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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八十七、强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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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晌午时分,天玺居然还是没能等到展昭进宫,终于忍不住,风风火火的就冲出了‘翠煌宫’。
等她赶到展昭下榻的‘轲颐宫’,一进门却看见跪在院子正中央的一班侍卫和乱作一团的宫人侍女。他——竟然也会惩罚下人?天玺一愣。
细问之下,众人才道出实情,原来展昭昨日的确是按照以往的作息,早早就寝的,只是今晨再去伺候,人却已经不在屋里了。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昨日刺杀的阴影挥之不去,一股不详的预感布满心头。
“驸马没带随从?”
“回公主,皇上有旨,除了与公主独处,驸马身边何时都不会少于四名侍卫!可是——”那宫人吓得满头大汗,随后颤巍巍的转身望向院里的一干侍卫,“这群当班的奴才昨夜居然跑去喝酒,所以——”
加派四名侍卫,陛下是不放心他的安全,还是怕他会借机逃走?天玺蹙眉无语,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左右晃晃头,使自己从茫然的担心中缓过神来,还是先要找到他才是,而且还要快,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他没有进宫,会到哪儿去了呢?天玺越是寻他不着,便越是焦躁,连饭都顾不上吃,只是从一个宫殿跑到下一个宫殿,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御书房。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却赶上耶律彦和批完了奏章大步流星的走出来,正准备去用膳。
“日头打南边出来了吗?大白天的,公主你怎会有空来看朕?”辽王今日似乎心情颇好,居然一扫往日不苟言笑的肃穆,主动开起玩笑来。
天玺赶忙草草行礼,咧嘴笑的敷衍:“陛下,天玺给您请安来了嘛…”
她的搪塞与不自然当然骗不过阅人无数的耶律彦和。“展昭呢?”他问。
“…这,天玺也不知道,早上便没见到他…”谁想越是紧张,就越容易顺口说出来。
他不见了?看着她额上微微渗出的汗水,辽王眉头一皱:“你一早晨就可着这大内到处寻他?朕派给他的侍卫呢?!”
“他、他们也不知道…昨天刚出了事,陛下,我担心他…”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耶律彦和,他短暂的沉思一下说道:“朕恐怕知道他去了哪里,你随朕来吧!”天玺将信将疑的跟着辽王朝着宫廷外苑走去,没过多久,聪颖的她便猜出了这位君王要去的地方。
厚重的铁门打开的瞬间,霉湿之气扑面而来,令本就已经开始寒冷的天气更显阴冷,甚至使已经不是首次见识天牢黑暗的天玺还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昭——?”从阳光灿烂的室外走进黑暗的不适晃得天玺短暂辨别不清空旷囚室站着的里那个消瘦身影,孤独的,再没有他人。但走近几步,却可从散落在空气中的悲哀肯定这个人就是那个一贯悲天悯人的大宋武将。
此时被呼叫的人缓慢的回过头来,望向来人的目光却哀默的无可名状。但他却还是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公主…”可是等他见到跟着天玺走下石阶的辽王,却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继续这难为的安慰。
心乱如麻,展昭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自己此时面对这位王者的感受。怪他?凭什么?古今中外,哪个帝王会允许刺客活着?怪他还不如怪展某自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昭,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天玺顿时明白了,他还担心着那个行刺的侍女,早早赶来恐怕就是要赶在忘川一畔再送她一程。
耶律彦和阴翳的眼睛隔着潮湿的雾气深深的刺穿这个已经心寒到底的男人。哼!你果然还是狠不下心!要不是朕早早的处理掉那名侍女,还不知你今日会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离了宫也不差人通报,让公主满宫的找,成何体统?你在大宋也如此不懂规矩?!”他故意责难,不留情面。
展昭本来打算赶在天玺早膳之前回去的,却不知不觉的怵愣这么久,竟已过晌午。再看天玺真的满头薄汗,自然理亏歉疚,连忙躬身赔礼:“陛下教训的是,展某知罪…”
“哼!难得固执如你也会如此痛快的认错啊!”辽王语带嘲讽的说道,“那还不快跟公主赔礼?”
“展某又让公主忧心,真是罪该万死——”他无奈的暗暗叹口气,顺从的道歉,但那悲哀的表情,却着实令天玺看的颇为心痛。
“不用了!我们都快要——”天玺突然脸色一绯,低头拉着展昭衣角嘟囔道,“只是下次还是不要这样突然就失踪了,天玺和陛下都会担心你的…”
这丫头,怎么把朕也扯进来…耶律彦和一听眉头微皱,朕何时担心他了?再抬眼却正巧碰上展昭那当真透着歉疚的目光,即使还是冷面无痕却也心中一触,最后仅仅轻哼一声,居然也没去反驳天玺刚刚和善的说辞。也罢,只要这大宋御猫能死心塌地待她好,朕还真的不想计较太多。
“…陛下,她…”在耶律彦和转身要走的瞬间,展昭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那句话。
“这用不着你操心!”耶律彦和绷着脸冷冷的说,听得展昭心里顿时冰凉。她,果然已经被处决了吧?其实当他天还未亮就冒着逆鳞的危险偷跑来,一见这空空的四壁就立刻明白还是来晚了一步。
如你所说,展昭的确是杀人凶手。害的你家破人亡,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见他苦着脸站在冰寒的牢里伤感,辽王不满的凝眉催促到:“你还要愣到何时?粗皮糙肉不怕阴冷,也不怕公主会受寒?还不快带她出来?”
