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狗不理胡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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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
全城钟鼓报晓。
腊梅昨晚拿了枣木匣子后便回了客舍，因翻了墙又费尽心机地躲避武侯，身心疲倦得不行，倒头便睡。
三百多声报晓晨钟，钟声不知道分成了多少组，即是从皇城一层一层地递增传出来。跟在腊梅姑娘身边的红豆是个生活节奏十分规律的长安人……
自然从第一波鼓声响起之时便起了床。
除了报晓晨钟之外，还有一阵阵恶臭传来……其实准确来说，侍女红豆基本上是被臭醒的。
“什么怪味？莫不是尿坛子翻了？”
红豆伸手揉了下眼睛，看了眼摆放在客舍房屋内摆放得好好的夜壶，又循着那怪味四下转头来寻找，果然找到了腊梅姑娘这里。乍一眼看腊梅倒还是好好的，但是红豆凑近一闻——一股难以言状的恶臭传进鼻腔。好似在粪坑中腌入味。
再看一眼腊梅身上穿着的赤豆色侍女服，红豆心里一怔。
再立即将腊梅姑娘身上穿着的赤豆色衣服翻覆几下……果然，下半身的裙摆都被臭水沟的腌臜玷污了。赤豆色变成了深血褐色，红豆气抖冷。
“臭！姑娘好臭啊！姑娘快起来啊？”红豆已经瘫坐在地上。
这是腊梅姑娘有史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雷打不动。任红豆怎么狂敲乱锤也弄不醒。只不过第一声报晓晨钟已经响起，后边还有二三四五波。层层递进，这唐朝的公共报晓晨钟，还是很可以同现代中国学生们家庭闹钟相媲美的。
“吵死了！？”只见腊梅姑娘翻了个身，将大半被褥覆盖在自己的头部。
“姑娘醒醒？姑娘醒醒？！”
红豆用力将被褥一扯，腊梅整张脸露在外面，发丝蓬乱，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然眼睛已经大睁开来一眨不眨，如同躺尸一般。红豆将腊梅扶了起来，这时腊梅稍清醒了些。
一阵恶臭袭来……
“呕……”
自己把自己给熏吐了。
腊梅好一阵干呕，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昨晚作的孽——她为了躲避武侯，硬是在朱雀大街的臭水沟里淹了好一会儿。
身边的红豆忍俊不禁，捂嘴偷笑了好一阵。方才赤豆衣裳脏污了的坏心情也随之淡了许多。
腊梅：是有点臭，但……这股莫名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不是屎尿失禁吧。
“姑娘且留在这里洗漱一番罢，我去将胡妈妈留下来的田契拿去换了钱币来……”红豆果然将田契塞进袖口里，随后又捂住了口鼻，一阵小跑着溜掉。
“欸欸欸？”
红豆完全不想在熏臭屋里继续待下去的节奏。
等等？洗漱？这里……哪有洗漱的地方？这客舍如此简陋连个浴桶都没有，她怎么洗去这一身脏污？
这么一对比？好像梧园的环境确实不错。
不可能的，这点小小困难就想着丢盔卸甲投靠昴泰迪？
不就是身上臭了点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洗一下就完事，在现代的时候，腊梅也就不是那种娇滴滴惯出来的洁癖小姑娘。
*
“就这么几斗水？你要多少钱？”腊梅不可思议地发问。
这位店家，昨夜才将店门口那块腊梅姑娘题上绝句的墙板给高价卖了出去，见宋昴对这姑娘如此，店家郎君还以为腊梅是梧园主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定是宋大人的侍妾没跑了。
想这姑娘身上多少有些小财，肯定要好好宰上一笔。于是乎，店家愣是将这井水烧就，专用来供客人们洗漱的滚水卖了个高价。
“姑娘，您要是嫌价高，本店的冷井水不要钱……，您自己想挑多少挑多少，绝不要您一分一毫……”
可以，很好。这可真是……
“经商奇才”
“看人下菜碟”
“这老板是个好样的”。
心里怒骂了千百句，腊梅嘴上终究是说不过去的，滚水要钱，她正好没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要在面前这个长安店家的面前爆现代粗口。
一鼓作气来到井水边。
冷水澡就冷水澡。
总比没得洗好。
观察了下四周，除了一个有猛汉腰粗般的木桶之外，就只剩下小瓢小瓦之类的盛器。
小型容器简直就是在开玩笑，那个大木桶就很灵性。
拴着粗绳的简易滑轮组，稍稍用点力便可将盛满井水的木桶给抬上来。但……腊梅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肌肉力量。
根本……抬不动。
除身份地位与世家公侯小姐不同之外，腊梅也算得上是胡玉家伎馆被老鸨好生保护着的姑娘，纯属十指不沾阳春水弱女子一枚。
