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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九十七、 为伊消得人憔悴 ...

  •   “昭,再吃点儿吧!”

      ‘轲颐宫’里天玺忙前忙后的跑了一早晨张罗的膳食,展昭却毫无胃口。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他想起了昨夜看到的浓云厚月,想起了身在西夏生死未卜的玉堂,和满月之日就会命丧黄泉的辽国太子。一时间胸口堵得满满的,真的再难下咽,只不过天玺一紧皱眉头,他便感到很是愧疚。

      “公主,这两天有没有太子的消息…?”他只得岔开话题。

      天玺摇摇头叹了口气:“日前听陛下提起,西夏人退守河西,坚壁清野,北院王叔虽然强渡了黄河,但在府州一带久攻不下,伤亡惨重进退维谷,恐怕不是一两个月能有分晓的,更别提进军腹地,救出皇兄了…”

      是啊,黄河天堑自古易守难攻,否则李元昊也不会如此有恃无恐!没有后援,玉堂的处境更是危险,早知如此,展某真不应该放他入夏!离满月不过数日,再没有消息的话,恐怕就凶多吉少…

      想到这儿,他深深长叹,满腹寒凉!若是从前,自己绝不会袖手这莽撞的家伙杳无音信。可是现在武功尽失又整天病的东倒西歪,如此无用的一副皮囊,却要玉堂为之铤而走险,实在不值啊!

      “有朕的公主嘘寒问暖还整天唉声叹气,你这家伙,还真是不知好歹的无可救药!”

      耶律彦和毫无预警的走进屋来,众人闻声惊起迎驾。被骂的人除了沉默,真的无话可说。

      “陛下,天玺想他再多吃些的嘛!可他老是咳,一点胃口都没有…”天玺撅着嘴嘟囔。满桌的汤水,都是她凭着记忆按照前日的样子一道道讲给御厨做出来的。耶律彦和见了心里暗笑,这丫头照猫画虎,像是很像却不知道味道如何,他不吃该不会全是因为胃口欠佳吧?不过暂且不论缘由,他现在的身子,不吃是绝对不行的。

      “朕刚刚倒是吩咐御厨准备了些中原的东西,不过来的匆忙,居然忘记让人带上…”他习惯的拂过天玺的红发,装腔作势。

      “天玺去取!!”这个性格开朗的公主完全没有多想,一跃而起消失在门口,展昭连拦的时间都没有。

      “…陛下有何旨意,就请明示吧!”他的故意,展昭心领神会,却一直等屏退了所有侍从才开口发问。

      耶律彦和看着他那血色甚少的脸上冷汗不断,不禁长出口气道:“你这样子如何与公主完婚啊?”

      完婚?展昭一惊,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不是说要等到太子回朝以后再说的吗?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心却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难道太子已经——?

      耶律彦和将视线挪到窗外,随手丢给他一只卷的细小的绢布。展昭打开一看,是一些奇怪的符号与一行小字:

      “安丰城下明月日,黄河岸边归乡时!”

      “这难道是太子飞鸽传书的信息——?!?”展昭心中暗喜!

      “…..不,应该是李元昊的人!”谁知耶律彦和面色肃然的吐出这几个字,展昭听后就像被水激了一下浑身一震,随即将惊讶的目光毫无保留的投向耶律彦和!

      “那些符号是西夏人的文字,太子精通蒙汉却不懂这些!看来他并没有逃出李元昊的手心,但好在也没有死!”

      “那玉堂——”展昭只觉得头脑一涨,顿时气血上涌,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咳嗽!!

      耶律彦和从没见过他发病,还以为只是一时激动扰动了肝火;等了不短时候见他还是没完没了的咳,这才皱紧了眉头走过来摸他脉门,却发现他体内有股真气乱突乱窜。急忙坐下替他运功将那气流引导出来,半刻才渐渐的平息了展昭那欲罢不能的要命咳喘!

      “…你受过内伤为何不治?!”耶律彦和见他好转,这才起身嘟囔道。

      展昭苦笑一下,心想哪是我不治啊,是筋脉被毒物阻断至今都无法运功理气调息。可是此刻他却顾不上解释,只是焦急的问道:“那玉堂他们可有消息?”

      耶律彦和摇摇头道:“石沉大海!但算起来太子被劫已经月半,至今还活着必定是服过朕的药,只是他们没能逃出来!”

      展昭一听更是五雷轰顶,那岂不是说玉堂送药事迹败露,药送到而人却被擒了?!李元昊是何等残暴的人,即使只有几面之缘展昭也能从他的眼神中读的清楚。若玉堂落在他的手里,哪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他是不是已经受伤了?或者更糟,也许他已经 ——

      他想到这儿,心顿时如坠深渊,整个后脊上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一股气力从心底一涌而上,促使他猛地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向外跑!但可能是起的太猛,他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你干什么?!”耶律彦和手疾眼快一把揽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骂道!

