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嫣然，舞翩然》秦万安

13、广庭雨落

　　天际雨落，滟滟水波。秦玉笑着，眼中流光，美若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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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昭歌，相府最为忌讳的三个字。

　　上至景国大臣，下到寻常百姓，只知右相膝下有两女，却不知相府中还有第三位小姐。除去相府，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娘在很小的时候便一遍遍的告诫她，若是有一天这个名字传扬了出去，若是人们知道了丞相三小姐的存在，那么到时娘亲也保不住她。

　　从小她就明白自己的特殊性。所以这个名字，她亦从不向外人提起，但是今天她却将它告诉了秦玉。

　　也许是初春的这第一场雨，让她太过兴奋；也许是刚才秦玉的温柔，让她忘乎所以，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忽略娘亲的告诫，打破了自己的秘密，在这个让人迷失困倦的雨天，她将自己的真正名字告诉了秦玉。

　　“昭歌，这是一个和你的眼睛同样明媚的名字。”秦玉看着阿宝，渊黑的双眼像是也沾染上了淡淡的雾气，迷醉而又朦胧。

　　“以后叫你‘昭儿’可好？”秦玉柔声问道。

　　阿宝有些出乎意料，“昭儿”从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昭儿。”秦玉轻声唤她，像是商音流水，柔软缠绵。

　　阿宝的脸颊忽然红了，像是晚空缱绻飘过的一抹霞色。这么多年来，秦玉是唯一如此亲切唤她真名的人。那名字熟悉却又陌生，可秦玉唤来却是如此动听悦耳。

　　第一次，她有了不再想叫阿宝的想法，她想要回自己真正的名字。

　　秦玉此时，笑得依旧温柔。

　　生活中缺少温柔的孩子，给她温柔就好，哪怕半点的温柔都能将她们封住的心敲开一条裂缝，一旦有了裂缝，防护就会变得不再牢固，等到心中戒备渐渐融化消失的时候，便可以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秦玉十分清楚的知道这些，而且亦是如此做的。

　　雨下得骤然大了起来，远处的画船像是听着沥沥的雨声酣然入眠。

　　“我得回家了，秀秀和娘说要带我去拜佛消灾，娘才同意我们出来的。”

　　“我送你回去。”

　　阿宝没有拒绝，告诉他自己住在右相府。既然名字都已经告诉了，家住在哪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也许，当自己告诉秦玉自己真正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如秦玉这般的人，在珣玉不可能只是普通商人或者寻常富家子弟，没有一个普通的人会没事出来时带着□□，而且一个普通人更不可能会懂得易容术。

　　一个珣玉的公子来景国却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是为了掩饰美丑身份，那么就是有什么隐秘的事情需要处理。而秦玉，阿宝觉得这两种可能他都占了。

　　可那有如何，她只是一人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她依旧想告诉秦玉她的名字。

　　大滴的雨中从伞上滑落，围成圈，像是水晶的珠帘。

　　秦玉将最外层的衣裳脱下，披在阿宝身上。

　　阿宝的裙子只有薄薄的两层，鞋上又沾了水，早就有些冷了。秦玉的衣裳很长也很宽大，阿宝将衣服紧了紧，挡住了整个身子。

　　秦玉身上特有的气息将她包围，阿宝说不出那气息到底是怎样的，只是觉得很温暖，也很清新，温润中带着她所不熟悉的感觉。

　　阿宝感激的谢了秦玉。汲着满地湿露的繁花，和秀秀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阿宝当然不可能从正门回家，她带着秦玉向相府那处低矮的围墙走去。秦玉对此还有阿宝住在相府的事情都没有多问，只是执着竹伞一直跟着阿宝的脚步走。

　　清晨走到约定好的地点觉得路很长，但回来时却觉得路太短暂。

　　雨中的相府显得极为安静，本该无人的矮墙边却伫立着一个打伞的身影，阿宝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发现那个身影竟是阿牛。

　　下雨了，他一直在等自己回家。

　　阿宝开心的笑了。

　　“阿牛！”离相府还有一段距离，她远远的喊着阿牛。

　　阿牛早已看见了阿宝和秀秀，也看到了为阿宝打着伞的秦玉，他向阿宝挥了挥手，但没有走过去，而是依旧站在原地。

　　阿宝想要将衣服脱下还给秦玉，可秦玉却拒绝了。

　　“天气凉还是穿着吧。只是记得如果哪天也想将这衣服当了，切不要三两银子就给了人家，再怎么说我这一件衣服也够缝好几个那样的钱袋了。”秦玉玩笑的说。

　　阿宝又红了脸，低下头用脚磨搓着地上花瓣。

　　秦玉抬眼向不远处一个被雨水变得朦胧小巷看去，唇角微微勾起，他拿出刚才被阿宝一气之下拍在桌子上的那块月牙形的玉佩，将伞交与不明所以的阿宝，微蹲下身来，将那玉佩系在了阿宝的腰间。

　　“以后就带着它吧。”

　　阿宝看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应该接受还是拒绝。

　　“回去吧，那个少年在等你。”

　　秦玉从阿宝的伞中退出，走进了那个雨水的世界。

　　雨水湿了秦玉的衣裳，阿宝赶紧把手中的伞硬塞到了秦玉手中。秀秀跑过来，用自己的伞为小姐挡去了雨水。

　　“玉佩我就收下了，刚才吃饭时那么说你是我不对，但是你戏弄我在先的，这玉佩就当你赔罪了～。”阿宝冲秦玉挥了挥手，就挽着秀秀转身而去了。

　　前面，有拿着伞等她们的阿牛，阿宝回头又最后看了一眼秦玉，茫茫的雨雾中他静静静静的站在那里，烟雨迷蒙了那浅绛色的衣裳。

　　着了雨的娇嫩花朵仍旧在不断飘落，雨滴打在青石路上碎成数朵雨花。

　　阿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转过头不再迷恋。无论是那高档的花茗酒楼，还是只知道名字的秦玉，都不是她所能企及的。

　　那夜的白衣公子太过美丽神秘，尽管同样温柔，却让她本能的保持着敬畏，他在阿宝眼中就像是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高贵的不可侵犯。

　　但秦玉不一样，他时而冷漠，时而陌生，他也可以对自己温柔，那种温柔让她一度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可以抓住那份温柔，可以一直沉溺在那种温柔之中。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梦境终究是梦境，即使再过温柔，从她踏进相府的那一刻，梦就醒了。她依旧是那个受尽冷眼的阿宝，而他，也将消失在这雨雾中，从此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