也让一边看着的谢封越发焦躁，有什么比你觉得一道题有更好的解法，却发现隔壁的第一名跟自己不一样的答案被老师点名表扬更可怕的呢？
谢封完全不明白自己想得哪里不对，因此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被比下去的挫败感很快席卷他全身。
萧丞今天的戏只排了一场，本来是杜导不放心，让他热身用的。
结果没想到一次就击中，后面的时间都是他用来拍素材用，毕竟杜导当年是宣传出身，对于素材的积攒有种天生的执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萧丞的下一场就是谢封的戏。
看了一周，其实谢封的角色设定也慢慢浮出水面，一个读书过于认真到读傻了的研究生，年纪不大已经是满头白发，但迟迟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加油站打零工，他上姚启车的时候，正好跟萧丞的角色错过。所以严格来说，他并没有跟萧丞直接的对手戏。
但在谢封的心里，这就是他们的对决。
这一场戏跟萧丞的那一场很像，也是姚启扮演的叛逆少年和他相遇，最后两个人一起离开。
现在这一场是初遇，姚启来给车加油，谢封正好是加油的人。
已经自由了一段时间，姚启扮演的少年不再那么青涩，此刻坐在车上看上去有些冷漠，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后悔了，他不再主动说些什么。
谢封扮演的小工一丝不苟地读取着加的油数，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如果仔细些看他的口型，会发现那是圆周率表，恐怖如斯。
加满了油，少年给钱，打工研究生找钱。本来很快结束的事情，结果加油的人非要把零头也算上，甚至真的找出了几分钱递过去：“你好，一共552.13，你给了600，找你47.87，请收好。”
少年只拿了到单位是元的钱，几毛几分没动：“找这些就行了。”
打工研究生执意把钱给过去，少年不耐烦地推回来，给过去，推回来……
最后少年火了，把钱一下子扔到了地上：“都说不要了！”
演到这一幕时，谢封犹豫了一下。本来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他克制地把钱捡起来，然后再递给他，以显示人物的性格。但也许是萧丞前面的演技给了他灵感，刹那间，他决定原地不动，嘴里疯狂地念起东西来。
“3.1415926……”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戛然而止。
因为远处，一声枪响响起，有人来抢劫了。
“卡！”杜导一声，这个片段算是表演完。
谢封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什么重要的结果一般等待着他的评价。
好吗？还是不好？杜导等会也会让他多个角度来几遍吗？自己好像发挥得还不错？
结果——
“谢封，情绪稍微控制一下。演得不错。”不咸不淡的夸奖，谢封甚至分辨不出来这到底算不算夸奖。
他站在原地，觉得有些丢人，甚至想萧丞这个时候肯定很得意吧。
结果谢封往边上看去的时候，萧丞早就回去休息了。
“萧哥，我们真的不用在外面看吗？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们耍大牌啊。”在网上冲浪久了，武一洛难免被带上了粉圈思维，毕竟可以不出挑，但也不能不合群啊！
萧丞不在意地翻了翻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厉颜泽发个信息什么的，闻言随口安慰：“看什么？他们的戏跟我的不连，看不看都无所谓的，大家演法都不一样。”
对于萧丞来说，只有刚入行的那段时间才会经常在片场逗留，就是为了观摩别人的演法，特别是那些声名远扬的大前辈，想着能学到些什么。
然而演过两部作品后他就发现，其实能学到的东西并不多，因为那些所谓的演技流派理论知识意义不大。
甚至稍微狂妄一点来说，圈内能让他学到东西的演员，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但绝对没有外面的那些人。
专业的演员在镜头前三秒就流出泪来了，你如果问他怎么哭的，有什么技巧吗，也只能得到官方的回答，换成自己，没有天赋的话还是哭不出来。
萧丞也是，他天生就知道怎么在镜头下演戏，现在的他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何况有时候他站在那里反而会影响当事人的发挥呢。
然而萧丞的摸鱼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来敲门了：“萧老师，萧老师您忙吗？杜导让我来叫一下您。”
再次回到片场，萧丞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摸不了鱼心里有点可惜，但他也并不是那种耍大牌的人。在朝九晚五的这个时间点里，他默认自己就是属于剧组的，所以一般来说导演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即使是要做多余的工作，比如加戏、或者指导性演出，他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我想了一下，萧丞你那个角色还能再深挖一下，我决定保留。下车的那场戏延后，加油站这一场你加入。”干脆利落地说完决定，杜导很任性地给几人分配了台词，就说五分钟以后开拍。
丝毫不管姚启的愁眉苦脸以及谢封白里透青的脸色。
打脸。
谢封不仅仅是尴尬，还觉得羞辱。
如果不是他演得不行，杜导怎么会想着让萧丞加入呢？太阳穴旁的肌肉鼓起，他只能拼命安慰自己。
新戏份也不难，基本和加油站原版的戏没有打区别。
不同的是，车内的气氛要更融洽一些，少年笑嘻嘻的，洁癖男面无表情，看人依旧有些躲闪。
对话不变，只是最后钱被扔掉地上的时候，洁癖男下了车，一个一个用手帕把地上的硬币捡了起来，递给了打工研究生：“给”。
这是谢封跟命中注定的对手萧丞的第一场对手戏。
开拍前，谢封的喉咙动了一动，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了。
下意识地，他又背起了圆周率表。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2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