      “你让我走!玉堂他有危险,我要去——”他脸上苍白,神情紧张连话都说的有些唐突。

      “就你也想去救人?!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誉满天下的‘南侠’展昭?”耶律彦和冷笑一声,不由分说的将他甩回床上。

      辽王的话说的刻薄又真实,字字都仿佛锥子一般插进展昭的心房!是啊,就这副软手软脚的样子凭什么去救玉堂?你还当你是那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开封府展昭吗?

      他闭上眼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恶自己的无能!至极的伤痛仿佛能从身体的每一颗毛孔散漫出来似的,瞬间凝聚了他周围的空气,也冰冷了不远处的辽王。

      “…你这是干什么?谁也没说白玉堂就一定已经死了!李元昊千辛万苦的劫持太子,起兵造反,现在没有提出求和却提出要将太子归还,这中间有太多疑点!”

      耶律彦和冷静的分析,口气淡泊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在谈论他儿子的生死。

      既然书中提及月满之日,李元昊一定也知道太子身染寒症,不药既死。虽然留个死人也无用,但他为何不借机提出退兵割地或是其他条件?展昭听了心中也是迷雾重重,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李元昊这个人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与人方便的!

      “安丰之约恐怕多有凶险…”他终于冷静下来,语中带伤。事到如今再急又有何用呢?

      “嗯…朕已飞鹰传书,命令尧音据守雄勇百胜,由北院大王亲领的骑兵已动身驻扎宁府寨,严防李元昊南越长城偷袭!事到如今太子状况不明,为了以防万一,朕明日就赶去安丰!”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即使无情冷酷如你也还是免不了担心吗?展昭看着辽王说完就注视着窗外长久的默不作声,心里不禁感慨良多。窗外一连两日阴雨,路上一定也是泥泞难当。身在千里之外的西夏,玉堂你的天空会是怎样的呢?

      “陛下,展某想——”他犹豫半天终于开口,但是才张嘴,就被耶律彦和给挡了回去!

      “不要说了,朕不准你去!”耶律彦和回过头来挑剔的看着这个一直惹祸上身的准女婿,冷冷的洞穿他的每一寸心思,“你只要留在公主身边好好的陪她,其余的一概与你无关!”

      “可是白玉堂与展某情同手足,他有危难展某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他是为了展某才卷进来的啊!”他一听就急了,不明白刚刚还为太子忧心的人父,怎么顷刻间就变得不通人情了呢?

      耶律彦和皱眉哼了一声道:“白玉堂生死自有天命,莫说你这副身体,就是好的去了又有何用?闯进李元昊的大营救他出来?还不是让公主平白担心?!”

      “可是——”展昭还要辩驳,却见天玺欢天喜地的从外面跑进来,把怀里搂着的一只食盒直接就笑嘻嘻的抱到他床边!

      “昭,你猜猜陛下给你准备了什么?!”天玺笑颜如花,迅速的打开食盒,露出一碗久违的雪白。展昭愣了一下,才看清碗里盛的是杏仁豆腐。

      “御厨说这是南国有名的甜品 ‘百花豆腐’,你快尝尝看,看与你家乡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她说完就舀起一勺抵到展昭嘴边,带着笑意与希望。可看着那碗中满满清爽精致的雪白,展昭却突然觉得胃气上翻,心里猛地一紧,居然哇的一声连早饭都给吐干净了!

      “昭!?!”众人吓了一大跳,侍女手忙脚乱的收拾,天玺见状不明所以,急的满头大汗,只能向身边的辽王求救,“陛下,他、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耶律彦和过来替他诊脉,发觉他气色颇差的确是因为着了风寒,但吃不下饭却是不正常的,八成是因为紧张担心那个下落不明的锦毛鼠惹出的副作用。

      “….你明明没事儿,这是在要挟朕么?”辽王松开手却冒出这么一句话,弄得天玺莫名其妙,而展昭却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陛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还请陛下开恩,就成全展昭吧!”

      “到底是什么事啊?!你们怎么好像有事瞒着天玺?!”天玺眼明心惠,听出了两个男人之间早就已经分出胜负的较量,立刻恍然大悟的叫道,“啊——是不是大皇兄和那个白玉堂有消息了?!”

      辽王与展昭都不约而同的扭过头,惊异她居然能从这些只字片语中猜的如此精准。这个丫头,到底聪慧,仿佛冥冥之中总是有人引领,绝非常人!耶律彦和想到这儿,轻轻一笑的安抚她道:“对,你大皇兄很快就会回来了!不过朕担心他的病情,还是得亲自去接他!”

      “真的?!他们没事了吗?!”天玺一听顿时精神焕发,炯炯有神的眼中透着满满的兴奋与喜悦,围着辽王转来转去连跳了好几圈儿,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就知道大皇兄吉人天相!昭,你的那个朋友好厉害啊!当真把大皇兄给救出来了呢!!”

