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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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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罚他在御膳房做下奴,替朕与公主呈奉膳食的,有何不可?”
耶律彦和心里虽觉的现在就拆穿了他的阴谋也未尝不可,但是最终却还是清淡一笑,编了个令知道真相的人都惊愕莫名的借口!众所周知,御膳房与御医监一样,虽然同处大内宫墙以里,有着诸多限制,但却是两个可以进出常人的地方。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君王会霸道到要宫刑了所有御医和御厨的地步。
短暂的沉默弥漫,众人互看一眼,着实消化着这位冷酷皇上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为了袒护旁人而撒的谎言。展昭也是一脸惊异的看着耶律彦和的突发奇想,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心里哭笑不得!
自己最后一次下厨是什么时候?莫说做御膳,这些年,就是炒盘青菜都难得有机会动手,油盐酱醋更是一窍不通!亏他想留住展某到了头发昏,眼发花的地步了,否则指派一个这般笨拙的白丁进那高深的府衙,还能不穿帮?
天玺稀罕的旁观一切,没有说半个字儿。这倒不是她真的害怕辽王生气怪罪于她,而是凭直觉感到,这两个男人之间存在着不同寻常的默契,以及展昭的出现对耶律彦和的奇妙影响。近半月来,他对展昭的态度大有改善,即使那只猫儿还是时不时的在一些细节上出些差错忤逆君心,他都能一笑置之。
云妃无助的看着这瞬息万变的场面,无可奈何的低头认错,又舍出一张脸面开始替自己求情,祈求这个风云变换,威武残酷的男人不要苛罚。毕竟她并不知道,有展昭和天玺在的这半月时日里,耶律彦和对身边的下人也开始不知不觉地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宽容,不但从未动过刑罚,更没有伤人性命。不似以往,动不动就对除天玺以外的人雷霆万钧。
结果一件生死攸关的祸事,对展昭而言最终竟变成了求之不得的好事。毕竟自己冒犯执拗,想了许多方法都无法脱身的那张龙榻,现在是再也不用担心了。看着内侍们替自己安排的这间用柴房临时收拾出来的简陋屋室,展昭安心的坐在硬邦邦的床上,长出口气。
屋外是成群的御林军,三步一岗,连苍蝇都飞不进来,自然是为了展昭也逃不出去。平时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他下榻的这座柴院,就是到御膳房听差干活也是视线以里尾随着数名特意挑选的大内高手。看来与玉堂交过手,辽王对他赏识,评价还真是颇高呢!
不过公主是例外。自从展昭被贬到这里,天玺就成了御膳房每日必到的客人,丝毫不为缓慢酝酿的流言猜忌所扰。
宫里人本就没见过闯了皇上寝宫还能全身而退的,加上为他加派额外的重兵戒备,以及最受宠爱的公主成天笑脸盈盈的左右徘徊,这个男人到底是何许人,最终还是成为了比他那张玉瞻仙子般稀世少有的脸庞更能引人探究的话题。虽说皇上亲口称他为下奴,但别说指使他干活了,就是展昭主动找活干都会被殷勤的宫人侍女给抢下来,而御厨们见他有伤在身又身体虚弱,更是会主动以试菜的名义,给他煲些汤水补品什么的送去,经常弄得展昭非常不好意思。
“早知道你能恢复的这么好,朕该早些贬你到御膳房去!”一次替辽王送膳至御书房,耶律彦和看着日渐光润的那张俊俏脸孔,不禁脱口而出,引得周遭侍奉的宫人侍女们都嗤嗤的笑起来。
“蒙陛下关心,展某已经实无大碍了。”
展昭尴尬的笑笑,将最后一只盛着满满鸡汤的碗盆放在桌上,没有洒出半点儿。耶律彦和见了略微安心,看来他的手指已经不再要紧,等到青紫的瘀斑褪尽,就应该恢复原有的纤细与灵巧了吧。
可能是国事繁忙,也可能是他食欲不佳,耶律彦和才食几口,就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拿了一杯蒜子奶茶起身返回书案忙着翻看手边的奏折,再也没有回来的意思。看着一桌的菜肴马上就要冷了,司宫多次上前提醒,却被辽王有搭没有理的应承给噎了回来。
两国交兵,西夏一定是凭着贺兰与黄河天险与辽一决雌雄。契丹对西夏已经实行了近两代的招安政策,鲜有将领深谙西夏地形与战法,就算是有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如愿取胜,更何况要挺进腹地,直取兴州。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忧心如焚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冷血的他也不例外。
展昭想到这儿,走到司宫身边两人嘀咕几句,然后又步回餐食旁,取了几片手抓羊肉和碎椒末加入馍饼中,轻轻端到耶律彦和的书案上。
凝思熟虑的耶律彦和被这从未有过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却是这个一向对自己避而不及的展昭,不禁眉头一挑,满是诧异。
展昭见他没有反对,把盘子向前順势推近,春风一笑,暖人心肺。
“就算是有再多的事物,饭还是要吃的。陛下精通医术,该如何养生自然懂得比天下人都多,怎会忘了要作息有秩的道理?”
“…你这算是教训朕?”耶律彦和不但不恼,心里反而莫名其妙温热。
“这整桌的珍馐没有半样是展某帮得上手的。如果能劝陛下多进些餐饭,至少也算尽了些本分,不枉陛下将展某贬至御膳房的良苦用心。”
语毕,两人对视须臾,耶律彦和竟无言而笑地拿起那肉夹馍,看得一旁随侍了十几年的大小侍从们面面相觑。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吗?今日公主怎会没去烦你?”他边吃边问,神情平淡,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气势。
“公主昨日说要替太子祈福,恐怕今儿一早就去了寺里。”展昭见他几口就吃的差不多了,连忙问道,“还要吗?”
“…味道不错,只是有些过辣了。”谁知耶律彦和压低语气,眉头也不曾松开。
看那满桌辛辣的菜肴,展昭猜想辽王定是喜食,却一时疏忽了鉴别那碎椒的口味,此时已是多少有些歉疚,而司宫见了赶紧跑到桌边取了汤水。看到皇上额头辣出来的细微汗珠,众人都提心吊胆这接下来的多有怪罪,可是耶律彦和连喝两小碗鸡汤安稳下来之后,却仿佛没事似的挥挥手禀退了内侍。
“两军对峙最忌讳何事?”
正当众人暗自庆幸悄悄的收拾了碗碟欲退出殿去的时候,耶律彦和却突然开口发问,使得捧着大盘小笼的各个宫人侍女顿时全被施了定身法。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到了展昭身上。因为在他出现之前,皇上是绝无可能向下人奴婢开口询问这般军国大事的。
展昭感到了众人的视线,犹豫一下,试探的问道:“…陛下是在问展某吗?”
耶律彦和听了抬起头,不满的看他一眼:“这里除了朕和你,还有人曾经沙场冲锋,攻城拔寨吗?”
“展某才疏学浅,并非将帅之才,不敢妄言。”
西夏与辽国都算是大宋的芒刺在背,两国相争,展某却绝无偏好。
“你但说无妨,朕也就是听听而已。”辽王见他推托意味浓厚,也干脆放低了身段,尽可能的收敛气势。
“两军对峙,最忌分心。”展昭回答的浅淡,但却直中要害。
耶律彦和听了点点头,这才想起他就是当年霸州之役导致自己未能大获全胜的罪魁祸首,不禁冷笑一下,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他望着展昭已经不再蹒跚的背影,心里却暗自感叹。普天之下,能瞒过朕的眼睛偷天换日活到今日的恐怕也就你一个,还敢说非将帅之才?