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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九十四、 生死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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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夜深邃如墨,好不容易才有了好好休息的机会,耶律元洪却在羊皮垫子上翻来覆去,半刻难寐。虎在大帐入口,阖目睡得安稳,可见无人靠近。终于,他忍不住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白兄,你还醒着吗…?”帐内寂静,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帐篷另外一角躺着的那个人噈然动了一下。
“…废话,爷有那么没心没肺吗?”白玉堂懒洋洋的回答。
是啊,大难临头,深入敌营之时,就算是这个胆大包天的锦毛鼠也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呼呼大睡吧?“事到如今,白兄以为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样,你既已决定,还来假惺惺的问爷?”白玉堂语气颇为不满,但已经用力握紧了手中寸步不离的画影。
耶律元洪听了轻笑出声,原来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这只白老鼠脾气火爆冒失,但实在是与元洪有说不出的默契,不知是前生的冤家还是今世的孽债。
时值战时,漆水的大兵都被李元昊征兆南调去威州一代抵御了宋兵,留守的白天放牧晚上警戒,人手严重不足。当值的哨兵还只是一群年未弱冠的少年,接连的疲累,后半夜禁不住打起了瞌睡,谁也没能察觉马圈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少了两匹马。
两人蹑手蹑脚的牵马走了近半里,这才翻身上马向南飞驰而去!陇上草原鲜有遮蔽,只要天一亮西夏人便会发觉,生死攸关只在今夜!
但毕竟是披星戴月,人生地不熟,要从西夏人居住生养了十几代的地盘逃走还真没那么容易!即使两人没黑没白的跑了一昼夜,最后还是迷了方向,到了第二日黄昏都没看到半点儿人影,最后白玉堂的枣红马一个跟头跌倒在地,口吐血沫竟蹬腿死了!
“妈的,怎么连爷的马都不如他的有出息?!”生死关头,白玉堂居然还是首先冒出这么句气话,令耶律元洪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命该如此,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横生变节的时候,远处山坡上出现了一队人马。
宋兵。
“是西夏的探马?!”两人身着西夏服饰,顷刻便被团团围住,但是白玉堂绝对打眼的中原模样,令他们疑惑。
“我等不是西夏的探子,是遇了马贼的商队!”耶律元洪赶紧解释,但他的契丹长相毫无说服力,尤其是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候。还好这时宋兵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趋马近前,眯着眼睛打量起气宇轩昂的白玉堂,随即大笑!
“白爷——?”
白玉堂凝着眉毛盯着帽盔后面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完全无语。
“白爷贵人多忘事!我是冯久山啊!”那人一把脱掉帽盔,满脸惊喜,左颊一道紫黑的胎记十分眼熟,“那个十里坡的冯大胆啊!!”
白玉堂这才想起来,当年在江北旬峰与展昭查过一起谋财命案,这男人是被诬下狱的凶手,后来理清案情才免了他的死罪。
“哦,是你?你怎会在此?”白玉堂也颇为惊讶能在这边陲遇见故人,“你从了军?”
冯久山回答:“那命案弄得我家破人亡,当时心灰意冷就背水离乡到了安华,后来投了怀德军侯将军麾下,得将军赏识不才作了校尉从事!”
白玉堂笑道:“到底是条保家卫国的热血汉子,爷和展护卫当初没看错你!”
“救命之恩,久山终生不忘!等战事结束,九山必然到开封府给白爷与展爷叩头!只是不知白爷如今怎会到这战场上来…?”
白玉堂扭头看了一眼耶律元洪叹道:“展护卫多年前就被辽人劫掳,爷此次潜入辽国打探他的消息却被人暗算,幸得这位聖公子相助才走脱!谁想才入西夏便起战事,他这副契丹长相,走到哪儿都被西夏兵追杀,爷就只好一路护送他!”
冯久山听闻微思片刻道:“原来如此!白爷莫急,且随我回驻地禀明将军!将军深明大义,为人豁达,定会协助白爷与这位公子!这里是西夏领地,我等只是渡河观察地形,不宜久留,白爷请随我回营吧!”
白玉堂见他毫不起疑,心中窃喜;再看耶律元洪时的眼中满是复杂的言语却以得意居多,道一声“那就多谢了!”便上马跟着一行人回了宋军大营。
怀德军的统领侯愈是个爽朗的陇西汉子,虽与白玉堂不认识却听闻过比他早入官场的开封府展昭,知他朝中江湖声名远播,是个忠义贤德之士。
“本部还以为展护卫已为国捐躯,原来他大难未死…”多年前回京述职时听说开封府的包大人因为痛失爱将而病重,侯愈还颇为这位忧国忧民的老大人担心过。
“他历经磨难活了下来,我也是几个月前才听说,所以才心急火燎的入辽寻他!”白玉堂吃着粗茶淡饭,一提到展昭便又是一阵暗潮汹涌的担心。与那死猫的约定期限已过大半,如若不能在满月前将这个辽国太子送回上京,还不知道那个暴君会怎样待他。
“将军大义,展护卫生死攸关耽误不得,白某还是要尽快潜回辽国去才行,所以请将军务必行个方便!”