      看着天玺的喜出望外,展昭心中澎湃起伏却又不敢挂出半点儿在脸上!若是被这个率直实诚的公主知道真相,她恐怕会跑的比展某还快吧?毕竟是前线,刀口舔血的地方,即使再多的护卫也难保万全。她一个女子又生的才貌绝世,万一有个闪失落在西夏人手里,可就连辽王都束手无策了!

      “陛下明日就走?”

      “嗯!”

      “那何时还朝?”

      “往返西京大同府,就算快马加鞭总要十天半个月吧!”

      “那不就过了中秋佳节吗?陛下不是每年还要祭月吗?天玺还想同陛下赏月观星呢!”

      “……今年祭月恐怕只能让枢密院主持了!不过宫里宫外都有庆典,没有朕你也不会无聊的,何况还有展昭陪你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欲言又止,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笑着说,“不过大皇兄身体要紧,陛下赶那么远的路,也一定要小心龙体!”

      耶律彦和脸上挂着世人几乎难以置信的和蔼微笑,将她搂进怀里说道:“朕的公主长大了,都知道心疼朕了!”

      “啊,人家一直都很关心陛下啊!”

      看着眼前两人宛如市井平民般和睦的温情,展昭颇为惊异竟会是出自那个世人避之不及的嗜血帝王家!他脑中一时甚至产生错觉,不知到底是这个天人公主神通广大改变了那个暴戾的君王,还是老天开的玩笑,让天下人都错看了此时宛如慈祥父兄般的耶律彦和!

      总之一切都心照不宣隐瞒的很好,天玺似乎没有再发现什么破绽,依旧欢天喜地。耶律彦和传了几名御医,将展昭的病情嘱咐一番后就匆匆离开了‘轲颐宫’。听说他是个勤政的皇帝,朝中事务繁多,毕竟这一走身不由己,若再出意外,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在天玺的软磨硬泡下,展昭终于又进了块点心,入了口才发觉是久违的桂花栗子糕。现在正是应季的时候,御厨又做的地道,味道香甜软诺,居然没有因为离杭州相距甚远就有所偏差。只是物是人非。

      见他看着手中的糕点呆呆的出神,善解人意的天玺若有所悟:“你又想家了?”

      展昭听了苦笑一下,终于没能忍住的答道:“不,只是记起这本是他喜欢的小食…”

      天玺忽闪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眼睛盯着他的侧脸好半天,突然屏退了所有侍从,合了房门当头就问:“你这么担心那个白玉堂,是不是陛下刚刚与你说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展昭猛抬起头,乌黑的眼眸中遮不住的惊愕!难道自己当真就如此喜怒皆形于色,还是哪句话不妥说溜了嘴?他急忙掩饰,连表情都显得做作:“公主你多心了,陛下没对我说过什么!”

      谁知天玺听了摇摇头道:“你与天玺一样不善词谎,都要做夫妻了,何必多此一举遮遮掩掩呢?”

      “…真的没什么。这糕饼做的很好,再给我一块吧!”展昭转过脸去,试图转移话题,却见天玺把那食盒往他面前一推,嘴撅的老高。

      “你吃吧,我自己去问陛下!”

      “哎,公、公主——”展昭知道她说到做到,赶紧拉住她的衣角却欲言又止。

      “不让天玺去就说清楚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他眼中藏着满满的忧心,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总不会是为了那个与他不怎么合得来的大皇兄吧?

      “昭你告诉我,是不是白玉堂出事了?他受伤了,所以你才如此担心,对不对?”

      展昭看着天玺灿若明星的美丽双眸,心里却突如其来的阵阵绞痛。世间能够无须言语就洞穿自己心思的,除了生死不明的玉堂,恐怕就只有这位异于常人般敏锐的天人公主了吧?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是不是展某太过贪心,才会惹得天怒,让玉堂惹祸上身呢?

      在天玺的一再诚恳的追问下,这个以坚毅隐忍打动周遭众人,甚至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辽国之王的男人终于败下阵来,老老实实的全都招了。虽然他极尽所能的将话说的简短意概,但还是止不住的心乱如麻,话语间隐隐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语无伦次。

      天玺听完久久沉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安抚眼前这个在自责与担心重压之下透不过气来的温良男人。整整一日,展昭都乖乖按照御医的指示靠在床头静静安养,期望自己不争气的身子能尽快好起来。天玺则依旧进进出出张罗他的药食饮寝,可是除了必要的沟通,两人谁都被心中的沉重裹挟,再没有闲谈的兴致。

      可是次日事情发展的更加微妙。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轲颐宫’里还是没有见到天玺的身影,展昭不禁担心起来。一直拖到巳时,三皇子耶律沁突然造访,说皇姐一早就到庙堂进香求佛,签中所指要她闭关半月修身向佛,方能如愿。

      闭关向佛?展昭半信半疑,但耶律沁却一口咬定是天玺委托他来监督展昭将养的,小小年纪弄得煞有其事,也令本就感觉歉疚于他的展昭一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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