话虽说的无情,但听在展昭和天玺耳中却含着心照不宣的关爱。宫里谁都知道这位红发公主是个怕热不怕冷的奇人,大漠的数九寒天都常常只着单衣,牢里的这点儿冰冷,她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倒是展昭从天不亮就呆在这里,几个时辰下来,阴冷潮寒的湿气才容易致病,特别是大病初愈不久的时候。
他是在担心展某?被人一提醒,展昭才觉察自己的指尖都冷的没了感觉。还没来的及与辽王对视,后者便消失在通往自由天地的牢门口。
“昭,陛下说的对,这里太冷不宜久留!你看你,穿这么少,手都冰成这样….”天玺担心的拉着木木的展昭转身就走。温暖的阳光从头到脚洒满他僵寒的身体,温差的变化一时令他猝不及防的微咳数声,展昭这才明白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苛求这副身体了。
“…真是胡闹!”耶律彦和见了不满的低语,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到;但一见天玺陪着笑脸殷勤的守在他左右,想尽办法要讨他欢心的模样,他又不得不轻叹一声,随即示意侍从附耳过来。
随后耶律彦和轻哼一声说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至于你身边那几个失职的奴才,朕就留给你自己处置!以后如若再犯,朕会先从他们身上开刀!你听清楚了没有?”
“是,展某谨记…” 这样擅自妄为,君颜不悦还是看的出,但却不再提及责罚,展昭多少有些惊讶,连忙谢恩。
留给他处置,是为了要展昭在宫里树立驸马的威信吧?天玺在一旁默默的想,牵着展昭的手臂心中满是浅浅的惊喜。
等他们两人返回‘轲颐宫’时,那四个侍卫还顶着青天白天的跪着,面若死灰,几乎在劫难逃的绝望。展昭见状心中又是一阵愧疚,这班侍卫偷偷喝酒误事的确有失职之嫌,但辽王原谅了展某偷跑出去的错误,反过来展某又怎能在他们身上耍主子威风?何况他们已经跪了一个上午,惊吓不少——
“只要汝等日后不再擅离职守,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快起来,再跪下去,恐怕会落下病根。”他亲自上前扶起一人说道,“展某今日都不会再踏出这宫门一步,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回去好生休养,明日再来听差吧!”
众侍卫一听连忙磕头谢恩,他的关心也令一旁受了惊吓的侍女宫人感动莫名,暗自庆幸自己跟了一位如此慈悲的主子。
“冷了吧?”进了屋天玺便径直取了一件夹衣给展昭披上,又端来热茶送到他手边,“是你喜欢的中原茶,喝了暖暖身子。”
展昭接了微笑着道谢:“多谢公主!”
“怎么又叫人家‘公主’?”天玺对他还是用这个见外的称谓颇为不满,立刻抗议,“人家不要做你的‘公主’,只想做你的‘天玺’嘛!”
“是,是我的‘天玺公主’…”展昭似是不好意思在侍从面前明目张胆的调情,俊朗的笑颜后面还挂着挥之不去的羞涩,忙接过茶杯压上一口,温暖从指尖和舌尖逐渐传遍全身。
这时一个侍女捧了两碗黑褐的汤药走进殿来。
“驸马的药都是早晚各进一碗的,今日怎么多出一份?”担惊受怕了一早晨的‘轲颐宫’司宫怕再出纰漏,赶紧上来询问。
“回司宫大人,这是皇上吩咐给驸马爷临时多加出的一副白参虎骨汤,驱寒暖身,防风祛病。”
原来是担心展某会因牢里的阴气感染风寒?展昭对辽王显露如此出人意料的关照,怀疑而且极为不解。这个嗜血无情的男人对自己的善意与恩典,难道不都是来自这位天人公主吗?
“这是关心你啊!”天玺见状也是大喜,能有这样的关爱,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对一个宋人,“昭马上就是天玺的夫君了,陛下自然也会爱护自己的女婿喽!”
是啊,如果当真是如此简单就是最好了。见天玺笑的灿烂,展昭也陪着露出笑颜,但心里却突然无法肯定,辽王那一身无与伦比的济世之术背后是否真有慈悲。
没有一个宋人能像你这般如此接近皇上!克硕汗亲王的话随着涌进嘴里的药汁,融化在展昭历尽磨难而变得羸弱的肺腑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