侯愈沉默片刻说道:“白护卫与展护卫兄弟情深,侯某感佩!此地距辽境少说也要五六百里,而且边境兵荒马乱,就算我能送你们到边城,关卡盘查严格,你们也难如愿啊!”
“将军,在下祖上世代经营皮货药材生意,每年都会进出边关多次,家父与朔阳武州一代的守备都有些交情!多少应该能助白兄一臂之力!”耶律元洪见机说道。
“哦?是吗?”侯愈打量着这个辽人,眼中冒出怀疑的光,毕竟是两国交战,私放一个辽人进出边境风险颇高。
白玉堂怕他归家心切露出破绽,白了他一眼笑着对侯愈说:“这位聖公子为人仗义,但毕竟只是个商贾,打仗的规矩他不懂!他在辽帮过白某,算是白某的恩人,如若侯将军肯赏个薄面,就叫人将他暂且安置在哪里,等过了这兵荒马乱的日子再放他回去!”
侯愈听了笑答:“唉,白护卫言重了!既是你的朋友,本部自然信得过!而且事关展护卫的生死,本部当然不会为难!待我修书一封给你们路上打通关节,明日便送两位启程!”
白玉堂与耶律元洪听了大喜,可谁料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听帐外风生水起,异常喧哗!片刻不到战鼓雷动,侯愈与众将冲出帅帐吼道:“何事惊慌?!”
“将军,夏兵突袭,大军已过藏龙岭!!”
“藏龙岭?怎么可能?!”侯愈闻后大惊,“定边军前日才打破峪口镇,清远军哪有那么快卷土重来?!”
“禀将军,不是清远军!是…是从灵州来的,旗号‘大夏’李字!!”
‘李’?!难道是李元昊的亲卫?!众人惊愕之余只见熊熊火焰拖着箭哨划破夜空,远处山坡顿时杀声震天,千军冲锋,万马奔腾,连地皮儿都跟着颤抖,人数可想而知!
“不要慌!各将领速回辖部,保持阵型不可自乱阵脚!!”毕竟是沙场老将,侯愈飞身上马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安排人马,布置防御。
白玉堂见苗头不对,迅速取了帅帐桩上的兵甲与宝剑甩给耶律元洪叫道:“赶快穿上跟爷走!冲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宁静的山谷被燃烧的宋军帐篷照的如同白昼,一阵阵遮天蔽日的箭矢与成百上千的人命交相划破夜空。西夏骑兵有备而来,分兵两路冲入山谷,肆意践踏从睡梦中惊醒的血肉之躯。血,还来不及反射红光就沾染了尘土,被马蹄掠过的尸块四溅横飞,瞬间化为泥土。
死亡的盛宴如此丰盛,宛如恶鬼纵横人间,足以使世上任何一个人不寒而栗!但是此时,一丝冷笑却爬上俯视这场血腥盛宴的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阴森残酷。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任凭江边的夜风钻进狐裘,撕扯被杀气撑得快要爆开的肌肉和神经。
“战况如何?”山谷尸横遍野的黎明,宋军败局已定。一直站在这个残酷君主身后的魈樊将军一脸沉重的询问才下马的探报。
“报!宋兵主帅带残部突围!李瑛将军围剿失利,正在追截!”
“哼!没用的废物!”李元昊闻报眼睛里射出野兽般冷酷的光,“朕要的人呢?”
“禀皇上,辽太子可能也混在宋兵中,行踪不明!”
“混账——!”李元昊大吼一声,回手一鞭子抽在那探马的身上!“再探!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默视了一夜杀戮的魈樊此时很清楚,这位脾气火爆的君王忍耐已近极限。辽王设下诱敌圈套,不但导致这位新君初战铩羽,而且还被暗中结盟的宋廷暗捅一刀,丢尽了面子。而今漆水郡王无意中将人质放跑,皇上寻不着人一定会对漆水族人大开杀戒。就算是一时的善念,魈樊还是不忍看着党项人手足相残。
“皇上,困兽之斗最为凶险,末将以为李将军虽然忠勇,但还需另派人手,以防不测!”
李元昊愤怒的瞪着这个每言必中的参军,杀气四溢。但短暂的死寂过后他终于咬牙切齿的吼道:“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