所以这桶别说是抬到客房里头了，就是从井口搬到地上也是够呛。
腊梅正想找个博士或是马夫来帮忙抬下水桶，一阵葱油的酥香就飘进了她的鼻子，好像……还有股现代东北面铺的味道？
腊梅一直睡到了第四五波晨钟才起。眼下腹中空空，确实饿得不行了。
肚子里的馋虫不断叫嚣，腊梅还是受不了了。索性连井水扔下不要，循着味道就到了客舍的前厅，客舍老板娘用木盘端了四大碗面皮一样的东西放到客人的桌上，白色的面皮汤上还点缀着些许葱丝，飘香不已。
只看到客人们拿着油乎乎的饼子就汤面来吃。
腊梅：（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缓缓流出）。
作为一个唐文化爱好者，腊梅马上想到这应当就是唐朝人常吃的“镈饦”，是汤饼一类的食物，看史书上的介绍，腊梅当初总是认为唐朝人无趣，吃的东西索然无味。
然而现在……真香了。
没过多久，老板娘又端出几碗镈饦，里头是加了羊肉的，又混了姜汁在其中。腊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客人大快朵颐，大汗淋漓，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客舍的娘子又端上来几碟肉干肉汤之后便回厨房下锅煮面汤了。
腊梅找了个位置坐下，客舍主人走过来。
人家刚才还想讹她几个钱，没讹着，心里晓得腊梅手里头没钱。但客舍主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弯了腰，殷勤道：“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这就叫娘子下锅。”
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还因为自己没钱买滚水翻了好几个白眼给她看，这会又这么殷勤？腊梅有点疑惑。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即那啥。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道理。果不其然，只听店家又道：“先赊账……到时再将具细账目送到梧园……再叫宋主事来付清就好了……”
她就知道……
昴泰迪这么骚的吗？连这个店家都知道要他来付钱？她又不是梧园的妾！
不行，她宁可饿死，也要和昴泰迪划清界限！
她已经不敢想象昴泰迪得知她连一顿饭钱都付不起的挫样后会是什么反应了……士可杀不可辱，腊梅立即打断店家的话。
“不，宋昴和我没关系！我……”
本想豪情壮志再解释一番的，没想到店家在听到“和宋昴没关系”这几个字的时候，立马转背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就这么干脆！这么无情哈拉少。
啧，好现实的店家。
“说好的大唐风情，人均真善美！开放包容热情好客呢！连碗面都没有的吃！虚假的历史！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劳什子史书了！！！”
腊梅发了一通牢骚，引得许多客人侧目。说的什么话倒是没听明白，客舍的主人家娘子倒是觉得坐在店内的腊梅姑娘甚吵闹，怕她影响了店内食客的心情，于是端着木盘子上了几个胡饼。
“胡饼，不要姑娘的钱。”
店家娘子身形匀称丰满，走路却像一阵风似的。
腊梅停止牢骚，看了眼桌上的两个胡饼。热热的，外面的面皮好像挺酥脆，撒了些白芝麻，趁热吃的时候就更香，因为油重，饼还是很有滋味的。
老板娘真是人美心善，比贪财的店家好太多。腊梅一边啃着胡饼，一边感叹了一下这家店老板娘的丰满身材，正享受着大唐美食初体验的时候。
门口经过了一只流浪狗。
中华田园犬，还是个杂交品种。身上点点花纹分布得非常不均匀。嗯，是条丑帅丑帅的小公狗。这条小狗没东西吃，被好几家店驱逐。
可堪这家店的娘子——人！美！心！善！
不仅没有驱逐这条小公狗，反倒是蹲下来，在它的面前放了一碗镈饦汤。
腊梅：……
小公狗伸出舌头来舔了几口镈饦汤解渴，店家娘子又是一阵风似的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热腾腾的胡饼放在小公狗的面前，就放在镈饦汤上。
腊梅：……？？？！
是刚才给腊梅的同款胡饼。
谁知道……那只小公狗凑近闻了闻香喷喷的胡饼，好像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胡饼，然突然发出了狗的干呕，倒退了好几步。
店家娘子赶紧撤下了胡饼，换成了两块羊肉。
小公狗摇着尾巴啃起来。
坐在一旁的腊梅，手中的胡饼垂直掉落在桌上，包括嘴里的那块胡饼。突然……这两块胡饼就突然一点也不香了。
她也想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狗不理胡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